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元年,刘彻于长安城西,上林苑中营造建章宫。
建章宫内,建筑宏伟壮观,各种装饰也是奢靡至极。由许许多多的宫殿楼阁组成,可谓是千门万户。
其前殿,比未央宫还要大,并且和未央宫之间连接着天桥。
前殿北边还凿了一个人工湖太液池,池中有蓬莱,瀛洲等等象征着海中的仙山。可见这个时候,刘彻迷恋奇幻之术的心态。
建章宫昼夜光明,那墙壁上镶嵌着数万夜明珠,寝宫内更是金玉珠玑为帘,奢华程度叫人咂舌,倒也真真是一座金屋了。
自建章宫建造好了之后,刘彻基本就在这里生活起居,处理朝政了。
时值深秋,他也上了年岁,却偏偏起了兴致,带着宫人泛舟游湖。深秋晚凉,日头西斜,他坐在船头,竟就这样发呆到了天黑。
回了寝宫之后,他头痛发作,免不了又是一番折腾,等真的沉睡下去之后,他陷入了梦靥。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他以一种飘忽的状态,看到了曾经的阿娇和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们还未成婚,甚至在她的心里,还没有他。
眼前的两人,似乎是在曾经的太子宫中。阿娇坐在软榻上,刘彻站在阿娇的对面。
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内侍,捧着东西进来:“殿下,外伤药膏。”
刘彻接过药膏,挥手让内侍下去。随后他便很自然的拉过阿娇的手,指尖抹了药,轻轻的为阿娇的手心上药。
两人之间亦是沉默,只是冰凉的药膏接触到她手心伤口的时候,阿娇小小的倒吸了一口气。
刘彻皱眉:“韩姝越来越不像话,应该让韩嫣好好的管教一下他的妹妹了。”
阿娇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让人家小姑娘,芳心暗许,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遭这一罪。”
“她是韩嫣的妹妹,我也只是当她是妹妹。”
“总之,还是你的错。”
飘忽在他们身边的刘彻,对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茫然。
他……他这是怎么了?是梦吗?为什么会梦到这么诡异的场面。为什么这多年过去了,他会梦到这时?
眼前的自己,如此小心翼翼的将阿娇的手捧在手心,轻轻的处理她掌心的伤口:“还疼不疼?”
阿娇的神情呆滞:“不疼了。”
刘彻皱眉:“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阿娇突然叫道:“王通?”
王通?!
飘忽的刘彻听着这个名字,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韩姝,王通,自己,阿娇?这个时候,可不就是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吗?而王通,也是他啊。
眼前的刘彻,突然听到阿娇叫自己这个名字,他抬头看向阿娇,黑眸锐利:“王通是谁?”
阿娇倏地收回目光,低声道:“没有什么,就是刚刚看着你的一瞬间,我觉得眼熟,就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我怎不知,阿娇姐还认识这么一个朋友?”刘彻哼笑道。
阿娇撅唇:“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怎么我的事情,为何要让你知晓?”
刘彻反手握住阿娇的手道:“以前的事情我不过问便是,以后的事情,我应当知晓的。”
他的指腹轻轻的在阿娇的手心蹭了蹭,随后轻笑道:“说起来,我的字,便是一个通字,如此我倒是更好奇,阿娇姐口中的王通是谁了。”
阿娇撇唇,连忙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开:“凭什么我以后的事情,要让你知晓。”她说着,已经从软塌上下来:“我……我……我还要去见皇后,不得耽误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刘彻自阿娇身后伸手将她拉住,圈在了怀里。他比阿娇高了一点,可他这样抱着阿娇的动作,还是有点不协调。
“你……你这是作甚?”阿娇轻轻的挣扎,却挣不开他。她脸色微红,似愤怒,又似害羞。那一点红润,一直晕染到她的耳后,刹是可爱。
刘彻便是看着她耳后的红晕,竟有一瞬想要亲吻的冲动。他低咳一声,笑着问道:“阿娇姐,你明日就要离开长安,那你何时回来?”
阿娇抿唇道:“指不定,就不会再来长安了。”反正,这长安,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玩……阿娇想到了窦少卿,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那我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与我何干?”阿娇扯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刘彻你可真奇怪,有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你,你怎么偏偏就喜欢我了?我有什么好?还是我能给你什么好处?”她的问题直言不讳,一如既往的犀利。
其实她不讨厌刘彻的,只是碍于之前的事情,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刘彻。如今他的步步紧逼,倒是叫她有些害怕。
“阿娇姐自己不知自己哪里好吗?”刘彻低笑道:“自然是因为你好,我才心悦你呀。”
他的话,不可避免的,让她的心微微一麻。
阿娇跺脚,有些许恼羞成怒,她咬牙道一声:“无赖。”随后提着裙摆转身就走。
待阿娇走后,刘彻脸上的笑容也冷淡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药膏,轻嗤一声,随手将药膏给扔在了身后的案桌上。
飘忽的刘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记忆仿佛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所有因为年岁而模糊的事情,也逐渐的清晰了。
当年,他明白了阿娇的重要性,所以即使心里不太情愿,却还是选择了向阿娇表明心意。可能是他太过心急了,在父皇的面前求婚,被阿娇当场拒绝。
母亲说他操之过急,他亦知自己急躁了。
于是他静下来心来,决定不要如此心烦气躁,好好的将事情笼络一下。
韩姝不过是他赢得阿娇的心的一颗棋子罢了,他想让阿娇知道,自己对她情根深种,直接说出来,她肯定是不信的。所以,用韩姝的嘴巴说出来,才更有信服力。
只是没想到,纵然这样了,阿娇还是不为所动。
忽然,一阵莫名的拉力,将飘忽的刘彻给拽走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金碧辉煌的寝宫中,夜明珠的光亮让整个大殿都显得格外的耀眼。刘彻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来人啊。”
内侍进来:“陛下。”
刘彻捏着眉心,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寅时了。”
此时的刘彻依旧有些神志不清,他回起梦中情境,却觉异常真实,就好像真的是自己回到了那个时候,看到了曾经的他们。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阿娇了?明明那么多年过去了,可是她的模样在他的脑子里,竟越发的深刻,成了去不掉的烙印。
“去将李少翁唤来。”
内侍不敢耽误,连忙去办。
天还没亮,还在家中熟睡的李少翁就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带到了建章宫中。
这些年,这李少翁没少在刘彻面前装神弄鬼,如今多年不曾梦见阿娇的刘彻,再次见到了他们的过去,便也让刘彻想到了其中的契机。
他问:“你可知离魂之术?”
那李少翁本在家睡得蒙头蒙脑,如今听皇帝的话,他一个激灵,连忙道:“臣倒是知道一法术,能叫人灵魂离体。”
刘彻一听,大喜:“你当真有办法?”
李少翁神叨叨的点头,和刘彻说需要准备一下,刘彻直接应允。
只是突然的梦见过去,勾起了刘彻的回忆,他还记得,阿娇曾经说过,他曾经回去过三次。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就连他自己也都放弃了。
如今大汉强盛,他又突然梦见过去,倒是勾起了曾经的不甘心。
李少翁很快就准备好了,宫人搀扶着刘彻走进去,却见里面没有什么光,只有几根蜡烛燃着。这蜡烛的后面,一个白纱帐子罩着的软塌。
刘彻看着纳闷,那李少翁神秘兮兮的说道:“陛下莫急,臣现在就施法,您切不可乱动。”
李少翁手里拿着羽扇,左右挥舞,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什么。
刘彻听着他的话,又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一时间,竟有些瞌睡。
就在这时,李少翁突然说了一声:“来了。”
刘彻定睛一看,却见那隔着白纱帐的背后,竟然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这……”
“陛下,这便是您日思夜想人的魂魄,您可千万不要出声,万一惊扰到了她,她就会消失的。”
刘彻愣怔住,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身影,这身影和梦中的阿娇太像了……就像是阿娇从梦中走出来了一样。
许久许久,他只呢喃道:“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来迟。”
事后,刘彻倒是很大方的赏赐了李少翁,还封他为“文成将军”。
可几日后,刘彻突然又醒悟过来,阿娇还活得好好的,如何来的魂魄?一怒之下,刘彻将李少翁斩首,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竟然直接气得吐血了,大病了一场。
这下倒是将建章宫的宫人都吓坏了,连带着不少人,也动了不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