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山寺小佛堂的门被推开。
繁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柳静姝正跪坐在佛前,默默的数着佛珠,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来这里住上一个月,如素、念经、写经文、为那个人祈祷……
繁芷看见她的样子,默默的站在她的身边将素斋一样一样的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
直到柳静姝抬起头来看着她,她才柔声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柳静姝斯斯文文的起身坐到桌子前,文静的吃着,一举一动都带着秀外慧中的性格。
这时,她忽然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淡淡的看向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舅舅知道她每年都来,怕别人冲撞到她,给这里捐赠了许多的香油钱,这后山的小佛堂也就成为了她们的地方,禁止生人前往。
繁芷也很奇怪,叫小丫鬟们都打起精神注意点外客,然后起身向着外面走去,正好遇见了神色慌张的小和尚。
他满头大汗,神情焦急,“繁芷姐姐,主持让你们千万别出来,是东厂,是东厂那个杀人魔鬼来了。”
繁芷的脸色一变,急忙叮嘱这孩子小心,然后向着屋子内跑去,“姑娘……”
柳静姝已经听见了,神色不变,静静的看着她,“知道了,让大家都不要出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相信不是冲着她们来的,她们不过是女眷香客。
这时静山寺外面风声鹤唳,主持惨白着脸带着全寺庙的和尚站在山前等候,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外面的动乱从来没有卷入过这个方外之地。
再说静山寺不过是两江之地一座普通的寺庙,比他们有名气的大寺有许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东厂的刽子手为什么会来。
安抚住小和尚们,他与年纪大的和尚站在最前面。
整个山都被戒备了,到处是穿着褐色长衫皂靴的番子,一个个腰中带刀杀气腾腾。
许久过后,一辆马车在一队配刀侍卫和小太监的陪同下缓慢行驶而来。
江逸勾着眼角,狭长的眼眸中带着杀气,两江总督这个老狐狸逃了,真以为自己逃得掉,没想到自己也吃了一个暗亏,差一点翻船,如果不是暗中的番子们始终盯着他,还真被他骗了过去。
明明江逸已经说放过他了,就算他被架空也可以滋润的活着,为什么要跑?
江逸一定要弄个明白?番子们说头一天夜色他还帮着两江的官员们一起稳定着两江的秩序,而第二天一早就没影了,屋子里的茶水还是温的,家里的丫鬟说他早饭的时候还在,不过是接到一封信后就没影了,连家人也不管了。
番子们追着他的脚印到了这里,说他就藏在后山的山坳里,现在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主持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施主有礼了,我是静山寺的主持。”
江逸被赵新从车里扶出来,抬眸看着他,“和你无关,我们是来追查逃犯的。”
主持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可有我们什么能办到的?”
这些天杀的犯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还好面前的这个小施主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还不知道就是面前这个公子哥一样的人杀的两江人头落地。
李青笑呵呵的走到他的面前,“找一间清静的房间给我们督主,素斋备上。”
江逸瞥了一眼他,“不要扰到其他香客。”
主持欣喜的鞠躬,“施主,我们这里不是大寺庙,还有两间客房,我这就让他们去收拾。”
他踌躇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这后山还有女客,他想已经叮嘱过了,想来女菩萨那么喜静的人不会出来的。
佛堂前,江逸站在佛像前,凝视着那尊佛,目光仿佛要穿透一般,“你能保佑得了谁?”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嘲讽。
李青和赵新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站着,江逸浑身散发着孤冷绝傲的气息,好似一座冰山,令人不能亲近。
旁边的小和尚很好奇,此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他为何口出狂言?主持说他是东厂的人?可是他不像太监啊?
这时云方从外面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督主,抓到了。”
江逸勾了勾嘴角,“还是别打扰到佛祖了,我们这些人玷污了这里。”
转身带头向着山后走去。
山后巨大的菩提树下,两队番子森然而立,许舟正审问着什么人,地下的人浑身是土,几缕银髯也变成了黑色,国字脸上都是颓废,正两眼无神的瘫软在地上。
江逸慢条斯理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坐在了赵新叫人搬来的椅子上,腿慢慢的搭在另一条腿上。
“说吧。”
严守诚没想到这都被他找到了,眼神里闪过绝望,“我……”他闭了闭眼睛,“我是二皇子的人,不过二皇子对外不让我说出来,江宁候府的事情是我一手谋划的,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如果被你知道我一点生路也没有了,可我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家人。”
两行眼泪缓缓从他的眼眶滑落下来。
砰!
江逸一脚踢碎了椅子,狭长的双眸里如厉鬼一样幽暗,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寒意,“你再说一遍?”
“江宁候府的事是我的主意,你的父亲早就有意投靠太子,我不能让太子再添助力。”他闭了闭眼睛狠心说道。
江逸连退两步,一口血喷了出来,赵新惊呼一声扶住了他,江逸一把推开他,将严守诚捏着脖子举起,“原来是你。”
神情凄厉,“一百多口的人,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还想让我留着你的家人?”
江逸忽然笑了,狠狠的将他摔在地上,拍拍手,“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要知道就算他身边的人也只有赵新和李青知道,没看见云方和许舟诧异的眼神吗?
严守诚狼狈不堪的咳嗽着,坚难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容貌,他为什么刚开始没有想起来,江逸明明和江候爷很像。
他现在是有什么说什么,心里还存着一丝的期望,只要不动他的家人,他怎么死都行,“是二皇子来信了,朝堂上正为你争执,二皇子对于你这个新上任的督主很好奇,就调查了一下,本来冯梁隐瞒的很好,可他忘记了你堂哥还在宫里,有人看见你堂哥就联想到你。”
江逸冷笑着,又坐回到赵新让人新搬来的椅子上,“你想让我饶了你的家人?严守诚,就从你开始吧,江家一百多口的人命,你们严家是抵不过的。”
严守诚绝望的瘫软在地上。
“赵新,去,将他们严家查抄,将人都给我拉到这里来,看起来佛祖是保佑不了你了。”江逸无情的说道。
“你……你放过他们,求求你了……”严守诚要扑过来,被许舟死死的按住。
江逸嘴角带着笑意,嗤笑的看着他,“江家襁褓中的孩子你可放过了?”
赵新憋了一肚子的气,带着人杀气腾腾的向着两江总督府杀去,不过隔了一个月,东厂的再次出动震惊了整个两江。
半个时辰后,安静的寺庙迎来了一百多人的哭泣声,很多都是下人,严守诚的家人只有二十多人,现在慌恐的被押来,一个个从天之骄子的公子小姐到阶下囚。
江逸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一个4、5岁的孩子被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娘亲目光绝望中带着哀求。
严守诚一共二儿一女,全在这里了,严家小姐还未订亲,刚刚及笄之年,二个儿子一个已经成亲,刚刚那个4、5岁的孩子就是他的,另一个面容稚嫩刚刚总角之年,现在全都慌恐不安的看着这些番子。
只有严守诚的大儿子一颗心沉甸甸的往下坠,他不是不知事的孩子,看着自己儿子懵懂的眼神,不由眼泪流了出来,为什么啊?明明父亲不是说事情过去了吗?还有早上起来他就没看见父亲,在听说他放弃他们逃跑之后,更是心灰意冷,什么样的罪名能让他不顾一切的逃跑?
江逸转动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儿,神色淡淡的,周围凶神恶煞的番子们让这一百多人连哭都不敢了,一个个小声抽泣着。
赵新凶狠的看着他们,“督主?”杀机凛然的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死人一样。
江逸闭了闭眼,脑海中一百多人人头落地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他和堂哥被押在一旁看着,嘴被堵住,连哭都哭不出来,爹娘跪在那里给家人磕头,说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他们被牵连的罪孽,襁褓中的孩子被紧紧的抱在怀里,懵懂的幼童还冲着他喊着哥哥,救我……
声音沙哑的厉害,他做不到……
睁开眼睛,扫视过这一百多人,“下人全部发卖,严家人……一个不留。”
严守诚晕倒在地上。
下人们则松了一口气,不要怪他们不救主家,实在是谁看见东厂谁害怕,发卖好啊,总算逃过一劫,而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凄厉的哭着……
到处是哭声!!
后山小佛堂里,这里离着菩提树不远,平日里柳静姝最喜欢坐在树下,可现在……
繁芷几个人浑身颤抖着,在严家们被拉来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了,眼看着平日里和小姐最为熟悉的严家小姐被人推搡在地上,看着严家公子扑向自己的妻儿,看着……
这时柳静姝忽然站了起来,在窗口死死的盯住刚刚转过身来的那个人,他……是他!!
她捂着嘴,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踉跄着就往外跑,繁芷焦急的跟了出去,几个小丫鬟咬着牙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如果小姐出事了,她们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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