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一个三十多岁的孕妇挂号后指名道姓找桃夭然接待。
桃夭然还以为是她的老病人,见了这个孕妇后才发现是个生脸,对方的一双蛤蟆眼一看她就目光躲闪。
她以为对方有点儿腼腆,专门寒暄了几句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这个孕妇叫邱淑梅,等到桃夭然给她把脉时,迫不及待插嘴一句。
“桃大夫,你悄悄和我说说,我肚子里的是男娃还是女娃?我们一家都想要个男娃哩!”
一听这话,桃夭然心生不悦,很不悦,她是女的,对方是女的,咋就看不起女的?
“你这是头胎?”
邱淑梅一愣,慌忙使劲儿点头,“头胎,就是头胎,我嫁进门后一直怀不上,这才刚怀上头胎。”
“头胎无论男娃女娃都好,医院明文规定,医务人员不得向孕妇及其家属透露胎儿性别,我可不想被医院开除。”
桃夭然就是公式化的平淡语气。
邱淑梅扑扇几下蛤蟆眼,还挤了几滴眼泪,声音带了颤颤巍巍的哭腔。
“桃大夫,我听说你的名气很大,你手上很有本事,所以才被江院长从村里提拔到县医院,求你,算我求求你啦!
你给我抓几副药吧,就是那种能把女娃变成男娃的药,我要是生不出来儿子,我婆家上下肯定对我没有好脸色。”
桃夭然直觉邱淑梅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耐心劝解,“你回去和婆家人说,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你要是生不出来男娃,你丈夫负主要责任。”
邱淑梅又挤了几滴眼泪,央求,“桃大夫,那你给我开一副安胎药吧!”
桃夭然正写诊断记录呢,一听这话顿时觉得邱淑梅来意不善。
“你脉象平稳,没必要喝安胎药,适当吃些动物内脏,平时注意作息规律,没有什么意外一周后过来做个孕检。”
说完,她把病历卡给了邱淑梅,“下一位!”
没有谁注意到邱淑梅离开时阴晦怨毒的眼神……
下午快下班时,江院长过来找桃夭然正要做思想工作,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骂骂咧咧闯进来。
“桃夭然滚出来,你不出来老子杀了你全家……”
江院长直觉对方是过来寻衅闹事的,小声提醒穆慧珍出去报警,然后和桃夭然相随走近这个男人。
“我就是桃夭然,你是谁?现在是法治社会,医患纠纷需要双方协调解决,我劝你不要乱来,”
桃夭然见这个男人手里抓着一把笤帚。
不远处,一个保洁阿姨满脸恐慌地望过来,显然这人从阿姨手里抢了笤帚。
笤帚,这种杀伤力不怎么大的东西……意味着这个男人主要是来挑衅闹事的。
“江院长,你也在啊,你在最好,我和你说吧,反正你不满足我提的条件,我就天天过来闹。”
这个男人把笤帚丢给了保洁阿姨,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见状,江院长马上站在了桃夭然的前面,脸色严肃,“这儿离派出所不远,你最好有话说话别动粗!”
当江院长说完这番话时,桃夭然已经把男人手里的菜刀塑化,刀刃部分变成塑料材质。
这个男人晃了晃手里的菜刀,“江院长,你给我解决好了最好,要是你糊弄我,我就死在你医院里,你医院等着关门吧!”
江院长见多了大风大浪,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你搞清楚,这是国家的医院,不是我家的菜园子。”
男人愣了愣,恶狠狠地盯着桃夭然,“上午我老婆邱淑梅过来抓安胎药,桃夭然说用不着,结果吃了晌午饭她就开始肚疼,现在她流产了,医院得赔我三百块钱,另外还得把桃夭然开除。”
江院长探询地望向了桃夭然,后者朝他点点头,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个男人。
“那你老婆敢和我对质吗?”
邱淑梅的男人心虚了,他挥着菜刀扑过来,桃夭然一把推开江院长,自己也轻松躲开。
就在这时,两个警员赶来,正好看见邱淑梅的男人持刀行凶,马上制服他夺下菜刀。
毫无疑问,在两个警员赶来时,菜刀又被桃夭然恢复了原样,恶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了解情况后,两个警员带着几人回派出所录笔录。
江院长和桃夭然在警车上行动自由,邱淑梅的男人被戴了手铐,他哆哆嗦嗦的,低着头想着如何应付过去。
到了派出所,桃夭然说了上午给邱淑梅诊断的相关情况,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
邱淑梅也被带过来了,她和她男人张康的口径一致,咬死说桃夭然没有给她抓安胎药,最终导致她流产。
警员让江院长,桃夭然和邱淑梅回去等调查结果,张康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即日起拘留等待最终处罚结果。
桃夭然刚出派出所的大门,就看见任文彬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赶过来。
今天任文彬回来得比较早,他到了医院这边正要去车棚存自行车,就听到中医科主任穆慧珍对他说了前因后果。
因此马上赶了过来。
现在看到恋人面带微笑从派出所走出来,看见他后小跑过来,刹那,他满腔的担忧和一身疲倦扫去大半。
江院长简单说了一遍录笔录的过程,“文彬,你别担心,桃大夫不会有事的。”
任文彬抓到了重点,“江院长,谢谢你及时报警……”
先前听到张康挥舞着菜刀砍向了恋人,任文彬吓得差点三魂出窍。
“文彬,这是我应该做的。”江院长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报警真是无比睿智。
如果桃夭然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愧疚一辈子。
目送江院长离开后,任文彬把恋人紧紧搂入怀里,久久不肯松手。
任凭过往的行人驻足,指指点点……
有个老奶奶领着小孙子路过,小孙子看到了这一幕很是不解,“奶奶,姐姐那么大了,咋还让哥哥抱?羞羞脸!”
说着,小家伙用胖乎乎的手指刮刮肉嘟嘟的脸蛋儿。
老奶奶的解释很善意,“姐姐冷,哥哥抱着她给她暖暖……八斤,我们赶紧回家,等回了家,奶奶给你煮鸡蛋。”
这一老一小很快走远,其他的围观者依旧兴致勃勃,有的起哄说亲一个,有的嘲笑说不知检点。
“文彬,我饿了,走吧!”眼看着愈演愈烈,桃夭然轻声提醒。
“好!”任文彬载着恋人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周遭的任何动静他都充耳不闻,眼里心里只有一人不过如此。
第二天,任文彬想着单位没什么可忙的,就陪着恋人在医院这边的食堂吃早饭。
是的,他们俩就是在食堂饭厅随便选了一个边角的位置吃早饭。
即便这样,还有人不辞辛苦,故意绕到这个边角对桃夭然“嘘寒问暖”……
不是问桃夭然有没有被病人家属砍伤,就是问多会儿从派出所回来的,如此等等。
桃夭然把他们当病人对待,一一耐心回复。
如是,本来兴致勃勃的后来者也失去了刨根问底的兴致,桃夭然这么嘴牢,问了也白问。
“桃大夫,我听说你参加了今年的高考,要是你没考上大学还会带薪复读吗?”
一个实习护士仗着自己这张脸很能打,从初中打到了卫校也无敌手,所以她问话的角度也很刁钻。
毫无礼貌素养可言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令她失望的是,任文彬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这张校花脸。
少年把恋人碗里的剩菜扒拉到自己碗里,埋头吃得津津有味,恋人的剩菜太香了。
桃夭然放下筷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着托着下巴欣赏少年大佬的吃相。
就在这个校花牌护士无比尴尬时,谭校长兴冲冲地大步走进来,一眼锁定了这一小对儿。
“叶子,文彬,你们都在这儿哪,老江还真猜对了,叶子,我给你送录取通知书来了。”
“谭校长,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打一份饭菜!”
桃夭然说着,起身就要去食堂的打饭窗口。
谭校长拦住她,“不用不用,我在家里吃过了,录取通知书啊,昨天下午就到了学校,我在教育局开完会后已经很晚了,就没有找过来打扰你们休息。”
任文彬起身拎过来一个凳子,让谭校长坐下说话,期间,他仅仅淡漠地瞥了一眼谭校长手里的纸质文件袋。
看到这一小对儿的反应,谭校长不解地挠挠脑袋,“你们两个怎么这样冷静?都也不想看看通知书长啥样?”
桃夭然很清楚,她的大学通知书里浸透了任文彬的付出,不可言述的巨大付出。
可通知书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她没有太多欣赏的兴致。
任文彬呢,他存了个小心眼,不想白让周遭的陌生人随便欣赏恋人的录取通知书。
“谭校长,我早就和叶子对了各科的答案,和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对比后,早就推论出来她能够被录取。”
不说校花护士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而溜掉,单说谭校长听了任文彬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