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琳琅再一次睁开眼时,她惊愕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张柔软之极仿佛堆满了云朵的床上。她一时有些懵了,恍惚之中产生了严重的错觉:那日在山中所遭遇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可是,她那仿佛被石磙碾过的身子,似乎又说明那不是梦,而是她的亲身经历。
她募地一下掀开被子,被子下的身子,似乎被人细心地清理过,散发着药膏特有的清香之味。可是,那些斑斑驳驳的吻痕,咬痕,掐痕,似乎并没有完全地散去,依然顽固地附在她的身上,提醒着她,那一切不是一场梦!
王琳琅脸色煞白,头脑发蒙,思绪更是杂乱纷呈。她默然地呆坐了片刻,便开始穿衣。如同昨日一样,窗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套衣物。她嘴角瞥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然后拿起那套男装穿戴起来。待到穿戴完毕,她将头发挽起,梳成了一个男儿发髻,用铁木簪牢牢地固定住。
待到装束完毕,整理妥当,她将秋水剑缠在自己腰间,新月弯刀绑放在小腿之处。又将外表变成短铁棍的霸王枪,绑缚在身后。然后,她踏着满室灿烂之极的阳光,推门走出了房间。
刚出房门,便见一人从外间走来。他长身玉立,窄腰长腿,面目如同刀刻斧削一般立体,正是姬安。阳光铺撒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穿了一件闪闪发光的金色外衣,刺得眼睛一痛。
满腔的愤怒,此刻再也压制不住。王琳琅身形一闪,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一般,直扑那人而去。手中的秋水剑,挥势而出,闪着凌厉之极的寒光,带着霹雳般的怒火,直刺向那人。
哧——
剑体入肉,殷红的鲜血,瞬时染红那袭青衫,渗漏到剑体之上,真正是殷红得夺目。
“为什么不躲?”王琳琅低声喝问,握着剑柄的手指,不可察觉地弯起。
“我做错事,理应受到惩罚。”姬安面不改色,只是用那双幽深得如同寒潭一般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之人,“小舞,对不起!”
血从他的腹部汩汩流出,将他的衣裳染得一片鲜红,像是在他的身前开了一朵血色的山茶花,而且那花越开越大,越开越艳。
隐在暗处的几名野狼卫,心中暗暗着急,却又不敢擅自行动,只能干瞪着眼,焦急地观望着。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便可抵消你带给我的伤害吗?”王琳琅嘶哑着嗓子怒吼道,“我数次救你于危难之中,可是,你却夺我清白,毁我清誉。哈哈哈,这样的回报,可真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笑声如水波,荡漾开来,却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哀,在风中跌宕。
“小舞,”姬安面沉若水,暗黑之极的眼眸,有痛苦一闪而过。他手握在那剑身之上,猛地一个用力,那剑立刻又入体三分,可是,他却无动于衷,继续用力,仿佛那具身体是别人的一般,终于,那剑尖从身后冒出,贯穿了整个身体。“对不起,”他的眼睛盯着那个女孩,仿佛她是他整个的世界。
怔愣,震惊,苦楚,恨意,怜悯,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一起涌上了王琳琅的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剑而回,带起一片血雨猩红。
“小舞,我愿负责,我娶你可好?”姬安抓住她的手,那如同黑曜石的眼睛里,闪过丝丝的恳求。
“娶我?”王琳琅震开他的手,拿着一双如寒泉一般的眼眸,如同看陌生人一般,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想让一个受害者,嫁给一个强奸她的犯罪分子吗?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她话里的词汇虽然古怪,但基本意思,姬安却抓住了。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你不需要因为强奸了我,而心生愧疚,因而便要娶我。我也不会因为被你强奸了,而心生自卑,便将错就错,嫁给你。那一层膜,在我眼中,虽然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此等程度,需要我用一生来作为赌注。况且,师傅将我如珠似玉地养大,费尽心血地教导我,并不是要我遇到一点挫折,就手足无措,一蹶不振。我,王琳琅,王十一郎的女儿,纵使珠玉有瑕,但仍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儿郎。而你,配不上我!”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姬安怔怔地望着她,黑瞳幽幽,似乎要滴出水来。腰腹间的伤口,还在淋淋漓漓地朝外地滴着血,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拿眼望着对面的女孩,眼中的伤痛,像是汩汩的泉水一般,喷涌着倾斜而出。
王琳琅撩起一方衣角,手中的软剑,顺势往下一划,那片白色的袍角,便如一朵轻盈的蝴蝶一边,翩然落地。
“今日,我与你在此割袍断义,往日种种一笔勾销,恩怨从此两相抵消,此生永不再见!”说罢,她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去,像是一朵白色的云块,迅疾地飘远离去。
姬安脸白如纸,他猛地向前冲了几步,似乎想要拉拽住那个人,但是手伸到半空,却痉挛地收回。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像是失去支撑一般,整个人向后一仰,轰然往下倒去。
“主子,主子,”
“主子,”
惊慌的叫声四下响起,纷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有人将他搂在怀里。他的眼眸,却不甘地望着天边,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心猛地又是一痛,一口鲜血,再一次喷涌而出。
那抹照进生命的阳光,那抹他一直想紧紧地攥在手心的阳光,就这样再一次地离他而去了吗?
不,不,就算是死,他也绝对不会放手。势必要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地纠缠着她,定要与她,生同衾,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