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熠探出鼻子嗅了嗅,一挑眉:“血腥味挺浓,应该不是吓人用的道具。艹了,谁这么变态啊?!”
“不是道具,那、那还是真的???”林管负责人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大爷,哪里见过这种吓人的事情,这刚凑过脖子瞄了一眼,就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眼球,”邵麟转了转手中的鸡尾酒针,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看上去还挺新鲜的……”
阎晶晶听到这个形容词,忍不住“嘶”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水里有这么多鱼,但眼球整体的形状还在。我不是法医,说不上来具体时间,但应该没放过夜。就是最近几小时内放下去的。”
也不知道这双眼球的主人是谁?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而那个把眼球用鸡尾酒针插在河床上的人,又是为了什么?他是否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见鬼了,可别告诉我这眼睛是那个姓包的。”夏熠扭头扬声,“你们林管的工作人员,最后一次见到包明新是什么时候?”
林管对讲机频道里问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更糟糕的是,森林公园太大了,只有在游客频繁出入的景点装有监控。包明新所在的e7小木屋,以及附近的接连水域,是一个游客比较少的鸟类观测点,没装任何摄像头。以至于,昨天晚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像那夜间降临的迷雾,在阳光下消散无踪。
“得,昨天晚上到今天清晨之间,这个时段,森林公园里完全没人,哪怕闹出动静,四周也没人听得到。”夏熠低低地骂了一声,“不过,小屋里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包明新失踪前没有留下求救的痕迹,这走向湖边的脚步也不凌乱,他很有可能是自愿去湖边。”
邵麟用物证袋将两枚眼球封存了起来:“还是尽快先让法鉴中心确认这是谁的眼睛。如果是包明新的,那很有可能是他的熟人作案。如果不是包明新,那包明新很有可能就是加害者了。”
李福带着东西,第一时间把眼球送了回去。
很快,几辆越野蹦蹦穿过森林公园,浩浩荡荡地惊起一片飞鸟。刑侦组一顿夺命连环call,捕捞队、痕检员、以及法医组全来了。
做足迹痕检的警察看了十多年脚印,这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个包明新是个大胖子吗?”
邵麟回想起小马宿舍里的衣服:“应该不是?应该是一位体型正常的一米八男性?”
“对对对,不胖的,”林管负责人伸手指了指邵麟,“身高的话,差不多和这位警官一样高。”
“那就不对了,”给脚印建模到一半的痕检员起身,神情严肃,“这个脚印太深了,除非昨晚下过雨,这泥土特别软,要不就应该是个一米八的大胖子。否则,脚跟处很难踩出这个深度。”
林管负责人茫然:“昨晚没有下雨,咱们这儿的土一直就是这样,软软的。”
在场所有人同时低头,很快就明白了痕检员在说什么。那对44码、符合林管工作靴鞋印的脚印,压进土里的长度,比谁都要深。只是大家平时不研究脚印,对那0.5厘米的深度变化,完全不敏感。
“也就是说,他当时是提着大量重物,走到湖边的?”
阎晶晶突然激动了:“小马取货那天,来的就是森林公园。如果包明新是货源,那么,制毒工具就很有可能在包明新手里。结果小马出事了,他或许很担心,想第一时间销毁道具,所以带着重物走到了湖边?”
夏熠突然觉得这个猜想很有道理:“诶,你这个小丫头怎么突然脑子好使了?!”
阎某人抗议:“我脑子本来就很好使的不像某些人!!!”
邵麟始终锁着眉头,似乎并不满意这个解释。他侧头问痕检:“你能推测出,这个‘重物’大约有多重吗?”
“能的,但我空口也说不准,还得先对这片土壤做个校正标度。”痕检对夏熠招了招手,“麻烦你过来一下,站这里。”
夏熠按照要求乖乖站好,神色不解:“干嘛?”
“夏组长,您这什么吨位啊?”
夏熠身高近一米九,又一身肌肉,自称有90公斤。
“行了,”痕检让夏熠原地按了个脚印,做了个建模,又招呼阎晶晶,“小姑娘,你站过来一下!”
那边正忙着建立标度,邵麟突然走到夏熠面前,一手搭在他肩上:“抱我。”
夏熠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哈???”
邵麟又重复了一遍:“站着,抱我。”
见人半天没有反应,邵麟不满地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抱不动啊?”
面对这种挑衅,夏某人二话不说,一手穿过邵麟腋下,一手穿过他的膝窝,一把将人横着抱起。他温热的呼吸就喷在了邵麟脖子上,咬牙切齿的:“谁说抱不动?!你这么轻的小朋友我能一口气抱俩!我说,讲道理,你是不是太轻了,你身上都没肉。”
邵麟一手勾住夏熠脖子,下巴顺势就垫在了他的肩头,面色不悦:“怎么就话这么多呢,往前走两步。”
夏熠迈开腿,脸色突然一僵,露出一个类似“哈士奇突然警觉”的神情。
邵麟敏锐地瞄了他一眼:“怎么?”
夏熠眨眨眼,别过目光,似乎是不敢看怀里人的眼睛,嘴里结结巴巴的:“我我我突然想起来!上回我姐姐结婚,我姐夫就是这么抱她过花门的!”
邵麟:“…………”
在不远处“盖脚印”的阎晶晶同志,用掌心捂住了双眼。
痕检员以为她累了,笑呵呵地说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跑外勤,也怪辛苦的,总是看到这些恶心的东西,要不一会儿去屋里喝点水,休息休息。
而阎晶晶在心底土拨鼠尖叫:不是的!光天化日之下公主抱,简直辣眼睛!
夏熠往前走了两步,邵麟就矫健地跳了下去:“好了。”
他蹲下,对着脚印深度一笔划,突然一拍大腿:“快看!这个脚印的深度,和昨晚留下的深度差不多!”
“我183,假设我与包明新差不多重,那他提着的‘重物’恐怕有夏熠这么重了!你觉得他有可能提着90kg的‘重物’,脚步如此轻松地走到河边吗?”
“你的意思是——”
“另外一种可能:昨晚,有一个体重类似夏熠的人,抱着昏迷的包明新,走到河边。”
夏熠皱眉:“那不对啊,这个体重和我类似的人又是怎么进去的呢?地上只有一种脚印——”说着他突然顿住了。
他也穿着林管工作靴!
痕检在小木屋附近,又收集了大量足迹,准备拿回局里分析。
邵麟继续分析道:“岸上没有血迹,说明挖眼球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在水上。昨晚,这里一定有一艘船。”
“去调水路附近所有的监控!”
可是,这片水域四通八达,还有大量遮挡视野的芦苇荡,一时半会很难发现线索。
等到中午的时候,打捞队终于从水里上来了。打捞队队长摇着头:“这片水域底下都摸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尸体、作案工具、或者丢弃的制|毒工具。”
虽说这片是活水,但水流非常温和,如果眼球所在的地方是抛尸点,那么尸体一定会在附近,不会被水流冲走。既然水下没发现尸体,那么眼球的主人没有在这里被抛尸。对方带走尸体,似乎意义不大,也就是说,眼球的主人,大概率还有活着的可能!
小遥山占地面积大,四十几人的搜救队带着搜救犬展开搜查,寻找包明新的踪迹、或是制毒工场……
同时,郁敏那边也传来了确认消息:“dna提取出来了。数据库中无匹配,但我们比对了e7小木屋床铺上留下的头发,可以确定眼球与头发来自同一个人。然后,我们在燕安总院血液科找到了包明新住院的女儿包靓,确定两人共享50%的dna。所以,e7小木屋附近湖里发现的眼球,应该来自包明新。”
然而,搜救队依然一无所获。大家不仅没有发现包明新的尸体,就连新型毒|品相关的线索都没有发现。
当大家一身疲惫地从森林公园回来的时候,小马已经被送去了戒毒所。由于他熬不住戒断反应,缉毒组只好让人一边戒毒,一边继续审。
邵麟拿过那对眼球的物证照:“让我试试。”
审讯室里,小马已经换上了戒毒所的t恤,冷漠地看着来人,一言不发。
“你的室友,叫包明新,对吗?”
小马眼皮都没抬,一口回绝:“不是。”
“哦,这样。”邵麟温和地点了点头,“那么我是来告诉你,包明新出事了。”
冷色调的灯光下,邵麟仔细地观察着小马的微表情。虽说这个男人一直在尽力避免目光接触,但在邵麟说完这句话后,他还是发现男人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当一个人紧张、害怕、或是兴奋的时候,支配瞳孔开大肌的交感神经活跃,导致瞳孔扩大,是很难伪装的。邵麟当即在心底断定:他对这个名字是有反应的。
在那一瞬间,邵麟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这个男人的软肋——他倔强地保护着的同伙,正是包明新。那个基本不回家住,床位、衣物却依然被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室友。
虽然,小马嘴上依然否定:“不认识。”
邵麟也不着急,只是把那张眼球的照片放在桌上,推到小马面前:“法医已经确认了,这是包明新的眼睛,被人割了下来,丢在了小遥山森林公园里。”
“但是,我们没有发现他的尸体,所以包明新可能还活着。”邵麟的嗓音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审问,而是非常平等地与人聊合作:“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才有可能找到他。小马,你愿意帮我们吗?”
小马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破绽百出,可他嘴唇哆嗦着,上下打量着邵麟,似乎是在怀疑警方随便拿了一张什么照片来忽悠自己。
而邵麟的目光坦然而真诚:“我们不想包明新出事,我想,你也不想他出事。”
“对你来说,包明新是生命里,为数不多的、非常重要的人,对吗?”他的嗓音里仿佛浸润了温柔,恰到好处地撩拨在人心口,“你这么努力地对抗警方,保持沉默,就是为了保护他,不是吗?”
“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了。”
“我们也想保护他。”
邵麟一语诛心,小马的眼眶瞬间红了。
半晌,他终于颤抖着咽了一口唾沫:“老包是好人。”
或许是戒断反应时喊哑了嗓子,他的嗓音好像一夜之间漏了风。
“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好人。”小马又重复了一遍,“我这种垃圾死了不要紧。他不能出事儿。”说着他又双眼失焦地看向了别处,低声喃喃他还有个生病的女儿,他不在了他女儿怎么办……
邵麟非常真诚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提问插话。
小马拼命憋了这些天,心里累得慌,这一开口就忍不住了,絮絮叨叨地讲了他与包明新认识的前因后果。当年,他独自燕漂打工,因交友不慎,而染了毒瘾,让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那时候,他因为老乡的关系,认识了包明新。那时候,包明新还没有离婚,还是一所普通初中的化学老师。他见小马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也很可怜,给了他一笔钱,逼迫他去强制戒毒了。
一开始,戒毒小有成效,小马对包明新的感激,无异于重生再造之恩。
谁知身毒易除,心瘾难戒,小马反反复复三进宫,终于还是沿着那条黑暗的下坡滚了下去,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在此期间,包明新的生活,也经历了中年剧变。
虽说包明新工作稳定,但初中老师也就几千块钱一个月,背着房贷、车贷,再加上女儿的出生,日子愈发捉襟见肘。他老婆一直骂人没出息,仗着有几分姿色,果断傍上大款,老公女儿都不要了。从此之后,包明新就独自拉扯着孩子,可谁知祸不单行,孩子小时候又患上了急性白血病,躺在医院里一天天的简直是烧钱。
小马知道包明新有化学背景,恰好,那段时间,他的圈子里,有个二道贩子“幸运a”——也就是向候军——正在重金寻找能合成芬太尼的人。
小马果断帮双方牵了头。
包明新当时实在太缺钱了,一时鬼迷心窍,根据向候军模模糊糊的配方,捣鼓起了芬太尼的合成。
邵麟眉心皱了起来:“他合成芬太尼的实验室,就在森林公园里?”就e7小木屋附近,似乎并没有发现制毒的地方。
“在森园公园里。地方大,人少,好隐藏。”小马摇摇头,“但是,我只知道在哪里拿货,不知道实验室再哪里。为了避免被发现,我们交接的时候都不碰面。他有时候就把货留在松针叶下面,上面压块石头。”
邵麟问:“那你觉得,会有什么人要害包明新呢?我们找的凶手,应该是一个,包明新认识、不设防的人。那个人还知道你们在森林公园里的秘密。”
“这样的人似乎并不多。”小马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最近燕安来了个人,是个东南亚毒|枭,道上叫‘暴君’。这个芬太尼的配方,最早的时候,就是向候军从他那里得到的。我听说这人有点变态。道上很有名气的,压根就没人敢惹他。听说在东南亚,警察,毒|贩,他都杀过。”说着小马挠了挠头,说这人吧,可能杀人就看心情。
邵麟眼底的冷光逐渐凝聚。
向候军被割掉的手指,陈鑫的一狙爆头,包明新被挖掉的眼球,一个体重和夏熠差不多的男人……所有线索逐渐涌向同一个黑影。
“和老包最亲的人是我。除了我,他的秘密只有上层老板知道。但我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杀老包!”小马语气迷茫,“所有会合成的人,在圈里叫做‘炼金师’。没有任何老板会害自己的炼金师。毕竟,炼金师在,货就在。把芬太尼调出来,也挺不容易的,他杀老包的话,没理由啊?”
邵麟问:“这人长什么样?”
“嗐,那我哪知道。我只远远见过,是个男的,挺年轻的,带着巨大一墨镜,大半张脸都遮去了。只知道黑头发,人高高大大的,从不摘墨镜。”
“不过,我听说他快走了。”小马眨眨眼,“等他疏通好燕安市白面的地下网,人就该离开了。毕竟燕安不是他的主场,他全球飞来飞去的,到一个地方,就把一个地方的秘密星球做起来。做起来以后,他好像就又不管事了。”
沉默在审讯室里缓缓蔓延,良久,邵麟才开口:“关于这个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咱们星球有个规矩,就是不准去ls会所交易。警官,你知道的吧?就是城里那家挺有名的gaybar。我曾经问过为啥ls不准交易,他们说是因为老板会去那里谈生意,怕被查,所以都很干净。”
……
“暴君?”缉毒支队长伍正东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暴君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但他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燕安。”
“暴君这个中文名号不出名,但你们搜一搜,海上丝路,tyrant。”
16年前,s国c州,国际刑警与华、s两国警方配合,成功追捕到当年横贯太平洋贩|毒路线“海上丝路”的大毒|枭——“tyrant”。当时落网的,还有十几个同伙。多年后,海上丝路重新崛起,而幕后boss早已易主,变成了如今的“ray”。
电脑屏幕上,只见一名中年华人男性被捕,脸色阴郁。tyrant当年就已经四十八了,现在还在s国监狱服刑,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不可能是小马口中的“年轻人”。
“伍队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暴君,就是个冒牌货呗?”
“可是道上谁敢冒牌暴君?”
“儿子?徒弟?傻逼崇拜者?”
“当年那一伙儿好多人,一股脑全被抓了。”
“可能抓不干净啊。你看,这个暴君可有17个情妇,怕不是全世界都有儿子……”
邵麟盯着暴君的照片一言不发,并没有加入大伙儿激烈的讨论。直到夏熠用胳膊肘撞他,问他什么想法,邵麟这才回过神来似的,缓缓吐出一句:“名字倒不是很重要,小马说的ls会所可以查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 不靠谱身材碎碎念:夏某人,货真价实,180斤的狗子!ps夏熠这个身高+肌肉超级多,一点都不胖,还很结实。00是180出头,80kg不到(但他会自吹自擂上80了证明自己有在锻炼),看着就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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