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似乎不应该在场了。她和许夫人说了一声,就打算离开。
谁知道，许衡也直接跟着阿娇一起走了。
留下许夫人一脸尴尬，还有孙秀珠的黯然失神。
倒是孙秀兰惊呼一声：“呀，我想起来了,我在哪里见过阿娇和许二哥了！”
众人都看向孙秀兰,有些好奇。
孙秀兰道：“前年,我和父亲去过河间，出城的时候，正好遇见王府查人,当时那画像的一男一女,好像就是许二哥和阿娇啊！”
这是怎么回事？
许夫人疑惑：“衡儿怎么会跑到那边去？还被通缉？”
孙秀兰摇头：“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许福连忙拉住孙秀兰：“好啦，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了,免得让娘担心。”
孙秀兰吐吐舌头：“那就当我没说吧,阿姐,我们回去。”
孙秀珠咬唇,许夫人心中对她有愧：“秀珠，当年的事情，真的是我考虑不周,在这里我和你道歉，也希望你能原谅我。”在大汉，女子就算嫁人和离了,也还能再嫁，单是退婚，其实并没什么。
孙秀珠不言，只是微微福身，和孙秀兰一起离开了许家。
许夫人顿了顿，看向许福：“你去将你二哥叫来，娘有事情问他。”虽然现在许衡人是回来了，可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总觉得，儿子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许衡和阿娇一起离开后花园，他想要和阿娇解释清楚，关于孙秀珠的事情，可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阿衡。”许衡没有开口的时候，阿娇倒是先开口了：“我打算明天，就搬出你家。”
许衡微微愣住，随后问道：“那你打算去哪？”
“这里靠近堂邑，我打算回家看看。”她如此说道：“好久没有见到兄长了。”
许衡点头：“好，我这就去收拾。”
阿娇却微微摇头：“不，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是我一个人回去，不用你陪着。”
许衡倏地皱眉，眉锋紧蹙，似乎对阿娇的话表示不理解：“为什么？”
阿娇眨眨眸子，反问道：“那你一直跟着我，又是为了什么？”
他沉默一会，回答：“只要看着你过上你喜欢的生活，做你开心的事情，就足够了。”
阿娇点点头：“如今，便是了。”她轻声道：“而且这次我是回家，也不会再有危险了，所以你就不用跟着我了。至于以后，我想，你还是多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你也看到了，你弟弟因为你，已经耽误了人家孙家的姑娘了。”
许衡死死的抿唇，他明白了阿娇的意思。
她在赶他走。
那边，许福找来：“二哥，娘叫你。”
“你娘找你，你去吧，我先回房了。”阿娇说了一声。
许衡下意识的抬手将她拉住，最后将手中的软酥递到她手里：“我先过去。”说着，他转身走了。
阿娇低头看着手心里，用油纸包着的几块软酥，明明应该很甜的，可是心里却多了几分不适宜的苦涩。
在和刘彻的感情中，她明白，有些东西，其实不该强求的。并不是所有东西，自己想要得到，就能如自己所愿。她有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可是遍体鳞伤之后，她只能默默的将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外壳中。
面对许衡默默的付出，阿娇感动有之。可都这么多年了，他竟也不曾说出一句喜欢。即使之前，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将他的心里话给逼出来，他也都不曾说出来。
阿娇害怕，自己会错了意。
或许，许衡真的只是，将自己当成朋友，多年前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因为受伤过，阿娇不敢先开口了。偏偏许衡也不打算开口，若是如此，那么只能作罢。
想到这里，阿娇倒是有点庆幸了。还好，还好，自己对许衡，只是又一点点的动心，还没到爱的程度。
许衡被许夫人叫过去，许夫人本想旁敲侧击的询问，但是面对这个儿子，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拐弯抹角，最后只能直说：“衡儿，娘只是想知道，你和阿娇是怎么相识的？”
许衡十多岁才被找回许家，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许夫人一直想着要弥补。可是许衡似乎和谁都不是很亲，在家里好些年，才慢慢的适应过来。
许衡沉默片刻，只道：“以前就认识了。”
许夫人对许衡的这个答案，有些不满，她道：“以前是多久？怎么认识总要有个过程吧？阿娇说她以前的家是在堂邑……”话说到这里，许夫人突然停下了，脸上的表情，也像是见到了什么让她震惊的东西一样。
她突然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家在堂邑……她说她叫阿娇……衡儿，你老实告诉娘，她姓什么？”许夫人一边询问，一边在心里祈祷，可不要是她想的那个人啊！
“陈。”许衡是个耿直的孩子，明知道母亲会震惊，还是如实的说了出来。
许夫人傻眼了：“陈阿娇？！”这不就是在两年前，被陛下废黜的前皇后吗？知道了阿娇的身份，许夫人再想想许衡最近的行踪，也算是明白了。
两年前，儿子突然离开家里，不是有事情，而是因为皇后被废，他是去了长安！而这位前皇后，和许衡的孽缘，还要追溯到他们小的时候！
难怪说，早就认识了……
许夫人自己也感觉阿娇似乎在哪里见过，现在想来，她夫君还是丞相的时候，宫中宴会，她也去过一次。
彼时，她是臣妇，大汉的皇后和皇帝，远远的坐在主席上，高不可攀也遥不可及。
谁曾想到，多年后，她夫君被罢官，她和幼子回到老家。她差点将前皇后，当成了自己的儿媳……
这可真要用一句命运弄人来形容了。
“衡儿，娘不管你对这位皇后，有什么想法，总之，你们绝对不能在一起。”许夫人好歹也在长安住了十多年，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儿子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喜欢这么一个棘手的人物？
想想这些日子和阿娇相处的点滴，许夫人心中还有点遗憾，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褪下那层身份之后，竟是如此剔透的人？
许衡沉默，他还在想着，阿娇赶他走的事情。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阿娇生气了，才不要他跟着？
“衡儿！”许夫人见许衡仿佛没听见自己的话，不由声音大了一点：“衡儿，你听好了，立刻马上，和她断绝一切往来，等会娘就安排人，将她……嗯，将她送回长安。”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家里，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许衡回神，直接否决：“不行！”
“不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是先皇后，是皇帝的女人，你将皇帝的女人带回家，万一被那位知道了，你是想让整个许家为你陪葬吗？”许夫人严厉的说道：“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是我将她从长安带出来的，我不会送她回去。那个皇帝已经舍弃她了，她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许衡皱眉：“我想护她周全。”
“就算她和皇帝没有任何关系了，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许夫人质问。
许衡一窒，他眸光迥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话，仿佛就要脱口而出，可是最后还是哽咽在喉咙间。他想将心里的话呐喊出来，想要告诉母亲，告诉阿娇……
“娘，我爱她！”许衡哑声道：“我心悦她，从小就是。我想看着她幸福，可我也更想给她幸福。她嫁给皇帝后，一直不开心，她被那个男人舍弃了。我想去守护她，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想帮她实现！哪怕最后，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这番藏在心底太久太久的话，总算在这个时候，被他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发现他更加难受了。
许夫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的许衡，这大概是第一次，儿子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多话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儿子，心底竟藏着如此深情。
儿子会喜欢阿娇，许夫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当初，夫君就是在堂邑侯府将人找到的。他们却不知，从那个时候开始，儿子便已经情根深种。
“可是衡儿，你不能和她在一起！”许夫人知道自己这样说很残忍，却还是要说出来：“一旦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长安的兄长要怎么办？”
许衡沉默，他知道，所以之前无论阿娇怎么逼迫，他都一直忍住了没有说出来。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守护她，就足够了。
他不敢太贪心的，因为越贪心，就会失去得更多。
“母亲，我会带她离开，离开许家，就算上面查下来，也不会找到这里的。”许衡认真的说道。
“所以，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女人，打算抛下你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了吗？”
许衡沉默许久，他只道：“母亲，当年如果没有她，许家应该不会有我。”
许夫人倒吸一口气：“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知道这个儿子有多固执倔强，也明白了，儿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的。
她闭了闭眼，最后深吸一口气问道：“衡儿，你这样的想法，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