萧成恩的野心和丑态得到了实现,他的本性暴露出来,再不加掩饰,把漠北变成了满足他欲望的地狱王国。对内谄媚大安,对外附和纳玛,很快,萧成恩统领的漠北一片生灵涂炭。
那时的燕燎并不懂家国大业,年少无知的他,难过的只有父王再也不会回来,舅舅再也不让他出去玩,再也没有人围着他嘘寒问暖而已。
没有了用处的燕燎被萧成恩关在一个冷僻的宫殿里。
然而生性顽劣的燕燎怎么可能乖乖的任人囚禁。燕燎翻出宫墙,偷偷溜了出去。
这时候,燕燎才发现,凛冬明明早都过去,而漠北的凛冬,却一直没再过去。父王珍视的土地、父王爱护的子民,居然都已经残破不堪。
燕燎充满了茫然和疑惑。他走进一家茶楼,看到说书人用愤怒的嘴脸,上一句高谈阔论前代的漠北王谋反生事、死的活该,下一句又唾骂现今的漠北王昏庸失德、鱼肉百姓。
燕燎纳纳地站在门外,看着说书人吐沫星子四射,心说这个人骂的是父王和自己吗?
可是父王那么温柔,怎么会去杀皇帝,自己虽然有些调皮,可什么时候去吸百姓的血肉了?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出吃人的事情?
说书人越说越难听,听客们越听越叫好,燕燎心头火起,冲上去狠狠地把说书人揍了一顿。冲动地揍人解了心里的气,后果当然是引来城差,最终燕燎又被送回到了王宫里。
暴露本性的萧成恩再也不用假意的安抚燕燎,他反手给了燕燎一个巴掌,转身把燕燎关在了看管更加森严的宫殿。
于是燕燎在那一天,忽然间地,懂事了。
燕燎在萧成恩手心里当了两年的傀儡,这两年里,新皇变本加厉的□□,大安与日倾颓,终于有地方无法忍受,站起来反抗。
当各地都开始出现反军的时候,漠北人的血性也跟着激起,漠北人反抗起王室,反抗起坐在王位上的傀儡燕燎。
当反军杀进王城时,燕燎趁乱出了宫殿。可是萧成恩早就想好了脱身的对策,他抓住燕燎,想要用燕燎的血平复民怒。
而从萧成恩手底下救出燕燎的,是萧成恩的儿子,萧羽。
萧羽带着一众禁卫,跪在燕燎的面前,痛斥父亲的暴行,请求真正的漠北王大义灭亲,铲除佞臣。
燕燎连套在手脚上的铁链都没来得及砍碎,便被带进了大殿,手里塞上了萧羽的佩剑,将被自己的亲儿子逼在王位上的舅舅,斩杀于大殿。
那些反民冲进来的时候,所见的便是年少的燕燎,满身满脸的血,手中提着王舅的头颅,一只裸脚踏在王座上,铁链铮铮作响,扬声问他们是否愿意给漠北一个机会,给一直以来有名无实的漠北王一个弥补的机会。
反民们从未想过他们心中的暴君,居然过成如此模样。骨瘦如柴,冷然狠厉,被围困在刀剑之中,还能临危不惧地说出这样的话。就像...一头凶狠的血性的狼崽子。
于是他们放下手中的刀剑,跪了下来,臣服于重见天日的漠北王。
......
上辈子萧羽为了漠北王室大义灭亲,这辈子感念恩情,燕燎赐他国姓,予他信赖,予他荣耀,他反而为父鸣不平,利用所得的信任和权利,反兵相向。
命运就是造化弄人。
燕燎歪了歪头,开始思虑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倚靠上辈子的认知,反而使一些人事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其他模样。
城墙之上旌旗猎猎,燕羽手持军旗,对燕燎喊:“燕燎,你匆匆忙忙带这点骑兵赶来,要如何破开王城?你可别忘了,王城防固是你亲自基建的,你该明白攻城的难处。”
燕燎抬眸,眸中星火簇亮。一道赤红腾空,自马上飞身而起,三丈高挺城墙,如踏步而行,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就见燕燎已经高高立于城垣之上。
燕世子垂首低眸,凉刀刀尖悬在燕羽的喉咙一毫处:“燕羽,狂妄的不是我,而是你。本世子为何要破自己的王城?诛了乱臣即可。”
燕燎若是真的气势浩大的将冀州所有兵力一举带来,反而才是不利。
一来,其他兵种没有骑兵速度快,这种恶劣天气中赶到漠北需要几日时间,反而给燕羽足够的时间将城中兵防慢慢拿下替换成他的人。要是王城被燕羽占据下来,才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二来,能奇袭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费劲带着一堆人乱摆阵势,这便是燕世子的行军之道。
刀尖指在燕羽喉咙上,城楼上众兵士面色惊惧,数十把长矛对着燕燎,虽不敢轻举妄动,却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发力。
燕羽咧嘴笑了,端正的面堂上不见半点慌乱,他笑着说:“若是你愿意用一整个王城为我这个乱臣陪葬,我甘愿现在死在你的刀下。”
燕燎挑了挑眉:“怎么说?”
抬起手,把刀尖往侧边微推,燕羽手中的军旗重重挥了三下。旗挥三下后,城楼下的王城宽道上,一排军旗倏地扬起,高而整齐。
“燕燎,你好好看看。”
只见袅袅的灰烟从一座阁楼窜起,片刻间,火光撕破了空寒,在风雪中爆开。
“你居然烧城?”燕燎揪住燕羽的军铠,将人往前一带。
立时周遭的长矛又紧张地逼近了些。这些端着长矛的兵士脸上居然还都是一脸坚毅,好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燕羽抬起手,以同样的姿势拽住燕燎的衣领,阴冷地说:“城中大小阁楼,都是我的人,火油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不死,只要你想要回宫,无论是踏过我的尸体,还是强攻进城,你都只能回到一片火海废墟中。
世子,如果你愿意看到王城付之一炬,满地焦尸,你大可现在杀了我。”
燕羽的声音隐忍而激动,仿佛从胸腔里憋出一股怒意,他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这场局,也布下很久了。”
燕燎看了眼藏书阁,面上微哂:“你为了报复我,不惜联合纳玛?不惜放火烧城残杀百姓?”
“少摆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了。”燕羽冷冷地拍开燕燎的手:“你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敌人的,亲人的,你有数过吗?燕燎,你就是一个杀神,一个嗜血为乐,冷血伪善的怪物,还非要让漠北人觉得你心中装着王朝百姓,你恶不恶心?”
“你知道吗,你身边从来没有过真正敬仰你的人,也从来没有过真正为你效忠的人,有的只是用心筹划,等待一个机会把你这个怪物送到怪物该待的地狱里的人。”
“......”燕燎的眸色一深,他把燕羽从身前推开,两人各自都喘了一口气。
燕羽嘲讽又同情的看着燕燎:“你可知你为何会败?”
燕燎扯了扯唇角:“谁说我会败?”
燕羽还待在说什么,一堆举着长矛的兵士后面传来“砰”一声响动,引得所有人都往动静传来的地方看。
城楼小阁里,咕噜咕噜滚下来个五花大绑的青衫人。青衫人被麻绳捆成一团,嘴里还塞着布团。
燕羽惊奇地看着滚出来的人,也不知道这明明挂在梁上的人是如何挣下来滚出来的。
燕燎目光一亮,惊喜喊他的名字:“少浊?”
徐少浊裹得像条毛虫,急的一张脸通红,趴在地上对着燕燎使劲摇头。
燕羽走过去一脚踩到他的头上,把这拼命摇晃的头给踩踏实了。
真是,本想着把徐少浊抓回来,就又多了一个对付燕燎的筹码,没想到这筹码一点也不怕死,还能滚出来。
燕燎火气暴起,手中腰刀在空中劈开一个凌厉横斩,那群逼在身前的长矛尽数都被刀锋割断,举着长矛的兵士们也被震地退了几步,撞到城垣上,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
燕羽无法,只能举剑相迎,被迫和燕燎近战相交。
燕羽其实没准备和燕燎近战相交,本来燕燎不合常理的一人冲上城楼,就已经让燕羽心中一悬,试着用言语刺激他,没想到徐少浊冒出来,更激怒了燕燎。
燕羽哪里是燕燎的对手,否则他又何必辛辛苦苦谋划反叛。
自觉不敌,燕羽躲开刀锋后,一剑插进地上徐少浊的右肩:“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燕燎的刀窒在空中,嘲讽道:“怎么从前我都不知道你能够这么卑鄙?”
摸了把脸上被刀锋划伤的血痕,燕羽隐忍着情绪叫嚷:
“刚刚烧城都不见你情绪如此激动,你个伪善君子,还喜男色,将来漠北继承在你的手里,如何对得起我父亲?我父亲不能被你这种不忠不义荒淫无度的人关在苦寒长城脚下一辈子!”
徐少浊的脸色本来因为剑插下来痛到惨白,燕羽突然一句“喜男色”的鬼话,把徐少浊激得脸又红到了脖子。
燕燎眼睛微微瞪大:“我什么???”
真是忍不了这个从开始就一个劲诋毁世子的混蛋,也不知道是谁给燕羽这混蛋灌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污糟玩意儿,真该被乱刀砍死。
徐少浊咬牙从地上挣起来,插在右肩的剑顿时贯穿血肉,从前肩透了出来。
燕羽和燕燎都没想到徐少浊这么憨莽胡来,两人皆是一顿。也就是这么一顿的功夫,徐少浊拿头狠狠撞上了燕羽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