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什么的,别说陆判不知道,就是黑脸阎王也不知道。
头大的阎王,都在考虑是不是该去把居住在孟婆亭下的文婵妈找出来,当说客了。
阎王虽然没和文婵打过多少交道,但他却知道,文婵性子有点牛性,很多时候,还特别不讲理,她与黑无常这段恩怨,怕是难解了。
——
黑无常绷着脸,看不出表情,唯有萦绕周身的冷气,代表着他生恼了。
黑无常觉得自己很冤枉。
而且,这冤似乎还没地儿伸。
看陆判的意思,他杀阳世阴差的事,似乎已经被孽镜台定案了。
黑无常额头微皱,朝陆判点了点头,招来一片魂云,飞纵上去,速度奔去了孽镜台。
这会儿孽镜台围着好些没有散去的人,大伙一见黑无常来了,脚步一挪,齐齐为他让出道,然后诡异的视线全都聚在他身上。
视线太复杂,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孽镜台上,冤情还在循环播放。
当黑无常看到自己一脚把浮出水面的脑袋蹬回水里时,冷脸再也绷不住。
黑无常脸上划过惊诧:“……”
真是他夺了阳世阴差的命!
黑无常呆滞,千年难遇。
一群围观的阴差,竟暗戳戳摸出手机准备拍照,打算把黑无常傻眼的表情给拍下来。
如今地府与时俱进,手机电脑爱疯……阳间有的,地府通通都有,很人性化,拍照留念这一技术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有了。
黑无常有点回不过神来。先前他还言辞凿凿告诉白无常,他没杀人,转头,孽镜台就把证据抛了出来。
黑无常突然感脸上有点热。
孽镜台把时间,地点,“杀人”经过都播放得很清楚,黑无常稍作回忆,久远记忆就翻了出来。
这事,他有印象。
但那时,他只以为自己踩的,是某个被斩下的脑袋,而并不是人。
当年,他追查袭击九道轮回的魔者,一路追其行踪,追去了阳世。那日,正好阳世一群武者在某湖边厮杀,湖中,有好些被斩首的尸体。
他追赶魔者到湖边时,在冲天血气中,察觉到魔者气息在湖面上一闪而过,于是,便加速追击。
当他追赶到湖中央时,受魔气干扰,双腿出现了刹那间的迟钝,于是,便用湖中某个被斩下的脑袋,借了一下力。
当时他真没发现,被他借力的脑袋是个生命体……
白无常紧跟黑无常而来,待见到孽镜台上的画面后,微愣了一下,然后撞了撞黑无常:“老八,文姑娘没有冤枉你。”
黑无常扭头,不作声,淡淡睨了眼白无常,然后步伐一抬,转身,腰杆笔直挺拔,健步往阎罗殿走了去。
他离开的步伐,铿锵有力,一派泰然。可莫名的,大伙却在他的背影中,看到了某种不可说的郁气。
——
阎罗殿。
阎王一脸纠结坐在上方,见黑无常从殿外进来,他胡子微动,沉声问:“看过孽镜台了?”
黑无常沉默点头。
阎王点点头:“阳世阴差要找你索命寻仇,你有何打算?”
黑无常抬头,漠然道:“杀人偿命。虽是我无意之举,但到底害她丢命。等她来了地府,我会去炼狱十八层,引业火灼身,偿她性命。”
敢作敢当。
不管什么原因,他害她丢掉性命是事实,她要索命,他无话可说。
但,他是地府执掌无常令的杀伐神,除非他兵解全身功力,不然是偿不了她命的。只能按正常程序走,受业火之刑,消她怒气。
黑无常说到这里,冷眸轻阖,续道:“在我们回转地府之时,阳世阴差曾道,说我杀她在前,阎君骗她在后,她最近会来地府,一寻阎君要说法。阳世阴差认定我地府合伙欺负她,阎君还是想想,该怎么给她解释吧。”
阎王烔目一瞪:“……!!!”这误会闹大了
黑无常暗笑。
都想看他热闹,那现在,大伙就一起闹吧。
说完这话,黑无常侧目,话音一转,凝重道:“我等巡视阳间,在淇市发现了一块血玉,我在血玉上,隐隐察觉到了魔气,那魔气,与当初九道轮回内的魔气如出一辙,我怀疑,那魔者可能现世了。”
阎王这会儿正在为文婵误会地府而头痛,一听黑无常提起魔者,他神情愕然大变,“魔者现世?”
黑无常沉嗯一声。
阎王眼睛一眯:“血玉在何处?”
黑无常:“在阳世阴差手中。”
阎王顿了顿:“罢了,既在她手中,那便不用管。关于那魔者的事,你与白无常多留意一下,如发现其行踪,立即禀报上来。”
黑无常颔首:“这趟巡视,我在好些地方都有察觉到魔者气息,不过,那些气息极淡,我一时没想起来,直到看见血玉,方才想起那气息的来源。”
阎王剑眉一锁,沉凝道:“阳世,怕要出事了。黑无常,执我阎王令,调闇殿精英出使人间。凡遇魔息为祸,定斩不论。”
阎王大手一挥,一块黝黑铭牌,赫然出现在了黑无常面前。
“是!”黑无常恭敬接住阎王令,转身,退出了阎罗殿。
——
阳间,云顶小区。
静谧的别墅内,昏暗灯光朦朦胧胧照耀,文婵手脚发软,一脸愤怒地躺在床上,黑眸里火星四射,要不是她现在爬不起床,她定要追去地府,劈了阎王和黑无常。
看着跟前忙前忙后的简喀、柄胜,还有三头身的阿七,文婵闭眼,牙齿磨得咔嚓咔嚓响。
特么的,现在她不良于行,可偏照顾她的却是地府出来的阴差。
太碍眼了,一看他们,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傻缺,大傻缺,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傻缺。
“老大,你好点没?”简喀担忧地瞧着文婵。
老大今儿不顾身体,强行催功和黑无常打了一架,都吐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文婵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低喝一句:“看在以往共事的份上,我不迁怒你们,走,有多远走多远,要不然……”
“……”简喀很伤心,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老大说,八爷曾杀过她……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真的是八爷杀了她,那她又是怎么成守界人的?
柄胜,阿七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老大出去一趟,回来就这么生气。
简喀脸色难看:“老大,会不会是误会?”
文婵睁眼,凶狠狠地瞪着简喀:“你看我像是眼瘸的样子吗,谁杀的我,我会不知道。”
简喀:“如果真是八爷杀你,那你又怎么会是守界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文婵冷哼:“这就要去问你们阎王了。行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走吧,走吧,带阿七回地府去,看着你们我眼疼。”
文婵撵人,话虽说的难听,可简喀三人却从她话里,听出了别扭的关心。
阿七受血玉影响,缩水成了三头身,必须得回地府聚魂疗伤,方能恢复正常。老大让他们带阿七回地府,可不是就在见接关心阿七。
三人见文婵一脸不待见他们的模样,对视了一眼,然后沮丧地离开了云顶小区。
还是等老大火气消了,在来吧。
三阴差离开,文婵肩膀一搭,脸上一片暮色。
她低低咳嗽了两声,闭目,立即调息疗养筋脉。今晚释放功力的时间太长,力量冲击筋脉,导致筋脉像痉挛似的,极不舒服。
她得赶紧疗伤,然后,去地府找阎王和黑无常算账。
——
晨风吹拂,天朦胧发亮。
文垣一早起来,顶着对黑眼圈,探头缩脑的在自己家里翻了一遍,逛完屋子,他抹了抹额头,狠狠吐了口气。
呼呼,昨晚那俩阴差走了。
吓死他了,和阴差共处一室这种惊奇体验,心脏不好,真的承受不住。
文垣缩头缩脑,像是做贼的模样,把一大早来文家的戚阿姨弄得莫名其妙。戚阿姨提着拖把,一脸迷糊的愣是跟着文垣也把文家逛了一圈。
“小垣,你在找什么?”
文垣呵呵一笑:“我昨晚好像听到猫叫声了,看看是不是有野猫跑进家里来了。”
“我早上来的时候,家里门窗都关的紧紧的,野猫跑不过来。”戚阿姨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埋头继续打扫卫生。
文垣应付完戚阿姨,噔噔几步下楼,往文婵房间跑去。
阴差不在,那他姐呢,他姐回来没?
文垣很担心文婵。
也不知道他姐那身体,到底是怎么去给那几个阴差找场子的,还有六指凶手,不知道有没有抓到。
文垣推开文婵的卧室,刚进去,就见文婵苍白着脸,紧闭着眼睛,盘膝坐在床上。
以前,文垣觉得文婵打坐只是闹着玩,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今儿不知怎得,他莫名觉得他姐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神秘奥妙。
文垣不敢打扰文婵,进屋,轻轻掩上房门,站到门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文婵在文垣推开房门时,其实就已清醒过来。不过这会儿剑印还在外面,所以,她并未收功。
直到第一缕晨曦爬出地平面,剑印把初阳最纯的那缕灵气引回文婵身体,文婵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文婵的剑印,本是她第一把本命剑的剑灵,她在沧澜大陆修炼时,总会让剑灵和她一起修炼,期盼有一日,剑灵能挣脱剑身束缚,成为一个以剑入道的灵修。
但阴差阳错,当年,她在虚空中与魔尊大战,本命剑剑身折损,剑灵挣脱本体,飞进了她的识海。
那时,剑灵被伤到了本源,来了这片时空后,剑灵便再无意识,成了依附在她识海里的剑印。
对于剑灵的变化,文婵其实挺伤心的。
这些年,她一只用识海温养剑灵,可不管怎么养,印依旧是印。虽能自主吸纳灵气,却在也不是当年那个鲜活,时不时与她斗嘴的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