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视线阴冷寒毒,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咬人。
一个视线惊讶愕然,微微震撼的眼眸之中,弥散着一种压抑着的深情与怜惜。
“姬安,你的腿怎么了?”像是没有听到那些带刺的冷嘲热讽一般,王琳琅蹲下身,一双指节修长略带薄茧的手,颤抖着伸出来,似乎是想摸一下对方的腿。
但手到中途,师祖慕容正双腿被剧毒腐蚀成烂木桩,日日流泻黑色血水的惊悚景象,从遥远的记忆之中,一下子跳了出来,像是黑色的禁忌一般,撞得王琳琅心口一痛。
像是畏惧着什么一般,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慢慢地收了回来。
这一幕,像是蝎子的毒尾一般,蛰得本就处于爆发边缘的姬安,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嘶哑着嗓子,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笑声。
笑声未完,他左手使力,将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王琳琅,往后猛地一推。
“拿开你的脏手,我不需要一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来虚情假意,装腔作势。”一出口,便是刀枪剑戟,直戳心窝。
王琳琅重心不稳,身体像一块石头,轰隆隆地往后摔倒而去。就在屁股着地的一刹那,她左手护住肚子,右手撑地,将身体崩成了一张拉满了弦的弓。
隐在角落里的暗卫,心生忧惧,像是两道疾驰的电光一般冲了过来。
一个将自家主子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搀扶了起来。态度之谨慎,动作之小心,脸色之慎重,像是在对待一个稀世之珍宝。
而另一个,长剑一挥,带着澎湃的杀意,朝轮椅上的白发青衣人,猛攻而去。
立在轮椅之后的贺星,再也按捺不住,天蚕丝线自手中弹射而出,直奔那道银白的长剑。
两个人宛如天雷对上地火,立刻斗成一团。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仿佛生死仇敌,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住手,都给我住手!”站稳了脚步的王琳琅,脸色苍白如纸,冷声呵斥道。
暗卫有心想退,但对方却缠得甚是着紧,天蚕丝弯成一个镰刀形状,无情地绞向他的颈脖。
王琳琅一把抽出身边鹰卫佩戴的长剑,脚下步伐繁复变幻,手中长剑颤动如风中花瓣,荡涤出层层银色的剑光。然后这闪耀的银光,像是星河倒斜而下,带着势不可挡的锐利,生生将两个交战的高手分开,却没有伤人分毫。
哐当一声,长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到鹰卫的剑鞘之中。
“姬安,我有话要与你说,你让他下去。”王琳琅直视着轮椅上的人,忍着隐隐的不适感,静静地说道。
说罢,她转头对两个鹰卫说道,“我与这位,这位公子,是旧识,你们下去吧!”
虽是忧惧不已,愤怒至极,但服从命令,已经深深地融入这些近身的鹰卫心中。他们互看了一眼,对着王琳琅施了一礼,便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姬安冷冷地瞥了王琳琅一眼,眸中的阴翳之色,不减反增,像是一团漆黑的漩涡一般,高速地旋转着,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部地卷入其中。
他轻轻一个挥手,贺星不情不愿地隐到不远的地方。
“有什么话,赶紧说!”语气冷得像刀,吐出来的话,像是冰雹,砸在地上,一颗一颗地嘣嘣之响。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刮骨的钢刀,要把她千刀万剐。
王琳琅定定地望着轮椅上的青衣男子,视线从那一头秋霜似的白发上,落到了悬挂在腰间的陈旧络子上,不知怎地心中募地一痛。
“姬安————”她刚刚开口,便感觉到肚皮一紧,先前隐隐的不适,突然下一子变成了痛意。一股热意,像是小股的溪水一般,从双腿之间,轰然流下。
惊恐的感觉,像是魔鬼一般,扼住她的咽喉。她不由低头下望,淅淅沥沥的血水,正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
“青雀,”她捂着肚子,惊慌而凄厉地喊道。
一直密切注视着的两名鹰卫,身影一晃,虚化成两道影子,一个眨眼就奔到了近前。
“主子,”名唤青雀的瘦高暗卫,一眼就看出了王琳琅的不妥。他强按压心中的慌乱与忧惧,将一枚淡绿色的药丸,塞到了王琳琅口中。
后者的一双眼睛,惶恐地盯着他,表情碎裂成一片片,片片似乎都写着哀求。
“孩子,我的孩子。”王琳琅的声音,抖成了寒风中的打旋的落叶。
“主子,别怕。”青雀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轻声说道。
然后,他扭头吩咐同伴,“打横抱起主子。”
一双强壮有力的胳膊,立刻将王琳琅横抱在怀中。
青雀掀开彩虹般的碎花百褶裙,露出被白色的中衣包裹着微微起伏的腹部。手中银针像是穿花一般扎出。一针,又一针,将那小山丘的一般的肚子周围,扎成了一个针林。针针耸立,闪着炫目而冰冷的光。
坐在轮椅上,冷眼旁观的姬安,手指痉挛般捏紧,直到指尖的缝隙有血渍渗出,他却丝毫不知。只是拿着一双似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然后将里面的那一团血肉给活活地刨出来。
淅淅沥沥的鲜血,终于慢慢地止住了。
但那血淋淋的底裤,湿漉漉的裙摆,却依然触目惊心。
王琳琅苍白着一张脸,像是一个虚弱的布娃娃一般,无助地躺在鹰卫的怀中。
“我家少主,无事便罢,若有任何闪失,必叫两位血债血偿!”青雀的脸,冷得像是千年的寒冰。
丢下这句话,两人身形暴起,像是张开了翅膀的枭鸟一般,平地跃起,朝碧波殿的方向疾飞而去。
看着三人的身形消失在重重的屋脊之后,所有的表情,从姬安的脸上,消退得一干二净。他恍惚在刹那之间,变成了一个木雕的人儿一般,暮气沉沉,毫无生机。
“一个孽种而已!”贺星小声地咒骂出声。
想着主子为了那个该死的女人,从生到死,再由死到生,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兵荒马乱,他的心里就极其地为主子感到不值。
一颗真心,被郑重地奉献出来,可是却并没有被人好好地珍惜,相反的,它被人狠狠地践踏在脚底,踩在了泥泞之中。
这样的伤害,足于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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