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忠亲王将原版传位诏书收下后,自袖中取出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递给苏羲:“还劳烦司墨把此物放回去,莫要被人发现诏书被本王偷换过。”
“是。”苏羲答应得爽快极了,收下匣子,“微臣不便在此地久留,这便告退了。”
义忠亲王矜贵地颔首:“司墨辛苦。”
苏羲礼数周全地对义忠亲王欠欠身:“家族所系,份属应当,谨在此祝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三句话。
说完了苏羲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不多给一个眼神,也不多问半句话,但义忠亲王看着美人窈窕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了点特别的想法。
他开口:“司墨倒是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此事对司墨也没什么坏处,只要司墨做得隐秘,即便失败了也不会查到司墨身上,而孤若是顺利,贾府会是一门两国公这个不说,司墨也不必这么辛苦日日当值还动辄被老皇帝责罚,自然有一场泼天的富贵等着你。”
什么泼天的富贵?
你这么好看,这么年轻,还帮了我这么大忙,回头我的后宫里,六宫主位,总有一个是你的,你要是生了孩子,那更是有着美好的将来。
苏羲笑了笑,没有回头,没有表态。
义忠亲王看着苏羲离开的背影,幽幽一笑。
这妞冷是冷,但事办得是确实漂亮,并且冷得很有个性,让我很想知道她要是做了妃嫔会不会也这么冷。
#是的话我敬她是条汉子#
这么个念头闪过,但义忠亲王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挑了个侍卫巡视的空挡,离开了。
系统小声联系苏羲:“宿主……这么不给他面子真的没问题么?”
“没问题。”苏羲声音淡淡,“他突然蹦出来逼我背叛老皇帝给他偷诏书,我给他好脸反而招他怀疑,不如就这样爱搭不理,没准他还能觉得我有原则有个性,不信你查好感度。”
系统一查:“……”
可以,很好,你牛逼。
苏羲很顺利地揣着盒子回了乾清宫,没多久老皇帝也从后宫吃早餐+看望小老婆归来,看到苏羲的第一句话就是:“给了?”
“给了。”苏羲道。
“那就行。”老皇帝神色有些晦暗,“谁来拿的?”
“他亲自来了。”苏羲道。
皇帝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在涉及这种政治斗争的时候,仍然有着敏锐的判断力和洞察力。
他说:“这逆子,朕倒要看看他拿了诏书要如何!”
苏羲垂手而立,没接话。
老皇帝其实也不需要她在这种事情上发表任何意见——关于下一任皇帝选择的事情,别人肯定说错是错,说对了更是错。
他只长身而起:“行了,随朕去上书房。”
苏羲就欠身:“是。”
上书房的气氛向来肃穆得很,皇帝固定会来考儿子们的日子里大家的表情就更加沉凝端肃,毕竟考试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不为学生喜欢。
而一般考校的场合,就是皇帝三四五六那么四个皇子依次而坐(毕竟二皇子痴傻就不要逼人家读书了),有在上书房的太监捧着四个皇子的策论,苏羲一份一份给皇帝念,皇帝闭目倾听,或因为想法独到而点头称许,或因为言辞不通而皱眉嫌弃,但大多数时候是没什么表情,偶尔会在苏羲念完了之后,淡淡说一句:“你觉得如何?”
苏羲自然不可能点评皇子们这里不好那里不行,就都捡着好的说,如此一来自然是她说的越长代表文章越好,夸了两句就没词儿了的,大家也就知道水平确实不咋地了。
甚至对于水平实在是不咋地,甚至文墨都不太通的文章,苏羲会自己嘴瓢口胡上那么一句两句,以她的文学素养修饰修饰辞藻,至少保证语句通顺逻辑顺畅,得了她这么暗搓搓帮上一下,水平没那么过硬的皇子也不至于生她的气。
皇帝早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只在偶尔,苏羲点评完了或者私自加两句话给自己儿子遮掩之后就笑着睨她一眼,骂一句:“小狐狸精。”
然后苏羲就笑,也不辩驳什么。皇帝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苏羲身份上的顾虑,并不怪罪,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干了,甚至还嗔怪地看她:“渴了不知道说话的?平时蛮机灵一丫头,现在傻了?”
苏羲能说啥苏羲只能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啊。
但老皇帝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发现了一次后就叮嘱了宫人,从此御前就永远有苏羲的一杯茶。
后来,苏羲在御前办公久了,皇帝也会让她自己下去吃点东西,解决解决个人问题再来干活,如果是只有老皇帝和宫人的场合,她站久了也会被赐个座啥的。
苏羲揣测,大概是太医院院正给她看过脉象之后点破了她在御前伺候然后吃饭喝水包括解决个人问题都不太方便,久而久之有点伤身的问题,老皇帝有心聘她做儿媳,所以偶尔也愿意心疼心疼她。
这不是今日的重点,说到这也就算了。
今日的重点是,苏羲捧了一卷慢慢读着,皇帝惬意地坐没坐相,被读到的皇子紧张地正襟危坐,过关了的一脸轻松,还在等待的颇为焦虑,又有一行小太监端着茶盘上来奉茶。
皇帝皇子们坐着,给他们奉茶容易,但苏羲并没有位置坐,站的位置在皇帝身后半步之地,也没个别的什么的地方放茶具,所以是奉茶的太监把茶水给苏羲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小宫女给苏羲当人肉茶盘。
今日也是一切如常。
茶盘是紫檀的,茶碗是珐琅的,花纹是几乎没有的——配合的是司墨仅有五品的品阶,捧着苏羲那杯茶的小太监稍微有点面生但问题不大。
问题比较大的是小太监和小宫女之间的交接似乎是出了点问题,小宫女没捧稳小太监就撒了手,茶盘连带茶杯没个人托着那自然是往下掉,小宫女下意识地“哎哟”了一声,又想起这是在御前不能放肆急急止住。
小太监却没有哎哟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相当清脆的刀剑出鞘之声。
寒光从茶盘处亮起。
但因为视角问题,小太监的背影挡住了皇帝皇子们看到寒光的可能,也就苏羲看到了那一抹寒光连带小太监眼底的疯狂。
苏羲立时把手上文章一放,“陛下小心!”
出口的同时她自己也动了。
在诸皇子眼中,能看到的便只是宫女失声尖叫,太监狞笑转身,再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茶杯掉地上碎开的声音,然后贾司墨身形一转奋不顾身以一个很刁钻的姿势挡在皇帝与小太监之间。
“嗤!”
刀剑入肉的声音。
苏羲的一身青衣瞬间被鲜血染红,皇帝一回头就看到苏羲脸色苍白地捂着自己的小腹,小腹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太监一击不中转身就跑。
苏羲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扶着皇帝椅子的靠背支撑着自己别倒下去。
皇帝勃然大怒,脸色铁青:“护驾!传太医!”
但,太医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至于护驾……
一声“护驾”之后,皇帝听到的反而是吱吱呀呀的弓弦绞紧的声音。
四面八方,不知道是有多少弓.弩指向了上书房。
想也知道,如果万弩齐发,皇帝和所有皇子就会都死在上书房里,如此,下一任皇帝就是根本不需要争议的事实了。
义忠亲王出现在上书房门口五十米处,远远对着皇帝行礼,竟还有三分当年做太子时的气度雍容风度翩翩:“父皇,多年不见,不知安否?”
皇帝脸色铁青:“逆子。”
“再是逆子,如今也要做皇帝了。”义忠亲王眼眸深深,对皇帝固然是深恨不已,但圈禁十年,该恨的早就恨完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平静和疯狂,“有这许多皇弟陪着父皇,黄泉路上,父皇应当不会太过孤单。”
老皇帝一声冷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义忠亲王自得极了,特别豪迈地一挥手:“动手。”
“嗖!”
弩.箭的破空之声凭空响起。
但,奇怪的是,声音是从义忠亲王身后传来的。
义忠亲王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啥情况,但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便已经被弩.箭射了个对穿。
这自然是经典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逆子!”皇帝脸色依旧铁青,但更不雅的骂人话是没有出口了,只看了眼倒在殿前院子里的义忠亲王,随即失了兴致,只关切去看苏羲,“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