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鞭柄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指节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微微的凉意,从这只手传来,像是清泉一般,让萧博安炙热的快要爆炸的身子,出现了一刹那的清凉。
“小舞,”萧博安抬起头,猩红的眼眸之中,翻滚着强烈的情绪,像是一只地狱的恶犬,即将张开尖利的獠牙,将所有伤害它的人,撕拆如腹。
纵使忠心如文轩,此刻亦是心中大骇,不禁后退一步。
王琳琅面色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但心中却是大悲大恸,犹如波涛汹涌。
寿元不长,彻底疯魔!这八个大字,从记忆的最深处跑了出来,在她耳边不停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一刹那间,两人之间的交缠纠葛,相爱相杀,似乎烟消云散,消逝得无影无踪。她只想这个人活着,好好地活着,健康平安,其它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
她眼眸一转,如同寒冰一般的目光,带着凌冽的寒意,冷冷地梭转到厅阁周围的人群之上。
萧博安像是一株抽取了根茎的藤蔓一下,委顿无力地依靠在她的身上。灼热的像是岩浆一般的温度,透过衣裳,层层地传递到王琳琅身上,几乎要将她烤化。呼出来的气息,更是夸张,像是无形的三味真火一般,要将她烧熟。
“小舞,他们诬陷我,欺负我!”偏偏这厮好像喝醉了酒,好像倒退成了一个孩子,在迟迟赶到的亲人面前,委屈地告状。
王琳琅将手心贴在他的后背之处,催动体内修炼太极而积累下来那股如烟如雾的冰凉真气,慢慢地冲向萧博安如同着了火的奇经八脉。
许是心中最重要的人,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一边,萧博安体内那股叫嚣着要毁天灭地将一切都撕碎的戾气,像是一头怪兽,慢慢地收起了尖牙利爪,缩回到自己的壳中。
“你是谁——?”萧钰最先发难,一双滴溜溜转动的眼睛,带着不怀好意的揣度与猜测,“与我大哥这般亲密,难不成是他的—————?”
他的什么?这个仿佛沉浸在痛苦之中的青年,没有说完,但是那意犹未尽的所指,更是牵引着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在这个时代,蓄男宠养小倌,在高门贵胄中,皆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这般堂而皇之地将男宠小倌,带到众目睽睽之下,却是少而又少。
“你管我是谁?这般利用自己妻子的名节,甚至腹中未曾出世的孩儿,大手笔地设计自己的兄长,看样子你所图不小啊!莫非是他的世子之位?还是这侯府的万贯家财?”王琳琅根本不想与这人多说,一张嘴,就掀开了遮羞布,露出了事情肮脏的本质。
一声一声的抽气声,接二连三地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私语声更甚,像是万千只蚂蚁,在窸窸窣窣地爬行。又像是一锅煮开了的水,在上下沸腾,气泡直鼓。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萧夫人似乎是气得不清,身子颤抖得像是田间被狂风吹拂的野草,东倒西歪,立足不稳,“来人,把这个信口雌黄的野小子,给我抓住送官。”
“送官?”王琳琅露出一抹欣喜的表情,看着萧夫人,像是看着知音一般,“这位大婶,看来,你我想到一处去了。刚刚我已经派人去报官了。顺天府尹大人,马上就会带人赶到,我们就在此处好好地等着就是了!”
什么?这家伙竟然报官了?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萧钰两夫妻更是脸色大变,视线一个对视,心中惶乱无以言表。然后,他们的视线一转,不由自主地看向萧夫人。
“竖子,你竟敢,竟敢————”萧夫人直觉脑袋嗡地一声响,愤怒在胸中燃烧,全身瑟瑟发抖,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直盯着亭中那个疤面郎君,恨不得在其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小舞,你早就知道我被冤枉了?”萧博安惊喜地叫道,一双微带着红光的眼睛,熠熠闪亮,像是红火炭一般,炙热而深情,储藏着深不可测的情感。
王琳琅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碰交错之际,自是一种水与火的纠缠。其间的复杂,缠绵,纠葛,爱恨,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让人根本就是难以挣脱。
咬紧牙关,用尽力气,王琳琅才艰难地挪开目光,投向一脸惨白仿佛被被霜打了的魏紫云。纵使胸中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狂奔乱泻,喧嚣震天,但她却镇定如常,泰然自若。
看着这个憔悴悲惨,一副活脱脱受害者的可怜女人,她语带嘲讽,面露鄙夷地说道,“你这人,素来喜洁,挑剔成性,暴虐深情,怎屑去碰眼前这样一个残花败柳?”
全场哗然!
议论声,低语声,啧啧啧声,像是锅里的大杂烩一般,吵得噼里啪啦,乱成一片。
萧侯爷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蹬蹬蹬地走上前,面露不善,眼露寒光,气势凌人,“你到底是谁?与我儿是什么关系?怎敢有胆插手我侯府之事?”
他的话,几乎问出了全场之人的心声,所有的人,几乎将目光全部地聚焦在,那个挺拔如同白杨的身影之上。
只见此人一身白衣飘飘,面目清冷似霜,左脸颊还有一块丑陋的疤痕,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辉,如同星辰一般,闪耀着清水一般风光芒。
站在一身月牙儿锦袍的萧博安身旁,丝毫没有被对方的光芒所遮掩,反而透着一股子独属于自己傲然,潇洒,以及睥睨的姿态。
”她是谁?她是我的小舞啊。”萧博安将整个身子倚靠在王琳琅身上,像是一株藤蔓,攀附在一棵大树之上。
议论声纷纷迭起,交头接耳之声,起伏不断。
“看这两人举止亲密,关系不一般啊!”有人指指点点。
“莫非是断袖?”
“我看,定是如此。萧世子都已经二十五了,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京中如他这般年龄的世家子弟,有几个还没有成亲?”
“咦————,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两个人脸上的伤,都在同一个位置,而且形状十分地相似。”有人像是发现稀奇事情一般,惊愕地低嚷道。
“是啊,是啊!”附和声不绝于耳,然后是意味深长的窃笑声,如同起伏的潮水一般,连绵不断。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萧侯爷的脸,十分地阴沉,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般,又黑又紫,难看至极。
而与他越来越臭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萧夫人越来越亮的脸色。先前的挫败,沮丧,懊恼,仿佛不翼而飞,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那站在一起,如同璧人的一对白衣青年,心中快意怎么压也压不住。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廉耻地勾搭在一起,不是自掘坟墓,是什么?
处于一双又一双的目光注视之下,萧博安没有丝毫的慌张与羞愧。宛如雕刻一般的英俊面容上,突然露出一抹邪恶之极的笑容,显得气势逼人,又邪气满满。像是草原上即将扑向猎物的老虎,充满了侵略性和危险性。
体内喧嚣着要爆体而出的热度,在那一股一股如同寒泉一般的内力冲击之下,似乎减轻了不少。他突然朝人群诡异地一笑,然后扭头望向身边的白衣少年,募地长臂一伸,拔下那人束发的玉簪。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一瞬间失去了羁绊,像是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秋风吹过,撩起了额前,鬓角的发丝,像是海草一般,在空中起起伏伏。
惊呼声刚刚从围观之人的嘴来发出,却见萧博安动作不停,再一扬手,将身边之人脸颊上的伤疤,给一把撕扯了下来。
这——这——哪里是一个郎君?明明是一个色若春华,明若晓月的漂亮姑娘?
这一个认知,像是一场突来的暴风雨,使得所有的人猝不及防,完全地呆住了。
“她姓王,名琳琅,是已故荣国公王斌———王十一郎唯一的女儿,是先帝亲封的林芝县主,更是我心中的明珠,未婚的妻子。”萧博安一语惊起万层浪。
一双双惊愕至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亭阁中的两个人,嘴巴张得大大地,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我有这般娇娇明珠在身侧,岂会惦记沟壑之中肮脏的污泥?”萧博安冷冷目光,瞥了一眼仿佛遭受重击一般的魏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