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和刘彻一起去了平阳侯府,平阳公主见到和刘彻一起来的阿娇,微微一愣：“阿娇也来了？”
阿娇笑道：“平阳姐姐不欢迎我来吗？”
“哪里哪里。”平阳轻笑道：“怎么会不欢迎呢。”
将两人迎进去后,平阳轻轻一拍手,便有一群婢女手里托着盘子进来，为阿娇和刘彻上了菜。
“这是府里的厨子新想出来的菜肴，我就想着将陛下邀请过来，尝尝鲜。”平阳笑着说道。
刘彻勾唇,举杯：“多谢阿姐的招待。”
平阳道：“单是喝酒,也是无趣,近日侯府的歌姬也排练了新舞，为陛下助兴吧。”说罢，外面很快就传来了乐声,一群舞者旋转着走了进来。
阿娇抬手戳了戳刘彻,小声道：“平阳姐姐还真会为你考虑呢。”
刘彻转手握住她的手：“她们跳得没有你好看。”他还记得，那日她醉酒后跳的舞,在他的心里是顶好的。
阿娇微微弯了弯唇,心中的一些郁闷倒是一扫而空了。
舞姬婀娜,每一个动作都叫人赏心悦目。阿娇托腮看着,目光却慢慢定格在一个歌姬的身上。
这个女子……好生眼熟……
阿娇不由仔细看去，那女子乌发如绸，纤细楚腰不盈一握,仿佛稍稍用力，便能折断一般，我见犹怜。阿娇能够注意她,也不是因为她足够吸引人，而是因为……这个女子，和之前梦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卫子夫？
她寻寻觅觅许久的女子，总算出现了，可这一刻，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做。
阿娇倒吸一口气，心中突然多了几分踌躇和忐忑。她悄悄转眸看向身边的刘彻，却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舞姬中，也不知是在看谁。
舞曲结束，舞女们跪伏在地，刘彻手执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身。
平阳公主见刘彻并未有任何表示，她的眼眸暗了暗，挥手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诺。”
舞姬们款款起身，排成一排，依次走出去。
“等等。”阿娇突然叫了一声。
舞姬们纷纷停下，转身听着皇后有何吩咐。
在这之前，公主就已经提点了她们，她们被养在侯府的意义。她们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一个被帝王相中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帝王身边似乎还有一个更为出色的女子。
虽不知道她的身份，可就凭着她能坐在帝王身边，便能猜出一二来。当今皇帝的后宫，除了皇后便再无二人了。
如今，她们被皇后叫下来，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刘彻看向阿娇：“怎么了？”
阿娇盈盈一笑：“左边第三个，你过来。”阿娇点的人，正是卫子夫。
卫子夫惶恐抬头，踱步走到中间，跪下：“奴婢拜见皇后。”
刘彻看着卫子夫，脸色一变，他强自镇定看向阿娇：“她怎么了？”
在一起这么久，阿娇如何感觉不到，刘彻的变化？她的心微微一凉，随后便是一股直达四肢百骸的寒意，让她忍住打了个寒颤。
刘彻倏地皱眉，抬手覆上她的手：“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
阿娇强扯出一抹微笑，她转眸看向卫子夫：“方才你的舞跳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卫子夫。”
阿娇鼻子一酸，突然觉得难过，她缓缓转头看向刘彻，明媚的凤眸中满是他的模样，却不知道何时溢满了泪水。
皇后，昨日朕幸了子夫，现带她回来，封她一个美人，你可有意见？
刘彻心慌，锐利的眸中带着几分恐慌，他倏地起身，转头看向卫子夫以及其他舞姬：“滚出去！”
舞姬们大惊，连队形都顾不上了，卫子夫还傻愣愣的跪在地上，刘彻怒喝：“还要朕请你出去吗？”
平阳公主也被刘彻这样，突然吓到了：“陛下……”
“皇姐，你也先出去，朕借你屋一用。”说罢，他不用分说的拉起了阿娇的手，十指相扣，不容她有挣脱的余地，将她拉着进了后面的偏房。
平阳公主看着他们两人，神情若有所思。
进了屋子，刘彻转身关门，直接将阿娇困于自己和门之间。他抬手，指腹轻轻的划过她的脸颊，抹干净她脸上的泪痕：“告诉我，怎么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她，问她为何单独将卫子夫给留下，问她为什么要哭。
她的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上，灼灼的，似乎要将他的心给灼穿了。
那一幕虽然发生在梦中，可是刚刚刘彻的反应，分明是认识卫子夫的。他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些年，他们几乎是时刻在一起的，唯独那晚，他彻夜未归。
她哑声问道：“上巳节前晚，你彻夜未归，到底在哪？”
刘彻呼吸一窒：“你……”她怎么好好的，问了这个？
“回答我，刘彻。”
对上阿娇的目光，刘彻闷声道：“上次不是说了吗？我在一户农庄度过的。”
阿娇摇头：“你撒谎！”她指责道：“那日，你在平阳侯府，你遇见了卫子夫，你宠幸了她，是不是？！”她大口大口喘气，心中莫名多出了几分悲怆，苦涩的情绪填满了她所有的思维。
她狠狠推开他，自言自语道：“你带她回宫了，我们大吵了一架。你说你不爱我，你喜欢卫子夫……你与她日日夜夜在一起，甚至连朝政都不管了。我……我好伤心好伤心……”
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锥心的疼，就像当年，他亲眼看着她缓缓的走向别人，而那个时候他无能无力，亦挽回不了。
刘彻猛地转身从身后抱住她：“不是的，阿娇，不是你说的这样！”他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再次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我不会再带她回宫了，阿娇！”他头深深的埋在她的颈间，声音哽咽。
“再？”阿娇低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彻：“……”
阿娇挣扎：“刘彻，你放开我，你将话说清楚，什么叫再？所以，你曾经带她回宫过？”她用尽力气去挣脱刘彻，却还是摆脱不了他的束缚。
她心一横，抓起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上去，恨不得将他的肉咬下来。血腥味一瞬间溢满了阿娇的嘴里，刘彻这才松开她。
阿娇转身看着他手背上的血痕，眸中多了几分担忧。他抬手托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齿间，还有他的鲜血。
在这方面，阿娇从来都不是刘彻的对手，她被他吻得，有些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
“阿娇。”
阿娇没有出声，心里难受得要命。
“阿娇。”
他一声声，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他说：“我不会放手了，再也不会了。”
“你骗我。”靠在他的怀里，她泪如雨下。
聪慧如她，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她想到了，曾经王通告诉自己的那所谓的未来，是假的。
他们没有善始善终。
什么儿孙满堂，白头偕老，可能都是假的，他在骗她。
或许，真相就是她梦境中的那样。他爱上了卫子夫，带了那个女人回宫。然后她会怎么做？
她一定很伤心，很绝望，最后选择了彻底离开他，住进了母亲赠送的长门宫。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做那样一个梦，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给她提示，她如今只不过活在他编织的另一场梦中。
“阿娇，我没有骗你。”刘彻低哑着声音说道：“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白头偕老。”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王通……”阿娇迷茫的站在原地，她看着他，又好像没有看见他。“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
刘彻紧紧的抿唇。
“你明知道窦少卿会死于非命，你有一千一万次机会提醒我，可直到他死了，你都没有说。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候我……我……”
那个如同阳光一样温柔的少年啊，是她少女时期，最不能忘怀的月白风清。可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陨落了，带着她那份初初冒尖儿的感情。
“那是他的命，你竟怪我？”刘彻握住阿娇的肩膀，两眼冒火：“阿娇，你看清楚，你当着你夫君的面，提别的男人？！”
“是啊，那是他的命，那么我的命是什么？”她激动的挥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这么费尽心机的骗我，又是为何？”
“你的命，就是注定成为我的皇后，我的女人！”他怒声道：“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不要！”她捂住耳朵，情绪一度失控：“我不要，我不想当你的皇后了，我后悔了……我不要……”激动之下，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刘彻手疾眼快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苍白的唇还有眼角的泪，他亦心如刀绞。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低喃：“阿娇，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知道前世的事情，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不是说好了，这一世我们白头偕老的吗？为什么你现在还惦记着那个人？
阿娇，你……爱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