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皱眉头看她,惊讶道:“嘿,我以前还未曾看过你这深思熟虑的模样,我依稀记得以往你可是看见俊俏的都会多留意几眼,随后私下同我讨论,这是准备出家了”
李冶接过话,道:“出家这不正好中爹的下怀么?”
李月叹气,伸只手放她腿上,语重心长道:“爹也是为了你好,姐姐说多了你反倒不会听。他们那些人,某些东西从根上就同我们存异,但我们打心里就不愿迎合,何必自己遭罪呢。”
她姐姐说的并无道理,李冶自己也知晓,心里面只是放不下一首诗就把十年的光阴给了三清观。她大抵还带了几分恨意,不过这也不算坏事。她在观里待久了,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某些东西也较同龄人熟识得多。
李冶也随着她姐姐叹气,道:“我这倒也不是怪爹,只是想想在观里过的这几年同你在家里过的,心里总有点落差。”
这点道理,李月懂。观里规矩严,平时不许里面的女冠随意出入,除了有人家户请念经时,才可混着出去见见城里。她妹妹在观里呆了十年,这怕是憋坏了。
“听闻今晚街上有集会,你不是得明日才回去嘛,要不我俩偷偷摸摸出来玩儿”
一听到集会二字,李冶眼睛就发亮了。她自小到大就只去过一次集会,且那还是在她幼年时候,早已记不得那是什么模样了。
但此时,她却有些踌躇,皱眉头道:“万一被爹给逮住了,明年不让我出观,那如何?”
李月见她这模样,急忙笑道:“爹若不让你出观,娘得把整个李府给闹翻。从上半年就念叨着把你那间房给收拾出来,爹想阻拦,还是被娘给堵了回去。”
两人聊着聊着,多半是李月给李冶讲述集会上有些什么好玩儿的玩意儿。这一聊,两人都没了倦意,不知不觉就给进了城。
进了城,李冶由于得回一趟李家,剩下的女冠约好何时去陆家,就各自散开各回各家。
一到街上,李冶就赶紧掀开帘子偷偷瞄着街上如何热闹,生怕错过什么新鲜玩意儿。只见街上这儿有人吆喝着卖簪子,那儿有人吆喝着卖糖人儿,一条街好不热闹。直到了李府门口,她这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李父和李母早已在门口站着等候多时,见轿子越来越近,李母早已按捺不住上前就唤着:“季兰啊,快下来,让娘瞧瞧这几年成什么样子了”
李父见她那模样,面上有些不自在,抬手掩嘴咳了一声。李母听见了,转过头瞥他一眼,道:“这么久没见着女儿了,你还不许我高兴”
李父立马道:“哪儿有的事”
李母哼哼一声,没理会他。见陆羽身姿挺拔,站在前面特显眼,笑着上前去感谢。
李冶同李月下轿子时,恰好听见她娘在那儿与陆羽在交谈些什么,她倒没有在意,最后听见她娘在挽留:“陆羽啊,护送季兰她们回来辛苦了,马上到饭点了,要不留在李府吃了午膳再走”
李月听见了,也劝道:“陆公子呀好不容易来李府一趟,要不吃了午膳再回去吧。反正晚些时候,季兰也要随着女冠们去陆家的。”
李母在一旁附和:“对啊,要不吃过午膳后就随着她们一块儿回去了。”她说罢,见站在一旁的李冶没发声,暗自给她使眼色。
李冶见了,倒是想装作没看见,只是估摸她娘的脾性之后肯定会数落她,这才没好气道:“你就留下吃午膳吧,回去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陆羽闻言,脸色倒是同之前不一样,他眼睛看了李冶好几眼,最后饶有兴趣地点头,欣然应允:“那谢李伯母的承蒙款待!”
李母“诶”了一声,瞧着陆羽的模样,越瞧越喜欢,脸上的笑意压根掩盖不住。李冶看不过去,小心拉了她娘的衣袖,低声说:“娘,我肚子饿了。”
李母脸上的笑意压根没停,立马道:“季兰肚子饿了啊,那赶快进屋吧。”
——
一桌子的菜,起码半桌都是李冶爱吃的。她本就不挑食,好吃就行。李月在一旁见了,也悄悄冲着她耳旁,低声说:“娘多偏心,都是你喜欢吃的。对了,娘似乎挺喜欢这个陆家三少爷的。”
李冶夹了好几道菜放碗里,回道:“娘喜不喜欢他与我无关,反正我不喜欢。”
李月从她碗里抢过几筷放自己碗里,纳闷道:“瞧这无论外貌还是家世,都挺好的,为何不喜欢”
“他外貌家世都好,我就得喜欢”
“诶!”
李月这一声没管住嘴,叫得大声了些。李父见状想说几句,但碍着陆羽在一旁,最后只淡淡瞥了她俩一眼,道:“食不言寝不语,有何事过后再谈。”
李月自知理亏,垂头应了一声“是”。随即偏头有些抱怨似的看了身旁的李冶一眼,两人默不作声。
由于备菜快,午膳过后,同女冠约好的时辰还没到。李冶见李父李母在正厅里同陆羽聊得高兴,同李月胡乱找了借口就回房了。
这府内的景象和她走时,相差没有多大差异,大概是她爹严谨古板,有什么新置或是丢了的摆件什么的都得亲自过目一遍。顺着正厅前的廊子走,途中穿过后院,便到了她姐妹俩的小院儿。
一进院儿,李月四处张望见没人急忙关上门,拉着李冶就往自己房间走,合上门,她话就如雨后春笋似的,道:“真的诶,我觉得人陆羽给我做妹夫也挺不错的,你要不试着接触一下,就算最后没成,那也算结交了一条人脉呀。”
李冶坐在木凳上,抬眼望她,没开口。两人对视了几秒,李月就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笑着打哈哈:“你看我干嘛呀,这在问你呢!”
李冶听了这话,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李月是知道自己脾性的,有些事情否认了就否认是掰不回去的,以往自己只需要说一次,她便不会劝了,如今却像是魔怔了一样。
她皱着眉道:“娘给你什么好处?”
李月闻言,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她知道这个妹妹生来就比自己聪慧,自己打小什么东西都瞒不过她。她有些懊恼似的坐在李冶对面,道:“娘让我劝服你去接触陆羽,那就给我和陈康做媒。你知道提到陈康,我也就没法子。不过我想了想,还是你重要。那陈康大概没希望了,我对他倾心已经十余年了,不差这几年。”
李月和陈康的事儿,李冶知晓。三人从小认识,但真正一起陪伴着长大的只有陈康同李月两人,而李月打小心意就付给了陈康,陈康却倾心于城西刘家千金。但陈家同李家也是交情深的,只要李母提了这桩婚姻,陈家也不会不答应。
李冶舒了一口气,叹道:“你太长情了,婚姻不是像肉像饭让人必须接受给吃下去的。你早已知道他喜欢刘家那丫头,就算做了媒,就算成亲,你认为他会认可你吗?”
提到这事儿,任李月再大大咧咧,此刻眼眶也红了:“这些事我都晓得,可是妹妹,若有人等你十多年,你不会施舍吗?”
“可那不是两情相悦,那是在可怜你!”
见李月红着眼眶,李冶不自觉放软了语调,道:“姐,就算母亲做媒,你嫁了过去,那也是守空房。”
“可是我愿意,能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能看见他万般模样。即便,他不会对我温柔,我也心甘情愿。”
李冶还想劝几句,这东西一厢情愿换来的全是伤痕,可她一抬头就见着李月那诉泣模样,到嘴边的话只好作罢。
“时辰到了,我走了。”
她开门回房的时候,冲着房里面留了三个字。说完,便走出屋子。
合门那一瞬,李冶看见了李月目光中的惊措转换为失而复得的喜悦。她看着门外的自己,眼里面是感激。
李冶走的时候,脑袋里思考片刻,觉着为了情情爱爱而弃了自己可独立的机会,这真的值得吗?她想了片刻,没得出一个结果。
一出门,便看见了陆羽站在门那儿等着自己。下午的阳光有些毒,直直地射进了李冶的眼里,她道:“我们走吧。”
说完,她便自顾自往前走。最后却没望见,自己身后的陆羽在垂头掩嘴微笑,眼里面盛满了柔气。
——
李府内。
李母见大门合上,用手上的帕子掩嘴笑,问李月:“你说服季兰了”
李月垂头,心里不知是羞愧还是喜悦,她回道:“回娘,说服了。她说她会和陆羽好好培养。”
听见这话,李母倒是放下心来,眯着眼看自家大女儿,让她搀着自己回房,边走边道:“陆家家风比咱家还严谨,教出来的子女绝对优秀。季兰也是个聪慧的孩子,就算陆羽是将军,这要是成了,那我孙子可是得有多大能力啊!”
“哦,对了。季兰这事儿要成了,你便陪着我去陈家一趟,把亲事儿定下来。就算陈家那小子不乐意,你也得把我给他收服了!”
李月面上带笑,点头应允:“都听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