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他们曾经的相识相处相恋是那么美好,他不能一人独享。
在这悠悠三年里,他沉湎于美好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从未觉得她已薨逝。
“小然,在我是个惹人厌烦的纨绔魔头时,是你给了我无上的快乐时光,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的真爱,不过你以前的事儿也是存在过的,我和你说说。”
当初,他这个纨绔小皇帝和桃夭然厮混在一起时,他母后暗中派人把桃夭然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
他知道后和母后大吵了一架,好多天不去母后的寝宫请安,他母后在他父皇那里哭诉了好几次。
接下来,君昊阑说起桃夭然和斐璠的那一段过去。
桃家和斐家的祖籍都在黍县,两家的老屋相邻,因此斐桃两家的小孩子都是在一起玩大的,斐璠和桃夭然是其中的两个。
斐家世代书香门第,斐璠又是孙辈中的佼佼者之一,所以当十五岁的斐璠提出要娶十三岁的桃夭然进门时,斐家的长辈们一致反对。
原因很简单,桃夭然的父兄不过是舞刀弄棒的白丁,斐家的长辈们都认为桃夭然配不上斐璠。
斐家以此说服了斐璠,并承诺如果他与出自书香门第的赵家三小姐订婚,那么等到赵三小姐进门后,他可以把桃夭然娶进门当平妻。
斐璠在和赵三小姐订婚前,带着媒婆亲自去桃家做解释,桃夭然的哥哥桃秋生极力反对平妻之说,将斐璠和媒婆撵出桃家。
没几天,桃家变卖田地老屋等等,一家人去京城投奔桃犁的好友,在快要出黍县地界的那天出了状况。
桃夭然在路边山林中自缢寻死,被羊倌撞大声呼救引来桃犁和桃秋生救下。
桃秋生给了羊倌一点碎银子以示感谢,声称桃夭然再入林小解会让母亲桃氏陪同。
羊倌将桃夭然寻死的事儿告诉了老婆,他老婆逢人便说,没多久便传到了斐璠那里,刚刚订婚的他和斐家决裂断亲做了道士。
桃家抵达京城后,桃犁才得知好友在一周前病逝,安顿下来后,桃犁不想和儿子桃秋生一辈子走街串巷卖豆腐。
因此父子偷偷参军出征,桃夭然捡起了卖豆腐的挑担,和母亲桃氏相依为命。
“小然,想起了什么?”君昊阑眼桃夭然一副思索状,末了如是追问。
桃夭然想起来了,原身谎称去林中小解而自缢寻死,是真的死了,就在那时,她这个牡丹花妖穿了过来。
她没有原身以前的记忆,当时,她看着恨铁不成钢的桃犁和桃秋生,以及默默拭泪的桃氏,还纳闷原身有这么好的家人为啥要想不开寻死。
现在看来,原身是殉情明志。
太傻了,好傻的傻姑娘,斐璠根本就是还不够爱她,而她也不够爱自己,不明白她才是爱情中的唯美。
“我卖过豆腐?我会卖豆腐?想不起来了!”桃夭然状似苦恼地拍拍脑袋。
是了,她装失忆症就要装得像模像样。
到了京城后,她绝对不能重操旧业卖豆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已经想到了谋生糊口的活儿。
君昊阑再次将桃夭然拥入怀里,“小然,想不起来就别勉强,幸好你没忘记我,谢天谢地,要是你睡不着的话就敲敲墙,我马上过来哄你睡觉。”
桃夭然嗯着,挣脱出来,将君昊阑推出了房间。
没办法,有人盯梢嘛!
可能是皇太后的眼线,也可能是居心叵测者的眼线。
和少年陛下谈情说爱刺激又危险,是个高危技术活儿。
因为是她爱的人,因为在这一段旅程中她会变得更完美,她心甘情愿在刀山火海上跳舞,与君共舞醉其中。
就这样,日出赶路,日落宿于驿馆,一周后抵达京城。
入京城的这天早上,斐璠特意和桃夭然说他就此在京城久居,有什么需要就去“璠桃园”找他。
桃夭然装聋作哑,即使她沦落到露宿街头,也特喵不会去斐璠的住所求收留。
早在三天前,君昊阑就说他在京城有处别院,桃夭然住过去便是。
桃夭然清清淡淡一句,“我住过去便等于自封为你的外室,不如住自己的房子心安理得。”
君昊阑被心上人的傲骨硌得好痛,他还就偏偏喜欢她这份傲骨不羁,痛并快乐着。
桃夭然说在安顿下来前,她不会去桃氏,君昊阑朱唇抿了抿,没说桃氏的现状。
京城和黍县不同,有太多的平民百姓认识君昊阑,桃夭然在脚跟站稳前,不希望君昊阑和她厮混在一起。
但这话不能明说,“兆霖,今天初入京城,我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先得买间店铺,你家人想来甚是想念你,你先回家看看。”
“我本来打算在黍县逗留一个多月,他们这会儿还以为我在黍县呢,我想陪陪你,走吧,先去买店铺!”
君昊阑已经习惯了和桃夭然在一起。
早有近侍到户部传君昊阑的口谕,陛下带个朋友过来买店铺。
户部尚书米铨和户部侍郎辛梧都是一头雾水,掐指算算时间,君昊阑刚到黍县就折了回来。
在陛下的心里,什么样的朋友比追思薨后还重要,他们疑惑不解,追问这个近侍,打听那个买主的底细。
近侍深知言多必失,只笑着说他们很快就会到买主。
米铨和辛梧心里打起了鼓,他们最怕的是陛下的朋友赊账不还,得他们自己掏腰包补窟窿。
在忐忑不安中,他们等来了身着便服的君昊阑和一个“文弱公子”。
今天,桃夭然仅仅穿了一身男装,将头发梳了个道士髻,没有画男妆。
虽然米铨和辛梧粗略打量了几眼,但可以确定这个文弱公子和薨后犹如孪生兄妹。
近侍端上来茶水退出去后,桃夭然眼米铨和辛梧紧张得胡须颤抖,她递过去户籍文书和路引,微笑着自我介绍。
“米大人,辛大人,我叫桃夭然,叨扰了,从黍县到京城路程不短,我为了方便才女扮男装,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买间店铺在京城经商谋生。”
米铨赶紧将事先画好的一张草图递过去,“桃……姑娘,这上面凡是圈住的地方都是户部待卖的店铺,标记‘八’的店铺意思是售价八千两银子。”
“夭然,挑最贵的店铺,你的银票不够我这里有。”君昊阑抿着茶水提醒。
闻言,米铨和辛梧暗赞陛下圣明,他们不用拿俸禄补窟窿,至于这个桃夭然和桃皇后是什么关系,不是他们操心的范围。
“兆霖,你不懂,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桃夭然说着话,眸光始终不离这张草图。
米铨和辛梧偷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万般震惊。
兆霖!
这个桃夭然竟然,竟然敢这样称呼陛下!
桃皇后生前在人前也很少这样称呼陛下!
而且两人说话的语气,似极了老夫老妻!
“两位大人,这处店铺位置还行,我很感兴趣,它怎么只卖一千两银子?是你们疏忽大意写错了吗?”
桃夭然将草图放下,点指了一处圈住的店铺。
米铨辨认了一下,“桃姑娘,这处店铺确实售价一千两,辛大人,你细细说一下原由。”
辛梧点头说好,翻出来相关卷宗,详细说了一遍这处店铺低价出售的原由。
这处店铺前铺后院,本是太上皇在位时一个何姓京官的私人产业。
因为此人暗中和山匪勾结谋财害命被太上皇处死,抄没家产充公,这处店铺便被户部接管。
近十年的记录显示,这处店铺一直经营不景气,前三年,租户连店铺税都赚不回来。
于是户部放出优惠,租户租一年只需要上交一季的店铺税,但接着的三年还是不怎么景气。
到现在为止这处店铺已经闲置三年,每到夏季会有不少外地商贾进京购置产业。
户部都会向他们推荐这处店铺,租一年只需要缴纳一月的店铺税,一次性买下只需要一千两白银。
末了,辛梧强调,“桃姑娘,三年了,这处店铺一直无人问津,由于它的后院无人打理树木也异常繁茂,百姓传言这处店铺阴气重,难以聚财,桃姑娘还是再看看其他的店铺为好。”
“两位大人,我对这处店铺的售价和位置都很满意,我买了,你们写买卖文书吧!”
花最少的钱买到最合适的店铺,这已经开了个好头,是个好兆头,桃夭然心情愉悦。
君昊阑忍不住,“夭然,这么多旺铺,你怎么偏要选个晦气的?”
“兆霖,京城是天子脚下的福泽宝地,没有一处是晦气的,不详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
桃夭然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两位大人,我今年二十一岁了,足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米铨和辛梧还是探询地望向了君昊阑,后者放下了茶盅,“尽快办好手续。”
就这样,辛梧写了一份买卖文书,又誊写了一份,双方签名,辛梧盖上户部的公章,桃夭然没有印章,按了手印,就此生效。
辛梧声称会尽快办好房契过户手续,桃夭然道谢后,“兆霖,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心上人这么客气,君昊阑内心酸爽得不可描述,面上他微微颔首。
户部侍郎辛梧带着桃夭然去接手那处店铺,厅里剩下君昊阑和米铨。
“米尚书,你看桃姑娘时想到了谁,尽管大胆说,说错朕也不怪罪!”
米铨缩了缩脖子,声音极低,“陛下英明,陛下恕罪,微臣一看到桃姑娘就想起了桃皇后,两人似极了孪生姐妹。”
“甚好,朕也是这么想的,记得不要散播朕已回京的消息。”君昊阑起身离去,袍襟划出一抹轻然弧度,步履轻快。
“微臣谨遵圣命,恭送陛下!”米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地儿后,桃夭然发现这处店铺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前面的铺面很大,后面的院子也很大,只是稍显破败,需要修葺拾掇一番。
“桃姑娘,这么大的院子到了晚上,你一个人住会害怕的,没雇到伙计婆子收拾好之前,你最好投奔亲戚或者是住客栈。”
辛梧一个大男人大白天置身于此都觉得心里发毛,但觉阴风阵阵。
“这里的环境太好了,闹中取静,我这就出去买些日用品之类,晚上就住在这里,我有功夫在身,辛大人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桃夭然丝毫没有感受到这院子里有什么阴气,只不过是长时间没有人住,缺乏烟火气而已。
送走了辛梧,桃夭然又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就在她准备离开后院出去采购时,一棵银杏树上飘下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