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舟咬着牙问温明赋:“你不是说他已经睡下了吗?”
温明赋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我去偷看的时候他确实睡下了啊!”
展眠默默地看着二人小声交流,心道,不靠谱,真是太不靠谱了。
温明赋笑呵呵地迎上前去,“我说老邱,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出来瞎逛做什么?”
邱元宝眉毛一挑,斜斜看着他:“少跟我套近乎,你们仨半夜溜出来,按照院规理应罚银钱。”
一听到罚银钱,方辞舟不乐意了,沉下脸道:“邱元宝,你摆什么谱,就算我把银子给你,你敢收吗?”
邱元宝哼哼两声,转而看向展眠,语气一下子就变软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同这两个混账混在一起,他们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快赶紧翻回去,我就当今晚没看见你。”
方辞舟和温明赋:“……”什么玩意儿啊区别对待。
展眠看他们一眼,对邱元宝道:“邱老师,让您担心了,我与他们一同出来的,罚也请一起罚。”
邱元宝顿时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方辞舟和温明赋,激声道:“你们瞅瞅,瞅瞅人家,多么听话,多么勇于承认错误,再看看你们!我!”他狠狠一甩袖子,“唉!”
“?”方辞舟觉得这人的戏好像过了一点,不耐烦道:“要罚赶紧罚,除了罚银子随便你。”
邱元宝瞧他这嚣张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给我去演武堂练体力直到天亮!今夜我也不睡了,就盯着你们!”
忽然想到展眠也要受罚,邱元宝又温声道:“展眠啊,你就随便……”
“知道了老师,我会认真练到天亮的。”展眠道。
邱元宝噎住。
邱元宝觉得就是眼前的两个混账害了人家小姑娘,怒目而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方辞舟对着邱元宝翻了个白眼,面对展眠又是一脸温和的笑:“走吧展姑娘。”
邱元宝:“……!”你学变脸的么你。
练体力,就是围着演武堂外围一直跑圈,方辞舟和温明赋的速度慢如乌龟,展眠跑了两圈后他们连半圈也没跑完,气得邱元宝直骂。
展眠本是领着受罚的心情在跑,到后来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一个合格的武林盟主,各方面都必须是完美的,体力乃习武之人的重中之重,她不可偷懒。
于是方辞舟和温明赋就见这小姑娘一圈更比一圈快,好像不会累似的,天快亮时,只有一掠而过的风声,和肉眼只能见到的残影。
这时候的邱元宝……已经躺在石头上睡着了。
天色微亮,展眠刹脚,停在方辞舟身边,面色红润,气也不喘道:“结束了吧?”
方辞舟顿时看怪物一样看她:“你不累?”
“还好。”展眠转眼看到睡着的邱元宝,“要叫醒老师吗?”
“管他作甚。”方辞舟抓着展眠的小臂,“走,吃早点去。”
展眠盯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润白修长,骨节分明,她抬眼,抽回手道:“男女授受不亲。”
“……”方辞舟语重心长道:“展姑娘,你穿着这么厚的袄子,实际意义上,我抓住的不是你的手臂,是一团棉球。”
展眠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好像真是很厚,缓缓“噢”了一声。
三人是今日最早到食堂的弟子,掌勺师傅额外给三人添了个鸡蛋,展眠吃了自己那份,又去打包了一份,温明赋啧啧道:“可真能吃。”
离上课还有些时辰,三人从食堂出来,各自回了宿舍。
展眠回去的时候,李静娥已经醒了,正打了盆水在院子内洗漱。
展眠抱着油纸包的早点走过去:“喏,给你的。”
李静娥看了油纸包一眼,半晌接了过去,清冷的声线带了些不自然道:“多谢。”
展眠疑惑道:“你同我一个屋子,应当也是优班的弟子吧,可为何开学之日你没来?”
李静娥将水倒了,拎起盆子往屋内走,淡淡道:“赶路,迟了一日。”
“原来如此。”展眠跟上她,“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嗯。”
李静娥坐到木床边,大方地拆开油纸,包着花卷吃起来。展眠从腰间掏出水袋递给她,“打的豆浆,新水袋,放心喝。”
李静娥缓缓移过眼来,这小姑娘怎么有些殷勤?她们二人不过昨日才见的面而已。
李静娥当然不知道展眠在想什么。
展眠在想,这姑娘可是要和她同住三年的人,她一定要将自己的形象立好,什么乐于助人,友爱同学,都是基本的。
还有一点,因为这姑娘的气息和大师兄太像了,让她从心底就亲近了几分。
面对展眠殷切的目光,李静娥说不出拒绝的话,默默接过来喝了一口。
嗯,很甜。
展眠又道:“待会儿一同去上课吧,我旁边正好有空缺的位子。”
李静娥点头。
展眠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那你慢慢吃,巳时上课,我还能睡会儿。”
展眠是侧着睡的,李静娥侧身就能看见她憨甜的睡颜,外头的冷风从窗口灌入,李静娥起身关上窗,又取了被子给展眠盖上。
小姑娘无意识地就缩进了被子里,睡梦中的嘴角弯了弯。
李静娥平静如湖水的面色动了动,伸手去掖被子,将展眠裹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吹不进去。
展眠醒来时,感受到浑身的暖意,眼睛亮了亮:“冰美人,是你帮我……”
“我不是,我没有。”李静娥迅速打断。
展眠起身,轻轻一笑:“难不成还是这被子自己跑到我身上来的?”
李静娥冷冷看她一眼:“去上课。”
……
今日的课程乃文化课,学院请了个瞿先生,据说曾经是在皇家任职的。这位先生站在讲台上,约莫和邱元宝差不多年龄,儒雅随和,说话文绉绉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展眠和李静娥坐在第一排,都听得十分认真,另外四个少年就不一样了,听得直打瞌睡,尤其是方辞舟和温明赋,干脆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瞿先生将书拍在桌案上,拉长了调说:“各位以后是要当大侠的人,若是走出去大字不识一个,岂不是叫人笑话?没文化的人,任你武功盖世,别人也说你是莽夫。”
方辞舟和温明赋跟没听到似的。
瞿先生走到方辞舟面前:“这位同学,你且说说,方才我都讲了些什么?”
展眠一记掌风打去,将方辞舟从桌面上掀起身,后者睡眼惺忪,眉流杂乱,懒洋洋道:“嗯?”
瞿先生微微一笑,放下一张黄纸:“罚抄院规一百遍,今夜之前交给邱老师,让他代为给我。”
方辞舟清醒了些,抓起身旁的温明赋,义正言辞道:“老师,他也睡了,要罚一起罚。”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的温明赋:“……?”
瞿先生懒得再同他多言,走回讲台,拿起书又念了起来。
课间休息,方辞舟低声道:“老温,你去跟那个李静娥坐,把展眠换过来,这老头儿讲课实在无聊,不看看小姑娘我又得睡着了,快去。”
温明赋嘴角微扯:“凭啥,刚刚还把我拉下水抄院规,这会儿就想使唤我了?”
方辞舟沉声道:“我儿,你竟不听爹的话了?”
“滚。”温明赋怒骂一声,绕开桌,脸色很不好地对展眠道:“展姑娘,换个位子吧,我不想挨那混账坐了。”
展眠回头,方辞舟立马扬起一个温和的微笑,看着她。
展眠正想拒绝,李静娥先出声了,声音冷得跟寒冰似的:“我不想挨着你坐。”
温明赋在心底咒了一声方辞舟,面上挂了点谄媚的笑:“李姑娘,在下仰慕你的倾国容貌,可否让在下近距离了解一下姑娘你呢?”
李静娥当即站起身来,斜眉冷竖,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在温明赋的眼中一闪而过。
方辞舟微眯了眼。
‘禅心’?
这女子,与苍梧岛的无双师太有何干系?
方辞舟走上前去,按住剑身,挡在温明赋身前,挑眉道:“李姑娘,非比试之时对同学拔刀,有违院规。”
说话间,他的目光已飞速将李静娥打量了一遍,掠过她耳垂时,见到那小小的红印后,顿时心下了然。
原来是苍梧岛的人。
苍梧岛位于中海,岛上有一位传奇人物——当年以‘缚茧’剑闻名江湖的无双师太。与‘缚茧’剑齐名的,还有一把名为‘禅心’的剑。
苍梧岛中只收女弟子,而那里女弟子的耳垂上,皆有一点红印,李静娥不仅有印记,手中还拿着‘禅心’,断然不是那里的寻常弟子。
所以她来到武侠学院,是为了什么?
是苍梧岛的饭菜不好吃,还是苍梧岛的剑法不好学?
李静娥冷着脸,‘铮’地一声,收剑入鞘:“慎言。”
温明赋简直摸不着头脑,他这不是在夸人吗,以前他用这招数对付姑娘都好使得很,怎么到李静娥这儿就不管用了呢?
方辞舟道:“李姑娘,我这朋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若是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只是在下与展姑娘相识应当要比李姑娘早一些,李姑娘没有霸占着人的道理吧?”
温明赋憋闷,尼玛,好话都让你给说了,好人都让你给当了。
李静娥冷冷看他一眼,问展眠:“你愿意换位子?”
展眠耿直地摇了摇头。
方辞舟见状,从容地扯下展眠桌上的名字条,与温明赋桌上的换了一下,然后道:“如今展姑娘的名字在我旁边,可以坐过来了吧?”
展眠:“……?”这人的行为好迷惑。
温明赋:“……”骚,不愧是方辞舟。
李静娥……李静娥又有拔剑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