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墨感受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控制台,心头浮现出淡淡的懊恼。
一不注意又超时了……
连续驾驶超出二十秒就意味着这台机甲的神经网络遭到损毁，想要再次连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是平时也就罢了，但现在正在交手的关键时刻,他也难得获得一丝畅快感受，突然喊停实在有些煞风景。
可如果不更换机甲的话，这对战也没办法再进行下去。
念及此，唐如墨遗憾地摇了摇头，对天闻宇说道：“先暂停。”
天闻宇没有反应，反倒是那不断汇聚到风行者上的元气，竟隐约带给唐如墨一种混乱不安的躁动感,就好像他先前因为境界不稳导致力量暴走时那样。
唐如墨：“……？”
蔚蓝色的风行者静静矗立在那里，所有外显的信号灯都保持在正常光芒和亮度，说明机甲应该处于正常的驾驶状态,看起来与先前没什么区别。
但在唐如墨的感知当中,却有某种暗潮涌动的气息正在逐渐增强,只不过他一时判断不出来这属于哪种仙家道法——又或者究竟是不是自己认知范围内的道法。
唐如墨又叫了天闻宇几声。
所有的呼喊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激不起半点回声。
神识穿透机甲外壳，驾驶舱内的天闻宇正直挺挺坐在位置上，样子看起来显然不太对劲。
虽然他不曾陷入昏厥,反而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但脸色涨红，视线飘忽，似乎……有点像是元气上头的征兆。
唐如墨没有元气上头的经历，不过曾经听师父说过，也在门派古籍上看到过，倘若修行者在尚未经过系统学习的情况下因为各种原因突然与环境中的元气产生强烈共鸣，就容易出现类似的浑噩状态,严重者还可能出现幻觉，甚至是不受控制的行为。
天闻宇的症状基本都对上了。
也就在他这样判断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汇聚在天闻宇周围的元气突然向四面八方喷发，终于开始对现实产生具象化的影响。
最开始只是若隐若现的轻微爆裂声，但很快就变成了持续不绝的啪啪作响，就像是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鞭炮散布到了环境当中——只是效果绝对和喜庆沾不上边。
唐如墨发现自己的机甲外壳上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狰狞凹陷，与此同时，四面的防御力场屏障也被爆炸轰击得嗡嗡作响，原本隐匿的网格纹路如今持续显现，甚至不稳定地震颤起来。
“天闻宇！！”
唐如墨厉声高喝，往声音中注入了足以震慑精神的力量，希望能借此让对方恢复清醒，可惜还是没什么作用。
眼前的状况正在急转直下，持续不断的密集爆炸即将击碎力场屏障，波及到附近的战斗区域——当然也包括艾斯所在的区域。
唐如墨注意到这一点，心情有些不愉。
他当机立断抛弃掉已经不能启动的累赘，足尖轻点，通过外翻的驾驶舱门跃到了蔚蓝外甲之上。
充斥着整个空间的元气呈现出近乎狂暴的紊乱躁动，明明是在温暖室内，却有猎猎寒风吹动他的发丝。而随着他的出现，像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原本就不带消停的爆裂声响开始变本加厉，只不过都被唐如墨的剑障阻挡在外。
至于那台从刚才开始就静止不动的机甲，更是突然之间有了动作，如同鬼魅般疾速游走起来，而且比先前还要更快更猛。
正准备去把天闻宇从驾驶舱里揪出来抽两巴掌的唐如墨：“……？？”
显而易见，机甲是在朝他发起攻势。
里面的驾驶员重新聚焦了视线，双瞳中更是迸射出灼灼精光，只有皮肤依旧红得跟醉了酒似的。
唐如墨又向对方传音，然而天闻宇恍若未闻——也许是真的没听见，又或者消化不了话里的意思——正全神贯注地耍疯，兴致分外高昂。
于是他除了要防备周围如同蚊蝇般没完没了的无形爆炸，还要同时应对风行者机甲神出鬼没的炮击和剑光。
尽管都不是十分强大的破坏力，但维持剑障护身需要持续消耗元气，并非是长久之计，必须尽快从根源上解决。
唐如墨目光一沉，决定速战速决，穹天剑应呼唤而出。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四方的力场屏障终于不堪重负破裂，将紊乱元气的波及范围扩大到了附近的对战区域。
年级前十正把艾斯当皮球踢，压抑情绪消退大半，一派神清气爽。谁曾想侧面的屏障骤然消失，猝不及防的他被某几道连续的爆炸撞得踉跄往前，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结果才刚转过身，他就迎面对上了一发来势汹汹的光波炮，当即操纵机甲匆忙躲闪。
等到发现偷袭者的身份，他顿时就火冒三丈，怒而咆哮：“天闻宇，你特么是成心的吧？？”
天闻宇自然没有理会，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唐如墨身上。
体内激荡的血脉力量正与环境之中的星能相互呼应共鸣，让他感觉自己变得空前强大，仿佛无所不能。
他此时的思维可以说是清醒又可以说是浑噩，明明在操作上能够精准无误甚至更胜一筹，但却一点没有注意到周围状况的异常，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用机甲攻击普通人，脑海里只剩下进入这种状态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我要打败唐如墨！
轰轰轰——！！！
剑障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猛烈轰炸，就像是弥散在整个空间里的所有无形炸弹都在朝唐如墨蜂拥而来。
狂暴能量之间的碰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以至于在其他战斗区域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不对。
弗罗斯特眉头紧蹙：“怎么回事？风行者所装配的武器根本不足以导致防御屏障破坏！中央系统呢？为什么不立即进行修复！”
助理老师一脸懵逼：“系统、系统好像没法自行修复，有种未知的力量在持续对力场造成影响，即使修复了也会马上被破坏！”
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什么见鬼的未知力量！？”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也知道防御屏障的持续失效与那台在失效区域内高度活跃的机甲有关，而且从机甲的行动方式就能辨认出来，里面坐着的肯定是天闻宇。
但是那小子究竟携带了什么先进武器？演练楼里的防御体系达到f6级安全水准，那也就意味着至少需要g6级别以上的武器，这根本没有必要，也完全讲不通啊！
“弗、弗罗斯特老师！”
而且这节课上使用的风行者都是学校内的教学机甲，昨天晚上才刚刚全部检查完毕，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他安上别的东西……
“弗罗斯特老师！！”
难道是因为种族特性？对了，天闻宇是来自哪个星球来着……
“弗罗斯特！！！”
助教老师连声呼喊，就跟叫魂儿似的，终于成功把机甲老师的思绪从复杂的内心世界拉回现实。
“系统修复好了？”
“不是啊弗罗斯特老师，你快看！！”助教老师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他探出五指在虚拟光幕上一阵操作，将事发位置的景象放大到充盈整个视野，“那架发飙的机甲似乎是在攻击着一个人！那个叫做唐如墨的学生！”
弗罗斯特：……！！！
他定睛一看，果然见到一个瘦弱的小身板正战立在机甲头部的位置。
虽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曲着光线，导致影像蒙上了众多乱七八糟的波浪痕迹，但毫无疑问，那个没有武装任何外骨骼、把自己的血肉之躯置身于天闻宇光波炮之下的疯子，确实就是唐如墨。
“他不要命了吧！？”弗罗斯特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四处搜寻扩音设备，“还有天闻宇，不是向来都说自己有原则底线，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助教老师仔细看了看，说道：“也不算手无寸铁，唐如墨手里好像拿着把剑呢。”
“剑？什么剑？你难道是在说那种落后星球的冷兵器？真是笑话，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跟机甲比起来，只怕连根铁棒都称不上！”
弗罗斯特嘴里碎碎念着，终于找到了被他丢到角落里的扩音设备终端，接通之后朝天闻宇大吼道：“停下来！立刻给我停下来！你已经超出划分给你们的战斗区域了，知不知道啊天闻宇！！”
天闻宇当然是不知道的。
元气上头的状况下，所有其他的外界因素都被忽略，通常只有一个念头会无限放大。
唐如墨心里已经清楚了个大概，于是握紧了手中的穹天剑，在天闻宇因为机体缓冲而略有迟缓的瞬间横向挥出一击。
下一瞬间，澎湃的青色剑光骤然迸发，转瞬间破开重重叠叠的躁动元气，以势不可挡的凌厉气势袭向目标机甲，将其拦腰砍下。
一击必中。
在天闻宇有所反应之前，唐如墨已经足下发力，如出鞘的飞剑一般冲向了正从空中坠落的半截蔚蓝色机械，准确落在了左侧肩甲上。
手中青芒闪过，这么大一个的驾驶舱就与残余机体利落分家。
在场的c班学生都曾见识过唐如墨的断头手法，但依然还是会惊叹不已——当他们意识到断头对象是全校第一，而唐如墨居然没有驾驶机甲的时候，惊叹就变成了目瞪口呆。
至于其他在附近看得真切的高年级学生，也同样感到无比震惊，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控制台上。
年级前十喃喃道：“那真是天闻宇吗，不是被什么人假冒的吧？乖乖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家伙被削成这样……”
艾斯把驾驶舱当成休息室，原本正昏昏欲睡，结果因为那种恰到好处的震颤晃动突然停了下来，他反而从困顿中转醒，好奇地探出脑袋往外张望。
残留的紊乱元气在他身边炸出好几个坑，他却一点不担心。
唐如墨将风行者的驾驶舱门切开，穹天剑径直指向了天闻宇的脖颈。
“清醒点了没有？”
冰冷锋芒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天闻宇满身沸腾的热血在此刻骤然冷却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望向持剑制住自己要害男子，脑海里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脸色渐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