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蜀郡,过了长江,路经淮阳,再向前走,西边是堂邑,南边是淮南。再向前走上几天,便是江都国界。
因为撞见司马相如,阿娇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便放弃了回堂邑的想法,直接准备去江都。
坐在马车里,阿娇仔细的回想着如今的江都王,应该是表兄刘非的儿子刘建。元光六年,这位表兄就病故了。
他们抵达江都都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许衡下马车,牵着马儿,带着阿娇缓缓的进城。江都城彼此长安城来,却也丝毫不逊色,天色已晚,可是路上的行人商贩还是有很多。
阿娇提议:“不如,我们寻一家位置不错的客栈住下吧。”他们并不打算在江都停留太久,所以这一次直接住客栈。
许衡侧身,微微一笑:“好。”顿了顿他道:“今晚的江都好像有灯会。”
阿娇抿唇:“看来我们还是来巧了。”
在客栈安顿下来后,两人简单的用了晚膳,便出门去看,江都的灯会了,以阿娇的角度来看,这里热闹的程度,不亚于长安。
灯火闪烁,阿娇走在许衡前面,他们身边来来回回,走过不少的少男少女。阿娇注意到,这些少女的脸上带着羞涩,嫣红的脸颊像是抹上了胭脂。男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柔和的落在少女的身上。
她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许衡,一瞬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许衡有些慌乱的收回了目光:“怎么了?”
阿娇微微摇头,转头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阿娇又停下,她等许衡走到自己的身边来,这才小声开口:“阿衡,我问你一件事儿。”
“嗯。”
“许丞相可还健在?”
“父亲已经不在了。”许衡如实回答。
“那你家里,可还有长辈?”
“母亲还在。”
“阿衡,这几年,你陪着我一起东奔西走,你母亲都不曾说过你吗?”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阿娇看到身边这些带着幸福微笑的男子和女子,猛然想起,其实许衡的年纪也不小了。
在大汉,女子过了十六不嫁人,可是要罚钱的。虽然男子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是并不代表,许衡的家里人不着急。
“母亲……没有说过。”
阿娇皱眉:“说谎。”怎么可能没有说过?
“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他们能将母亲照顾好。”许衡避重就轻的回答。
阿娇咬唇,轻声说道:“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跟着我吗?”
许衡猛地停下,阿娇也跟着停下,她转身面对他,看着他眸中隐隐的闪动,她又问一遍:“阿衡,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跟着我吗?”
“有何不可?”许衡反问。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永远在你身边。这一切,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
阿娇轻轻的摇头:“不可。”
“为何?”
“因为我不能再耽误你了。”阿娇一字一顿,非常认真的说道。
许衡脸色微变,他下意识的抬手,最后又无力的放下:“你没有耽误我。”
“那你告诉我,为何你至今都未娶妻?”
许衡的年纪和刘彻一样,正常的话,应该也是儿女成群了。可是他偏偏,一直是孤身一人。
桑弘羊虽也没有娶亲,可是他身边的女人从未断过,长安城有多少家的千金,都盼着嫁给他呢。阿娇以前不知道他心思的时候,还以为是他的眼光太高,看不上人家,所以才一直没有成婚。
可是许衡的身边,似乎只有她。
许衡并未回答阿娇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再次找到自己的幸福。”
阿娇倏地皱眉:“你傻吗?那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她知道许衡对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听到他的回答时,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不求回报的守在她身边?
许衡紧紧的抿唇,不作回答。
阿娇:“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是心悦我的,你陪着我,也是因为如此?”
“我……配不上你!”面对阿娇的质问,许衡只能闷闷的给出这个答案。他说完,却倏地转身,只留下一句:“对不起。”然后就消失了。
这样的许衡,倒是像在和谁置气,阿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配不上?!这就是他默默守候,却从不敢说出口的原因吗?
真的是个傻子!
被阿娇点破了心思,许衡只想快点从她面前逃开。他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却被她本人说出来了,让他有些无颜面对阿娇。
他们之间的地位,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一开始,他是她买下来的奴隶,她只是他必须要效忠的主子。
后来,他虽然摆脱了奴籍,可是她也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从此她是君,他是臣。
他们之间的身份,是永远都不对等的。这个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如今他所求的不多,只要能够守在她身边,只要她平安快乐,就足够了。倘若有一天,她的身边会再出现一个人,这个人能给她幸福快乐,那么他也会心甘情愿的退出她的生活。
阿娇不知道,许衡有这么多想法,她收回目光,心中多了几分恍然。许衡和刘彻,真的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啊。
这样想着,她身边突然窜出一辆马车,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忌这里还有很多百姓。
幸好阿娇反应快一点,没有被撞到,只可惜前面有人不慎跌倒,生生的被马蹄给踩死了。
马车停下,周围的百姓都围在这里,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马车里走出一个人,看那模样也就二十多岁,他站在马车上,一脸轻蔑的说道:“贱民,挡住本王的路,还不将尸体处理了?”
后面的士兵连忙上前,将那个被踩死的人的尸体给搬开了。
阿娇亲眼目睹这一幕,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有人如此轻贱别人的性命。而周围的百姓,显然对他这样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哎,如今的王上,真的是……哎!”
“若是先王知道,这刘建是这样一个暴虐无性的人,九泉之下,应该也会难以安眠吧。”
“可不是,这已经第五条人命了。”
阿娇听到身边的人小声议论的话,反应过来,这人竟然是如今的江都王刘建!她皱眉,刘非那么宽厚的人,怎么有这样一个儿子?
“谁在说本王的坏话?”刘建猛地看向这边,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竟然落在了阿娇的身上。
人群中的阿娇,在周围人的衬托下,落在刘建的眼里,便是国色天香。他色眯眯的笑道:“来人啊,将这些个说本王坏话的人,都抓起来,带回王宫,等会本王要亲自审问。”
那些士兵都是跟惯了刘建的人,自然知道刘建这么说的目的,二话不说上来就将阿娇,还有阿娇周围的那些人给一起压了起来。
阿娇一脸懵:“放开我!”
刘建哼笑一声:“走吧,继续回宫。”
阿娇心中一凉,暗道自己也太倒霉了,明明是出来看灯会的,怎么就碰上刘建了?
于是,就这样,阿娇被士兵带进了江都王宫。
和其他那些被抓来的人不一样,阿娇直接被送进了后院。还有专门的婢女过来给阿娇洗漱换上好看的衣服,看来这刘建也没少做这种事情,宫里的人都习惯了。
阿娇心中生气,刘家的子孙,怎么是这种德行?!
伺候阿娇的婢女,有些奇怪的看着阿娇:“这位姑娘你怎么不哭闹?”
阿娇看着婢女:“哭闹有用吗?”
“自然没有。”婢女小声道:“之前被王上绑过来的姑娘,都要闹腾一段时间。”
阿娇撇了撇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舅舅的几个儿子,她认识的也不多,曾经的江都王刘非,她也不过见过两次,更别说现在这个刘建了。
况且,她本就是一个“死人”,也不好对刘建表明身份。那么这下她要怎么办?
被丫鬟伺候着,换好了衣服,阿娇一个人坐在寝殿里面,心里计划着要怎么才能脱身。可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要怎么解决眼前的难关。
所以……许衡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啊!
阿娇有些无力的趴在桌上,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声。
就在这时,刘建进来了。
阿娇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警惕的看着眼前,笑容有点猥琐的侄儿。
“嘿嘿,美人,我来了。”刘建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发梢上还沾着水渍,看样子是清洗过了。
阿娇厌恶的看着他。
刘建搓搓手,上前一步,就想抱住阿娇。阿娇动作飞快的避开,厉声呵斥:“我警告你,别过来!”
“哟,美人还有脾气了,是不是怪本王刚刚冷落了你?”刘建色字当头,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他再次冲阿娇扑过去:“来来,本王好好疼疼你。”
这话越发的不堪入耳,阿娇怒喝:“刘建,你放肆!”
许是阿娇的这一声太过有气势,倒真的将刘建给呵斥住了,他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随后才笑道:“哟,美人的气势倒不小。”
阿娇急了,也顾不得许多,她直接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你是本王看上的美人。”
“我是你姑姑!”阿娇咬牙道。
刘建听罢,哈哈大笑:“我姑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父亲还有一个妹妹?”他说着,邪肆的目光一点也没有收敛:“就算是我姑姑怎么了?我连我的妹妹也照样玩弄,哈哈哈哈。”
阿娇:“……”可真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