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你可别逗我了。快说,你是不是因为我与你的心上人长得相似,所以就爱屋及乌喜欢上了我?可是,我就是我,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这样说,让我很难堪,你知道吗?”王琳琅像是放连珠炮似地,语速极快地说道。
“心上人?”姬安愣住了。
“是啊,心上人!我记得当时和你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什么: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故人归,故人归,那故人是谁?我王琳琅可不是傻子。每次你看着我时,样子很是奇怪,眼神更是古怪,总好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你说,那人是谁?”
这劈头盖脸的一番话,砸得姬安有些晕头转向。他这个时候才深切地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这些年来苦苦寻觅,一心等候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可是,现在的他,顶着这样一张对她来说陌生,对自己来说却真实的容颜,她哪里能够将他与任何别的人联系起来?
他正待开口解释,王琳琅却是急急地说道,“你甭解释了,反正我心上也有一个人!所以,咱俩之间就不要再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了,就做一对好知己,不是很好吗?”
“你心上也有一个人?”姬安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说道,像是一颗一颗的石子,从他嘴里连续蹦出,砸到地上,字字作响。
“对啊,”王琳琅语如连珠般说道,“我年少时遇到他,虽然他嘴巴毒舌性格阴晴不定,但是却真心地待我。待到此间事了,我便去建康找他。若是他记得我,不曾婚配,且房中无小妾通房,我就把他拐来当自己的夫婿。”
“那人是谁?”姬安目光似是要吃人,透着一股极其瘆人的戾气。
这个美人,美则美矣,但是好像真滴有毒。他的体内好似藏着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而一旦爆炸,不仅会将自己炸飞,也会将身边之人炸得粉身碎骨。但王琳琅是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她一硬脖子,一吐为快地说道,“萧博安!”
这三个字,像是有奇异的魔力一般,震得两个人俱是一惊!
王琳琅惊,是因为她本来是想拿这个人当挡箭牌,但是话一出口,却猛然惊觉,自己好像喝破出藏在心底隐秘的心事,似乎是心中真地是这般的打算。
姬安惊,因为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针,将他爆裂的怒气,给戳了一个洞,然后,所有的怒火,便从那洞里漏出,发出扑哧扑哧地的响声,那火慢慢地熄灭。
瞧着姬安古怪复杂的表情,王琳琅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是太豪放了些?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大大啦啦地大讲什么心上人!她有些害羞地捂了捂脸,然后又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江湖儿女,光明磊落,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想到这儿,她又把手拿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姬安,我跟你说哦,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人长得这么好看,武功又这么好,还怕以后找不到老婆吗?我想,只要你招招手,大把大把的美女,会争先恐后地扑来,心甘情愿地吊死在你这株桃花树上。”瞅着对方阴晴不定的脸色,王琳琅善解人意地宽慰到。
“你——”看着面前那张纯净无辜的脸,姬安直觉脑门一抽一抽地痛得厉害。
“好了,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了啊,我问你哦,昨夜带人来杀你的人,真的是你的弟弟吗?他怎么这么地心狠手辣,人都死了,连尸身都不放过?”王琳琅赶紧转移话题。
姬安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垂下了眼眸,掩下所有的情绪,幽幽地说道,“是啊,他是我的弟弟,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他的语气,有些沉重,像是被石头压着一般。
“他为什么要杀你?”王琳琅继续问道。
“为什么?”姬安讽刺地瞥了瞥嘴角,“还不是因为祖上传下来的那一份家业。为了这份家业,他三番五次地对我下手,似乎不将我置于死地,他绝对不会罢休。”
“那你上次重伤跳崖,也是他——?”
“嗯,他屡次出手,丝毫不顾及兄弟之情,就算我假死脱身,他却连我的尸身都不放过。不仅砍断了四肢,还要砍下头颅,拿去充当尿壶。”姬安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带着一股瘆人的寒气。
王琳琅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这般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她倒是第一次见识到。
“我原想着饶恕他的一条性命,可是,你看,我的心刚刚软和了一点,他就飞快地抓住了这个软和点,想要致我于死地。所以,我只能掐灭心中那份微薄的怜悯,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所以你砍断了他的四肢?”王琳琅接口道,“也是为了报复先前他对那死尸的行为?”
姬安那冷酷无情的脸上,掠过一抹狰狞的笑意,“他说要把我制成人彘,泡在酒缸之中。待到有一日看腻了,再把那头颅制成夜壶。你说,我是不是照着他的话,也依样这般对他?”
这话唬得王琳琅一大跳,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浑身凉飕飕地,像是泡在冰泉之中。面前这个男人,像是一个神经病,似乎一受到刺激,便要控制不住地发疯。砍掉人的四肢已经够恐怖,再砍下头颅充当夜壶,天哪,这也太畜生了一些。
“姬安,”她哆哆嗦嗦地说到,“不需要这样吧?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咬回去吗?你砍下了他的四肢,已经够恐怖够吓人了,何必再如此行事?”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姬安的眼眸中,似是有寒冰迸裂而出,“那些所谓的亲人,除了血液之中与我有一点可怜的联系之外,于我来说,根本就是陌生人,甚至是仇人,不死不休的仇人。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我打算割下我好弟弟的舌头,戳聋他的耳朵,将他做成一个口不能说耳不能听的人彘,偷偷放回到他好父亲的身边,让他好好地欣赏这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王琳琅不寒而栗,直觉眼前之人像是披着一张画皮的魔鬼,实在是恐怖得令人发指!
这做成人彘,已经够吓人了,还要把这东西送回到人家老父亲眼前,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想到这儿,她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看向对面那人的目光之中,第一次出现了惧意。
“你怕我?”姬安突然说道,那冰雪一般的目光,更加地冷了,更加地沉了。可是,在这冷与沉之中,似乎快速地划过一抹受伤的表情。
王琳琅一滞,她没有料到此人敏感至斯。她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斟酌了片刻,谨慎地说道,“姬安,你知道吗?我师傅曾经告诉我:这世间最勇敢的人,便是见识了世间诸多的丑恶,但仍付出善意。”
她强按压下心中的惧意,一把抓住了他冰冷如铁的双手,直视着那双幽黑如同深渊一般的眸子,“我不是怕你,而是怕你这样极端的世界观和扭曲的人生观,日后会将你拽入无底的深渊之中,再也爬不起来。姬安,做人,做事,都要留有一丝底线啊!”
她的话语重心长,带着丝丝的怜惜。她的眼睛晶亮闪耀,散发着黑暗中最亮的光。她的手温暖如春,似乎传递着无止境的热量。在这一刻,姬安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砰砰砰地跳动的声音。那样地急促,那样地有力,仿佛在一瞬间,那干渴枯萎的心田,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他嘶哑着嗓子说道,“好,我听小舞的。”
这世间有她,足亦!其它人,不过就是其它人,只要不妨碍他,放过他们又何妨?
“好,我们拉钩!”王琳琅趁着姬安面色柔和的那一瞬,勾起他的小指,嘴来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来,盖章,生效!”说完,拇指便抵着他的拇指,使劲地一按。
待她一套动作做完,她似乎才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囧事。不由地,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讪讪地解释道,“这是小时候,我和我师傅常玩的一个小游戏:只要双方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就拉钩盖章,相当是签约生效。刚才一激动,我就——”她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时光冉冉,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而对面的人,也不是自己的师傅。这一刻,她的心中似乎涌上了无尽的怅然,和淡淡的苦涩。
“怎么哪?”见她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姬安的心,不由地轻轻一颤。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当年和师傅在一起的时光。”王琳琅放开自己的手,起身走到了窗前,望向无尽的林原山谷。
山中天气多变,似乎上一刻还是阳光灿烂,晴空万里,下一刻便乌云密布,山风呼啸。不大一会儿,便有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空飞落,疏疏密密地打在树叶上,花朵上,地上,顿时,耳边便充斥着各种声响。
很快地,那雨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如同泼水一般,从天空倾倒而下。地上积水成溪,溪水成流,沿着倾斜的山道,哗啦啦地往低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