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与才能是不同的。
如果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来区分的话。那就是——个性是附着于人身上的一种超能的外力,就像身上的器官,可以给人更好的辅助。而才能则是一种基于个人本身才可以理解的知识。
因而,个性这种东西,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像手术一样被摘除和嫁接。但知识这种东西是刻印在个体的头脑知识海的,就像夏洛克的记忆宫殿,需要学习和理解。它不存在消亡和被剥夺,宫殿里的内容虽然宝贵,但缺少了主人却一文不值。
基于这一点,无论是从最开始,还是在那以后,夏玖的个性检测结果都一直是“无”。
所以雄英学校的校长以及老师们一直在怀疑夏玖的无个性是造假的,是从根本上陷入的误区。他们所不了解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此时,夏玖正微微仰着头,专注的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少年。
绿谷出久是个爱腼腆的性格,哪怕是对着比他个子还要矮,看着还要瘦小的女孩,也依旧底气不足,说话的时候手会不自主的放在头上揉乱自己的头发,就连带着雀斑的脸上也会微微泛红。
“有什么事情吗?”夏玖问。
“啊......也没什么……只是对刚刚的事情比较抱歉。”绿谷出久开口,他显然是为了刚刚爆豪的事情才来的:“其实......别看小胜这个样子,他人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脾气不好。所以......”
劝夏玖不要和小胜一般见识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真的是,明明把人都救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恶言恶语的去拉仇恨啊!明明不说话的话效果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绿谷出久内心十分抓狂。
好在女孩还是很好说话的,看他为难,直接点了点头说:“没关系,我明白。”
“那真是太好了。”绿谷出久呼出口气。
“倒是你。”夏玖说:“为什么要替别人道歉呢?”
“诶——”出久微愣。
女孩这个问题倒是踩在了点子上,直接丢给他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又或者说,是他根本没去想过的问题。
似乎他和小胜长久以来的绑定是一种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都习惯跟在爆豪胜已的后面。无论是幼儿期年少无忧一起玩耍的时候,还是少年期阻止他欺负别人,以及被他欺负的时候,亦或是帮他替别人道歉的时候。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啦。”他笑了笑,有些小雀斑的脸上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温和:“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那种温和的表情不是故作坚强,也不是唯唯诺诺。夏玖看得分明......那是一种宽厚的包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斑驳迷离的破碎感,那目光让出久的心也随之微微颤抖,像寒风中易飘零散开的蒲公英。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绿谷出久渐渐收敛了笑容。
“你还是向往他的,只不过对他的失望多了一点点。”夏玖说。然后她抬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合并在一起,小小的比了一下,又说:“如今看来。似乎失望也少了一些。”
“这还真是一针见血的分析。”他们后面,一直处于混乱中旁观的八百万百忽然低声说道。
“确实。”哇吹梅雨符合道。
关于绿谷出久和爆豪胜已的问题一年a班的同学们如今已经没有不清楚的了。毕竟大家在一起也经历了一些实战演习。而实战演习是最暴露性格的一种测试。
但是第一次见面的夏玖能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就将两人分析透彻,不得不说,这个观察敏锐度还是有些惊人的。
相泽消太也在一边凝神思考。
他向来以最坏的结果揣测他人,这是防患于未然的最妥帖的做法。但欧尔麦特在这一点上不和他持同等态度。对于夏玖,他是体贴包容的。
孩子就是孩子,他从不因为身份而对此有介怀。
他走上前从容的插入夏玖和出久之间的对话。三两句就将爆豪胜已的话题略过。转而关心起女孩的入学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明天就可以正式上学了。”夏玖回答。
欧尔麦特对此表示了期待。他还记得档案表中夏玖的个性备注是“无”,说实话,他对即将会有夏玖参与的实战课程感到好奇。
夏玖认真打量他。
传说中的欧尔麦特和实际见到不太一样。他比她想象中要更和蔼一些,更平易近人一点。
和她见过的绝大多数能力强大的人本质都不相同,她能感觉得到。
被叉开话题后,学生们终于将重点再次回归到了课堂本身,在欧尔麦特的带领下,开始进行实践课程的课后总结。
夏玖旁观了一会儿。作为实力派的欧尔麦特,在理论上的教学水准实在是一般,战后总结说的东一块,西一块。让夏玖有些不忍直视。
相泽消太倒是接受良好,想必学生时代就耳濡目染,适应力极强。
况且,欧尔麦特的实战演习能力是一流的,以他的综合成绩,教导还是一年级的学生,就算理论不是那么出彩,也绰绰有余了。
就这样,为时差不多一天的入学报道终于结束了。因为学校没有建住宿区,所以夏玖必须在学校的附近租住一间房子。
相泽消太听了后,皱了皱眉。
他觉得夏玖背后的人无论目的是什么都太过随意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好歹还是异能特务科管辖下的人,哪怕可能是危险分子,放着这么小的未成年人在异地城市,连租住的房子也没有,特务科那边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混在mimic的安吾打了个喷嚏。嘟囔道:“莫不是太宰治又在背后算计了我?”
相泽消太自然是不清楚背后的种种,他认真的想了想,问:“职工宿舍还有一些空位。如果你的房子还没有落实下来的话,要不要先在这里将就几天?”
夏玖正转身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身问道:“可以吗?”
相泽消太挑了挑眉:“你觉得我像是拿小孩子寻开心的成年人吗?”
夏玖摇了摇头。
相泽消太觉得她摇头的动作木愣愣的。
“总之,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相泽消太最终还是走了申请程序,把夏玖带到了职工宿舍区。
雄英高中的职工宿舍远离教学楼,靠近实战区。也因此,人工种植的树林比较多,乍一看去,还以为是远离城市的郊区别墅群。
因为个性化的世界总是有些人群的外在形象是特殊不同的,所以每个单人公寓空间都比较大,并且也没有特意单独设立男女公寓的楼层。
毕竟万一哪一天学校招收一位第三性别的老师...也是有可能的。
相泽消太给夏玖申请的是他的隔壁。
“从这里走,靠近教学楼后门的位置有一家购物超市,如果你有需要的生活用品可以去那里买。房间的隔音很好,不用怕会被人吵到。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我就在你隔壁。”说完注意事项,相泽拿出从教务处那里领来的钥匙,递给了夏玖:“这个收好,不要弄丢了。”
“谢谢老师。”夏玖接过钥匙。
“手机号也互通一下吧,避免你有事找我的时候我不在。”
“好的。”夏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两人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存下了备注。然后相泽消太又帮着夏玖将行李和今天新领的书籍以及衣服搬了进去,又将房间大概打扫了一遍,盯着前来的务工人员们安好了家电,这才离开她的房间。
门在两人中间关上,相泽消太的身影被厚厚的门墙完全遮挡。
夏玖面对着门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后知后觉的,将存好了号码的手机慢慢塞到裤子口袋中,转身。
夕阳西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从窗户下延伸出来,投射在她的面颊上。
光线极致昏暗,后又透出余光。橘红的霞光猛然晃在她的眼底,刺得眼眸酸痛。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原本只应该有她一个人的房间中,此刻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军制服,披着一件长长的披风,身姿笔挺,却又隐隐约约带着几分轻佻的随和感。头顶斜斜带着一顶军帽,双手插兜,随意的站着。好像只是在认真看着公寓外面的风景。
夏玖适应了光线,看清了背对着她的人后。了然。
“条野采菊先生?”
“呦,夏家的小公主。”被识别出的男人转身面对她。
唐突出现在别人的房间中没有让男人感到尴尬,他只是惊叹于夏玖这么快就识别出了他的身份。眯着眼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们除了信件之外的第一次见面吧。”
“是的。”夏玖点了点头:“我们之前没有正式见过面。”
“那可真是让我惊讶。”条野采菊勾起唇角:“说实话,不只异能特务科,就连军警的档案中都标注了你的敏锐性,叮嘱我们的人在和你接触的时候都要格外小心。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夏玖说。
“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确认下你的目的。”开诚布公,条野采菊所幸不再兜圈子。他超出常人的五感可以倾听他人试图藏在心底的秘密,但短短的接触下来,他便明白,眼前这个女孩的秘密未必是可以“倾听”出来的。
她的安静不是停留在表象,而是更深层的。如果挖掘下去,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所以他决定亲口问她:“按照我们上一次信件往来布控的计划,你已经重回横滨,并且进入了港黑内部。我们已经达成了计划的第一步。我不明白你在这个关节点上忽然选择离开港黑来到雄英高中的意义。”
他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蹲下来看她:“你要知道,只有横滨才是我们权利管辖的最大范围,离开了那里,哪怕是猎犬也无法完全保证你的安全。”
“我知道。”夏玖点了点头:“但是ofa在这里,这是唯一一个我可以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我不能错过。”
她个子矮小,站在条野采菊的面前,即使他蹲了下来,也不过和他持平的高度。况且还是干瘦羸弱的外表,每次的固执和一意孤行,都让人觉得摇摇欲坠。
看起来既不可信服,又如肆意蔓延的野草。
条野采菊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作为军警中能够被选为“猎犬”这只特种部队的人,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残酷的人体实验,才最终熬过来的。而他更是担任着猎犬中的审讯专家的名头,很多时候,所谓的同理心,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唯一对他们有用的,可能也只是命令而已。
但他看着夏玖,五感中感应着她跳动得过于缓慢的心跳,和清浅的呼吸,最终还是退让了。
他正了正帽子,站起身:“我再调用一些势力来确保你的安全吧。但你也要小心行事。雄英高中和港黑不同,它暴露在阳光下。一旦你被那些人发现了,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你。”
“那份才能......”他顿了顿,然后眯着眼笑了起来:“老实说我是不想你用的,但你这个人有一个毛病。”
他说着,后退几步,反手去勾窗户,然后将其打开,向后撤出一只脚虚虚踩在空中,对她说道:“夏玖,你不信人。所以那种要你命的才能。哪怕此时已经被封印住了,你也早晚有一天会解放它。”
他松手,面对着她从高高的楼层落下,转瞬间消失不见。
“......”夏玖对他的话语不置可否。窗户被大敞开,风从外面挂了进来,吹起窗帘,在她的面前起起伏伏。她任由这股新鲜流动的空气过滤着困在房间中的空气。直到室内的温度开始有些冷了,才动身上前,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