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樒一愣:“你想知道我的事儿?”
“当然。你是我的丈夫,不是吗?”齐风琬阖上了眼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之前我一直担心,有些事不是我能了解的,所以我才不问。但我现在觉得,我有必要了解一下。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遇上突发情况时,帮上你的忙。”
齐风琬想到的,还是前几天巫马修将不明敌人往瑞王府引的事儿。
这次的事情虽然没有引发什么严重后果,她甚至连进府的行刺者究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她心里仍然免不了地有些担忧。她觉得自己必须有些了解,早做准备,并防患于未然。
秦江樒眨了眨眼睛:“你可以问我。我最清楚情况了。这样,你就不用去找阿修了……吧?”
“问你吗?你保证说实话?”
“我一定不骗你。”
齐风琬翻身坐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盯着秦江樒看了好一会儿后,又重新躺了回去:“还是躺着舒服,我躺着问了。”
秦江樒没吭声,只是将齐风琬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我问了巫马修一些事儿,结果他也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浪费了我好多时间!”齐风琬靠在秦江樒肩头,一想起巫马修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模样,还是有些愤愤。
秦江樒摸了摸她的头:“我应该都清楚,直接问我吧。”
“那我先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会成为暗卫?”
这始终是齐风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秦江樒身为皇族,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个暗卫呢?
秦江樒叹了口气:“为了,保护皇兄。”
“你说的是——先帝?”
“是。”
齐风琬面色微变:“我还能继续听下去吗?会不会我明天早上起来,就发现我头没了?”
察觉到齐风琬似乎是在恐惧,秦江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会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好……”齐风琬轻呼出一口气:“那你继续说。”
“我是从皇兄那儿知道,宫里有这么一个暗卫组织的。皇兄说,其他人来做这个暗卫头子,他总是不放心,我想着,那就只能由我来了。我和皇兄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总该相信我的。”
“于是你便去了?还隐瞒了身份?”一想到作为秦江樒好友的巫马修是不久前才知道秦江樒真正身份的,齐风琬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江樒点了点头:“去了那边才发现,到那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像我这样的人,在他们之中太奇怪了,我便学着他们的说辞捏造了身份。”
“那时你几岁?”
“同如今的圣上一般大。”
齐风琬一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直直地盯住秦江樒:“先帝知道这一切吗?他应当知道的吧?他都没有拦你吗?”
“诶?皇兄自然是知道的,否则我也不能顺利进入暗卫营。他……为何要拦我?”秦江樒面露惑色,对齐风琬的问题感到了不解。
“你……”齐风琬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只是凭着感觉猜测,若是她突然说要去当什么暗卫,她的父母出于担心肯定会百般阻拦。他们也许会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然后带着她四处求神拜佛、寻医问药,但绝不会轻轻松松允许她去做这事儿,除非她再三坚持。
齐风琬没见过先帝真人,不想妄下判断,但还是从他对秦江樒的这种态度中觉察出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阿琬?怎么了?”秦江樒感觉到,齐风琬望向自己的眼中突然带了点悲伤与怜惜,但他不是很明白,这种情感从何而来。
“没事。”齐风琬轻轻摇了摇头,再次软若无骨地躺回到了秦江樒的身上:“所以呢?你那一身伤都是在当了暗卫之后,为了保护先帝而受的吗?”
秦江樒摸了摸头,神情微变:“不是的,皇兄很受百姓与朝中各位官员的爱戴,几乎没有人想害他,也从未遇上过险情……我身上的伤,都是训练时受的。”
齐风琬沉默片刻,还是没有忍住,一个脑瓜蹦儿敲到了秦江樒的额头上:“秦江樒,你是不是傻!不知道要照顾好自己吗?”
敲完后,她又有些后悔,一是怕敲疼了他,二是怕他生气。
秦江樒在被敲时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握住齐风琬的手小心地揉了揉:“别生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齐风琬刚才还郁结于胸中的怒意与怨气一下便散了个一干二净,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秦江樒,几乎是像只树懒一样挂在了他身上:“以后再去训练的时候,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如果再敢带着一身伤回来,我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
秦江樒一叠声应了。
到了这时候,齐风琬才终于想明白了一些问题,譬如,为什么在先帝死前,瑞王从未出现在朝堂上。
秦江樒一直在暗处忙碌着,哪有时间与机会站到大臣面前兴风作浪呢?若不是先帝在死前突然想起了这么个身在暗处的弟弟,以一道圣旨让他站到了朝臣面前,齐风琬相信,秦江樒会在暗处站上一辈子,默默守护先帝与他的子子孙孙。
“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突然好困,你抱着我睡会儿。”
齐风琬在秦江樒胸口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又选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她倒是不困,只是很想抱着秦江樒歇会儿,感受下这人就在她身边的实感。
听着属于秦江樒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齐风琬的一颗心也跟着慢慢安定下来,不知不觉中便陷入了睡梦。
醒来的时候,秦江樒将一封帖子递到了齐风琬眼前:“一个月后是太后千秋,太后的意思是,今年不是整岁,不必大办,将亲朋请上庆祝一番就是。这是她写给我们的请帖,你看看如何回比较好?”
齐风琬接过了帖子:“我看看。”
打开帖子的时候,齐风琬感到了一阵讶异。
她一直以为,所谓字如其人,像太后这样的大美人,写出来的字也应当是端秀清新的,结果这帖子上的字却是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让人怎么都无法联系到太后身上去。
齐风琬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搞错了什么。秦江樒只说这帖子是太后写给他们的,可没说是太后亲自写的,这也许是太后找了谁代笔也说不定。
不论这帖子是不是出自太后之手,太后都很正式地邀请了他们夫妇二人,齐风琬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写了回帖。
那时齐风琬还没觉察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她是在一个月后进宫赴宴的那天才发现的。
太后在帖子上邀请了亲朋,这个亲指的是小皇帝与瑞王,这个朋指的则是齐文氏,这一场千秋宴,根本就只是场家宴罢了。
齐风琬原是担心,这场千秋宴会持续太久,宴会之上的东西放久了又嫌冷会难以入口,为了避免晚上会饿肚子,她特意和秦江樒先在家中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才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她根本没能在宴会上吃到任何东西。别说吃点什么了,她压根儿没等到饭菜上桌,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被太后赶出了宴会。
与齐风琬一同被赶出的,还有皇帝皇后和秦江樒。太后的说法是,她有私密的话儿要同齐慎儒夫妇说,齐风琬心里明白,这只是托辞,太后应当只是想和齐文氏说几句体己话儿罢了。
齐风琬几人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后,秦江樒忽然走到了小皇帝的身边,蹲下身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秦江樒便扛起了小皇帝,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齐风琬与齐风斓姐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最后还是齐风斓拿出了主意,因为此时是当着一众宫人的面,齐风琬还端着作为皇后的端庄架子。她向着齐风斓温和一笑,询问道:“瑞王妃可要同本宫去长春宫吃点东西?”
齐风琬客客气气地应了,恭恭敬敬地跟在了齐风斓的身后,向着齐风斓的寝殿去了。
这一次与上回赏花时的拜见不同,齐风斓直接带着姐姐进了内室,齐风琬一眼便瞧见了被好好摆在床上的大红四件——由她和秦江樒亲手而制的那一套。
宫人已经被齐风斓挥退,齐风斓几乎是在宫人们掩上门的瞬间便瘫倒在了床上,再没了刚才属于皇后的架势。不过,她有小心翼翼地护住发型,想来是因为头发若是乱了,她自己绾不回去,这才格外小心些。
齐风斓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招呼姐姐过去一块儿躺着。
“这套‘大红四件’睡着可还舒服?”齐风琬在妹妹身边躺下了,用手支起脑袋望向了她。
“可舒服了!阿洋也喜欢!”齐风斓笑容灿然:“只是有件事我和阿洋一直在争论,到现在也没能得出答案。”
“哦?你们在争什么?”
“这套‘大红四件’,究竟是谁做的?我看这针脚像是姐姐你的手笔,可陛下不信,非说这既是瑞王送的,那便一定是瑞王送的。我们一直吵到了现在,谁也没能说服谁。”齐风斓嘟了嘟嘴。
齐风琬一愣,随即笑了:“你们两个说的,其实都没错。”
因为受到过度惊吓,齐风斓觉得,她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