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个人让王琳琅从内心感到一种极度的不安。此人性情不定,喜怒无常,杀人救人似乎只凭自己一时之喜好。第一次见面,这人一招金刚霹雳手,险些捏碎自己的喉骨,差点让自已直接到阎王殿报到。第二次见面,不知道此人脑袋里面抽什么筋,竟然诡异地替自己付了饭钱。这第三次见面,是要自己当他的婢女吗?当了婢女之后,又会有什么的幺蛾子?
王琳琅心生警惕,内力无声地从丹田之处游走,全部地集中的肩部。然后,她一个大力的耸动,千斤的力道从肩部弹出,想要把那只搭放在上面的手震开。岂料那只手,像是生了根一般,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箫博安和冯弘两人脸色,齐齐大变。
前者身子蹦得像是直线一般直,阴沉如墨的眼神里,似乎有冲天的巨浪掀起。一只手紧紧地攥了拳头,另一只搭放在腰间,好像随时都要抽出藏缠起来的银鞭,跟面前之人来一场生死大战。
后者面色苍白,温和淡定的脸庞,似乎出现了一刹那的龟裂,有一种名叫担忧的东西,从那龟裂的缝隙之中,源源不断地翻涌而出。
“安静,安静,官府检查。”数道整齐锋利的声音,同时响起,像是一道突然砍下的刀,将满室的喧闹和游乐,打断得彻彻底底。
王琳琅心急如焚,拼命地朝两人使着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你这丫头,挑人的眼光,倒是勉勉强强。”拓跋迟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带着她往前走,眸中一片逍遥睥睨之色,竟丝毫不将那一众兵将放在眼里。
在一大群战战兢兢安静若鸡的众人之中,他这般肆意妄为唯我独尊的狂悖之态,几乎在一瞬间,将所有的人的视线,全部地吸引过来。可是,当事人却丝毫不在意,将手松松地搭放在王琳琅的肩头,朝自己的位子,大喇喇地走去。
“给我站住!”一道暴怒的厉呵声传来,却是那领头的军官,按捺不住权威被挑战的怒火,朝他们大踏步走来。
拓跋迟置若罔闻,继续气势磅礴,宛如自带千军万马一般朝走,将那怒气冲冲的军官,完全地视作无物。
“吃老子一刀!”那面色赤红的军官,彻底地怒了,一把拔出腰间的配刀,朝那个紫色的身影,疾风一般砍去。
刀锋寒光凛凛,直奔那人柔然的腰腹而去,而那人却晃似未闻一般,继续搂着一个舞娘往前走,看得众人的心尖,都在不由自主的发颤。胆小的人,高声尖叫着,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刀锋即将触碰到衣襟的一刹那,拓跋迟一个悠悠地转身,迫带着王琳琅,也正面对上了那柄寒光烁烁的长刀。他那如玉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一拍,王琳琅身不由己地往前一扑,径直朝那刀尖撞去。
箫博安眼眸一紧,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从地上一跃而去,像是一道极速旋转的龙卷风一般,朝那刀尖直扑而去,竟想以身挡刀!
他这一突然的暴动,简直让王琳琅心胆俱裂,魂飞魄散。这个神经病,究竟要干什么,是要替她去死吗?她双手握拳,正要不管不顾地砸出来,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撤退,却是那搭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轻轻地一个扒拉,她便像是一袋货物似地,身不由己地被甩了出去,被那焦急张望的冯弘,抱了一个满怀。
那箫博安反应也是极为灵敏,见到形式变化迅速,竟改扑为滚,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像是一个球似地,滚到了大厅另一边。充当他**的两个莲蓬,在滚爬腾挪之中,竟生生掉出了一个。
从冯弘怀中挣脱出来的王琳琅,盯着地上那翠绿的莲蓬,瞠目结舌,差点都要尖叫出声。
而那厢,拓跋迟伸出一只净白如玉仿佛雕刻一般的手,两个手指轻轻地一弹,只听咔嚓一声,那刀身被生生折成数段,像是零落的花儿一般,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上,散落一地。
“聒噪!”他斜睨那目瞪口呆的军官一般,另一只手伸出,五根钢铁一般的手指,像是具有什么神奇的吸引力一般,将那军官吸纳到手中,像是世间最锋利的龙爪一般,紧紧地扼住了那军官的咽喉,那军官面色发青,白眼直翻,眼见是要被他生生地掐死。
众兵卒见状,像是一群凶恶的鬣狗似地,立刻拔出各自的武器,哗啦一声全部围了上来。而拓跋迟身后,数十位黑衣人,像是鬼魅一般,突然出现。他们面容冷冽,眼神如刀,一看就是个个不好惹的主。
形势几乎是一触即发,而所谓缉拿盗匪,这个主题,几乎已经完全不在考虑之中,全场,完全是跑偏了题的节奏。
王琳琅简直是哑口无言,无言以对。这个清河王,真的是完全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考虑,他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一笔,真正是扭转乾坤,令人叹为观止!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突然响起,一个身着锦袍的老者,从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人头花胡子已然花白,面目普通,貌不惊人,但是那身衣衫却偏偏独具风格,让他一众人群里,特别地具有辨识度。黑色底纹的锦袍之上,全是一个个金灿灿的铜钱花纹。这些铜钱有大有小,却错落有致地缀满了整件衣裳。虽有一眼望去,有一种极为俗气的感觉,但奇怪的是,穿在这个人身上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小石城首富———林宗源,也是此次宴会的组织者。
那一笑便有三分喜气,五分财气的脸上,此时,更是挂着一股如沐春风般的和善,“迟老弟,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此人?”
拓跋迟看了一眼林老头,手指一松,那一脚已经跨进鬼门关的军官,便吧嗒一声摔落在地上,如一坨烂泥一般,兀自喘息不已。那双望向拓跋迟的眼眸中,闪耀着一股恐惧,一股骇然,还有一丝怨毒。
林宗源迈着八字步,走到这堆烂泥身边,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在他耳边低语道,“尧大人,你还是赶紧走吧,此人绝对不是你能招惹之人!”
那军官面目一变,正待开口询问,却听到舱外传来巨大的喧嚣之声,有人在大喊,“快看,他们在湖里,在湖里。”喊声刚落,便是阵阵箭矢如水的声响传入耳中。
尧姓军官急急地朝林宗源拱手一礼,匆匆地朝外走去,那些兵士跟着他的身后,像是迅疾的爬虫一般,眨眼就撤退得干干净净。
王琳琅与箫博安暗暗地交换了一下神色,便也跟着看热闹的众人,一窝蜂地涌向外面的甲板之上。
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个身着青衣和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水中奋力地朝前游着。而在他们的身后,左右,乃至四面八方,皆是铺天盖地的箭矢。那些密密麻麻的箭矢,像是密集的雨点般拍打着水面,而那两个人却在这雨点的空隙里,疯狂地朝前游走。
阵阵浪涛打来,他们米点一般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白色的浪花之中。王琳琅睁大了眼睛,在水面上急切地搜寻着,却是徒劳无动。就在她的心要下沉到谷底时,那两个身影像是变魔术一般,又在水面上出现
就在她的心为水中的两个人,高高揪起的时候。身后的大厅之内,有两个人却在低声地交谈之中,正是那如温和淡雅如兰似菊的冯宏,和一身紫衣贵气冲天的拓跋迟。
“水中的两人,是你的人?”拓跋迟懒懒地问道。
冯弘脸色一变,内心划过一抹讶异,然后是一抹了然。想了想,他低低说道,“多谢三叔今日出手之恩。”
对于这个一向我行我素只手遮天的三叔,他真的是又敬又怕,又惧又畏。他就像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座天堑,要想亲政掌权,他必须凭一己之力渡过这道天堑。可是,可恨的是,这个人虽然手握大权,却偏偏视那权力如无物,仿佛他拿着那权力,就是为了让自己随心所欲似地。
“你喜欢那女孩?”拓跋迟弹了弹衣袖,甚是随意地说道。
冯弘的脸色一白,呼吸一滞,那张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惊骇和恐惧之色。
拓跋迟斜睨了他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划过一抹浓重的嘲讽之色。
“你好自为之!”衣袍翻飞之下,他已经翩然而去。那些黑衣人,像是没有出现过一般,霎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冯弘一人站在空荡的大厅里,心口像是突然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地,没有着落,寂寥,而荒芜。但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坚毅之色,仿佛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一生,他还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主动想要的,而那个女孩,那抹照进生命里第一缕光,他想要好好地握在手心,小心地捧在心中,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品尝多少的苦楚,他也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