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然晓得申屠云渊对家人还算温情,对外人特别狠辣,故而这样一问。
“木姑娘,我愚钝不堪,实在是听不懂你说什么,不早了,我该回去给王爷准备晚饭了。”就这样,管家溜之大吉。
他回到王府,等申屠云渊吃完饭后,如实禀报一番。
申屠云渊俊脸微沉,洗漱后骑马径直来到老孟肉铺的后院,“木姑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很为难你的干弟弟?”
桃夭然洗漱完毕,仅仅穿了中衣,正要早早睡觉呢,没想到申屠云渊带着冷风闯了进来,兴师问罪的语气染了柠檬味儿,一筐柠檬。
“直觉吧,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对盘。”
本来,洁身自好的申屠云渊打算和这个木屠娘保持距离,再也不踏进这个院子一步,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暂住于此。
“直觉是吧,本王直觉你身份有问题,所以决定暂住于此,免得你有不合身份的荒谬言行。”
这个木屠娘简直了,简直太了解他的小脾气,如果她的芯儿是他的爱妻,那他当然得看紧些。
如果不是那也无伤大雅,毕竟自己和她没有共居一室,然而下一幕,他有些消化不良。
桃夭然抱着被子,眉眼染笑……他的爱妻在睡觉前经常这样看着他,等着他虎扑过来。
“我家桃花蘸水开,
真灼夭姿惊鸿雁。
爱悯愿传家书然,
你曰衣锦还乡见。”
直白说话受了限制,桃夭然只能如此委婉示爱,她揣测着对于三元及第的申屠云渊而言,这种藏头诗不过是小菜一碟。
的确如此,申屠云渊听完后即了然其中深意,这首小诗首字连在一起,我真爱你。
“你到底是谁?”
堂堂摄政王申屠云渊声线微颤,他和爱妻都是情感内敛之人,两人恩爱的诸多细节绝不会有第三人得知。
“你猜!”桃夭然本来想说你妻子,说出来的却是这两个字,她平生一种无力感,轻叹垂首。
申屠云渊朱唇抿紧,压抑着想将眼前人拥揽入怀的冲动,俊脸渐渐冷如万年古井,波澜不泛。
“木包包,我有爱妻,她叫桃夭然,你还是尽早放下错误的心思比较好。”
听着申屠云渊这番极致斯文得体的回复,桃夭然心里苦,论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
可嘴上她并不服气,“哈,真有意思呢,大晚上的,摄政王不陪着爱妻干嘛来此处?又何必暂住于此?”
桃夭然此刻的模样和声音完全变了,申屠云渊的眼睛和耳朵没问题,告诉他这个女子和他爱妻毫无关系。
但他的直觉捕捉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熟悉亲近,这令他站在十字路口难以选择正确的方向。
此刻,他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的心备受煎熬,“因为我爱妻出了不好的状况,你的出现点又比较可疑。
一个乞讨为生的孤儿,一般来说,她很难突然改变而跨行谋生,皇叔绥王跟着你更说明你比较特殊。”
申屠云渊缓声解释,同时也在试探,果然如他所料,眼前人的关注点变了。
桃夭然一脸惊讶,“我老弟是皇叔绥王?”
申屠云渊由此判断,皇叔绥王一直瞒着真实身份,足见其居心叵测。
如果眼前人的芯儿是他的爱妻,他当然不会容许绥王染指丝毫;如果不是,绥王的深意又是什么?
轻嗯了一声,申屠云渊解释似的,“皇叔绥王黄胤多年称病不上朝,我看在先帝的份上没有追责治罪。
只是命他做八岁幼帝的日常陪读,吃住在宫里,直到娶妻为止,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黄胤当日卧床装病的情景历历在目,申屠云渊暗咬了下牙根,他倒要看看黄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啊?那家伙可真过分呢,皇帝侄儿那么小,他做叔叔的却为老不尊浪得飞起,就算体察民情也用不着一直装乞丐吧,我还以为他是大户人家里受排挤的私生子呢!”
桃夭然毫不留情地吐槽着,皇宫高墙里的绥王黄胤在辗转难眠中打了个大喷嚏。
申屠云渊甚为愉悦,眼前人和爱妻一样是非分明,重点是和爱妻一样如此信任他,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
还和爱妻一样善良隐忍又宽容大度……沁骨的熟悉感席卷如潮,冲刷得他好不酸爽。
“总之,我和绥王就是哥们儿,你没为难他就好,你怎么还不走?要么一起睡?合衣抵足而眠?省得你疑神疑鬼……啊!”
桃夭然说着,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见状,申屠云渊想起了一个细节,白天,眼前人拿到酬金后也打了一个呵欠。
当时她以手掩口,微微垂首打了个呵欠,甚为含蓄,因为有好多人在场。
此刻,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她才无所顾忌地打了个呵欠,嘴巴张得好大,他甚至看见了她的后槽牙。
由此可见,她根本不把他当外人。
他生而为人,仅仅曾和一个人共处一室,那便是他的爱妻。
“申屠云渊,你可真磨蹭,算了,不管你了,我要睡了,你随意!”桃夭然钻入被窝后,往里边挪了挪。
这一幕好熟悉。
曾经在家乡时,每到秋冬时节晚上睡觉,他拿着本书嚷嚷着好冷进了她的屋子。
那时躺入被窝的她就会往里挪一挪,给他空出来小床的外侧。
由于他人高腿长,因此在看完书后只能蜷着腿侧卧才能保证不掉下床,那他也心甘情愿,甜如蜜糖。
一个人的身体声音变了,但是习惯不会轻易改变,她爱他的习惯还在,如果谁再说是凑巧,他就和那人干一架。
申屠云渊回过神时,缓步走到床榻边,侧身而坐,闭眼感受着熟悉的氛围。
良久,他缓缓张开狭仄细目,端详着睡得正香的陌生女子,谨慎起见,他还得观察一番才能判断她的芯儿是不是爱妻。
想是这么想的,他的手却忍不住伸出去,好看的长指捏住被角,轻柔地掖了掖。
人家都睡着了,他真的该走了,可却挪不动步子,挑目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直到亥时的更声传来,他才轻手轻脚离开回了隔壁屋子。
是了,耿三早将皇叔绥王的被褥等等换成了新的。
即便如此,申屠云渊还是嫌弃这屋子的味道,燃了一炉熏香。
翌日,就在桃夭然宰猪宰羊开剥期间,申屠云渊和她的屋子都换上了厚实的窗帘门帘,厚重的床帏以及厚被褥。
床下有炭盆,床头小柜上有手炉,几个工匠正在给窗户安装采光好的明瓦。
桃夭然看在眼里,忙碌完后微笑着进了厨房,身着便服的申屠云渊紧跟进来,声线温和。
“辛苦你了,我来打下手,你看,我已经生了灶火,你尽管挑简单的饭菜做就好。”
是的,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人,称呼包包吧,陌生又别扭,称呼然然吧,还不到时候。
“今天有点冷,吃炝锅面吧!”桃夭然和面饧面,准备食材。
她割了一块比较肥的猪头肉,切片;白菜切块;嫩葱切段;老姜切片,再切点蒜末。
等灶上锅里的花生油热了时,桃夭然将猪头肉片投入,加入老姜等调料煸炒出香。
接着放入白菜块翻炒断生,加水,等她擀出来面条,申屠云渊也烧开了水,她先打了一对荷包蛋。
看着蛋液凝固后,桃夭然放入面条,就是两个人的量。
至于耿三等人,申屠云渊早给了银钱,吩咐他们自行解决早饭。
不久,面条煮熟,桃夭然放入嫩葱蒜末,出锅上桌。
她毫不犹豫地将一对荷包蛋都捞给了申屠云渊。
“别忘了你是朝廷官员,你明天开始天天照常上朝,反正我就这样了!”
她完成攻略任务就撤,不想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
申屠云渊一双好看的狭仄细目盯着碗里的这对荷包蛋,眉头微蹙。
相依相偎……曾经,他挑灯夜读,爱妻总会煮碗糖水。
里面也卧着这样一对荷包蛋,相依相偎如水里鸳鸯,他戏说是鸳鸯荷包蛋。
再一次确定,眼前人的芯儿是爱妻,她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心里有数,天下太平安定,也不用我天天上朝,倒是处理家事更紧要。”和爱妻有关的事就是家事。
说罢,申屠云渊捉起筷子,给桃夭然夹了一个荷包蛋。
见状,桃夭然轻笑了声,“申屠云渊,你应该猜到了我的芯儿是谁!”
闻言,申屠云渊夹面条的筷子顿住,撩起浓密鸦黑的眼睫毛。
他的眸眼泛着碎碎密密的柔光,如夜空里最温的星辰,月光下最柔的湖波。
两人目光交汇,相视而笑,沉沉心思绽放如花。
桃夭然抿唇埋下头,将碗里的猪头肉捡出来,丢进申屠云渊的碗里,后者精致迷人的唇角一弯,甘之如饴。
不想长肥肉肉,桃夭然吃饭时总会把肥肉丢给某人,因为他不管怎么吃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这天深夜,桃夭然累透了睡得很香,申屠云渊清闲了一天反而辗转难眠。
木包包的芯儿就是他深爱的爱妻,可她的身体对他而言完全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