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本性使然,人类天生就是这么善变。
前些时候高层还在激烈讨论柒汐的武力值增长速度过快，会不会导致国家无法完全掌控她，形成不稳定因素……而今天,他们又因为柒汐长达好几个月都渺无音讯而隐隐担忧：那丫头要是“狗带”了可怎么办？每个决策者都在深深忧虑,并暗暗后悔当初也许应该早点给她做系统训练,提高她的应变能力和武力值！
毕竟,死人是没有价值可言的！
然而正当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一种神秘的新型疾病就在那个掩藏着国家机密的城市里爆发了，每个感染这种疾病的患者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器官衰竭,有的从肝肾开始，有的则从心肺……总之身体的哪个器官孱弱,不知名的细菌群会便从哪里开始腐蚀身体，十分的霸道。
一时间人心惶惶,每个人都疑神疑鬼的防备着身边的人,生怕自己会被感染。
怎么回事？李老他们的实验室安全等级不是很高吗？高层又将目光全部移向某市高干疗养院下的实验室里。
不过幸好他们未雨绸缪,在起初同意李老的研究团队启动实验室的同时,就做好了危机预警,对可能出现的一切不利情况都有完备的防护应急措施。
第一时间切断空陆交通枢纽、入驻军队与医疗团队、大量物资支援……抗病救灾的同时,稽查部的事故调查团也穿着防护服,低调的进入位于市郊的高干疗养院,开始调查事故的原因。
其实原因很简单,像是李老他们正在进行的此类生化实验，每个都有一种类似于“安全控制阀”的东西,用来抑制细菌群在实验过程中可能突发的各种事故；李老的实验室自然也有“安全控制阀”,那就是用柒汐的血液制作的血清。
但因为柒汐好几月都没有出现了，直至库存的血液彻底用完，也不见她回来,没有办法，李老只好用别的血液代替，可实验了好几种动物的血液都不兼容，眼见菌群培养槽里的小家伙们越来越虚弱，急的老人家嘴上都起泡了！
李老舍不下这些已经进行了一半的实验成，便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批准使用人类的血液代替柒汐的血液进行实验。
原本他以为之前用过那么多哺乳动物的血液都没什么事，同为哺乳动物的人类应该也不会出差错，谁知人类的血液一加进去，像就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细菌群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变异，几乎一眨眼就变得无法控制。
出了事故后，实验室便一直处于完全封闭状态，李老隔着视频屏幕与调查团的负责人汇报实验室情况：“……我已经将血清分给了实验室的大部分研究员，确保将损失降到最低……这些科学家都是我们亚特兰蒂斯的精英，是国家的财富，我本有责任确保他们的安全，但是因为血清数量不足，所以只能舍弃一些人，希望国家能够理解……”
此时他的情况非常不好，脸色苍白泛青，眼睑发紫，带着无法遮掩的疲倦，显得更加苍老了，说话间，他微微佝偻的身体一直打着抖，时不时抬手捂嘴，将咳嗽压抑在掌心里。
“李老，你是不是没打血清？”看着虚弱的老人，调查团负责人忍不住问道。
李老愣了片刻，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是第一个打的血清，可能最近累狠了，所以身体有点吃不消。”
“那就好！那就好！”负责人松了口气，劝解道，“李老，你要多保重身体啊，你可是国之栋梁，这个实验室不能没有你，而且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哎，以后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你主持，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知道了，帮我给首长带句话，就说我李某人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研制出疫苗的！”
“好，我一定带到！”
…………
“对了，柒汐那丫头回来了吗？”
“还没有。”
“哎，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怎么了，是遇到了危险，还是……”李老说不下去了，惋惜的摇摇头。
“就是说啊，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边也跟着一阵唏嘘。
…………
如此聊了几分钟，那头放下心来，关上了视频。
屏幕暗下去的那刻，李老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等候在旁的徒弟赶紧端着水杯走上来帮他顺背。
“老师，您没事吧？”小陈的声音有点发颤。
李老张嘴刚要说什么，只觉得喉咙一涩，一股黏稠的血腥味顿时充满了口腔，他赶紧抬起手捂住嘴，那口血便落在了手心里，他赶紧从一旁的实验桌上拿了个试管，将血刮进去。
“老师！您这……这是何苦呢！”小陈终于看不下去，哑着嗓子哽咽着，“您，您明明最应该打疫苗的……”
他只说完这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喉头堵的厉害，而防护头盔下，早已经泪流满面。
李老皱着眉没说话，只是对他的徒弟摆摆手，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强行压下源自身体的不适感，一步一步挪到实验台旁放好试管，他是最早一批感染者，血液自然是最好的样本，可不能浪费了。
“我不碍事。”将双手清洗干净，他转头看向一旁穿着防护服的徒弟，“小陈啊，你没事做吗？就算打了血清也别总往我这里跑，这细菌群变异太快，我怕诱发二次感染……”
小陈梗着脖子打断他的话，哭道：“老师，您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为什么非要在自己身上做实验，还有别的被感染的人可以用啊！”
“我不是曾经和你说过了么，你们年轻的一代才是民族的希望，我老了，都老骨头一把了，就不浪费那疫苗了……再说了，我是最早感染的那批，体内的菌群变异更快，也更具代表性。”
“可……可您才是我们的希望啊！”小陈小声啜泣着。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意已决，说什么都没用。”李老不耐烦的打断徒弟的话，如今疫苗早已耗尽，说什么都晚了，除非柒汐那丫头回来……
但是，现如今那菌群已经变异的面目全非，恐怕就算她回来了，她这个病原体携带者的血液也没有多大用了……不过可以提取细菌源株，进行针对病原体选择敏感抗生素的实验，也许能更快的找到解决办法……
知道自己想远了，李老拉回思绪，瞥了眼身旁的徒弟，见小陈低垂着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孩子，便鼓励道：“打起精神来，你可是我‘李铁人’的徒弟！我的徒弟没有孬种！”
小青年立刻抬头挺胸，咧着嘴哭道：“是！老师！”
李老一瞪眼：“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有哭的这个劲头去多做组实验去！”
“是……”带着防护头盔不能擦眼泪，小陈只能任凭眼泪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回去吧。”李老叹了口气，朝门口摆摆手，“乖，听话，以后没事别来我房间了。”
打发走了自己的徒弟，李老坐回实验台旁的沙发上，慢慢环视了一周，凌乱的房间里全是瓶瓶罐罐和各种实验器具——这原本是他的休息室，因为隔离，现在已经变成他的工作室了。
他其实可以第一个给自己注射疫苗的，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他的徒弟不理解他的决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这次事故，他的内心是愧疚的。
这既然是他亲手批署同意拿人类的血液做实验，却因此打开“潘多拉魔盒”，导致了这次灾难，那理应由他来结束一切。
总要有人对这次事故负责的，不是吗……
叹了口气，深深的疲倦出现在李老苍老的脸上，只静坐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再次剧烈咳嗽起来，赶紧抬手捂住嘴，还是有几滴鲜血落在了地板上。
身体越来越差了，他不敢浪费时间，赶紧强打起精神，再次坐在实验台前在显微镜下观察起自己刚刚吐的血液样本。
又变异了……
看着那几滴艳红，一丝哀戚自心头浮出，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这具孱弱的身体真的能坚持到最后那一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