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元光五年,冬,帝于河间遇刺,后昏迷数日,终醒。经调查,行刺之人可能与淮南王等人有关。
因为刘彻遇刺的地方,就在城外不远,所以就直接又回了河间王府。
面对这样的刘彻,阿娇终究是心软了。
和侍卫一起将重伤的刘彻送到了河间王府,河间王后见到重伤的刘彻,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吓得直哆嗦。倘若陛下在这里出事了,整个河间王府都要跟着陪葬啊!
看着六神无主的河间王后,阿娇沉了沉眉梢,拉住她示意她安心:“王后,你现在安排一个偏僻人不多的院子,叫上大夫一起过来。”
河间王后猛然回神,连连点头:“是是,我这就去办。”
很快,一个偏僻干净的院落准备好了,大夫也来了。在经过一系列紧急的抢救下,刘彻总算没有了生命危险。河间王府的所有人,也在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阿娇守在门外,看着屋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眉头微微凝重起来,她并不希望刘彻在这个时候丧命。
许衡站在阿娇的身边,沉声道:“他不会有事的,他是大汉天子。”
阿娇转眸看向许衡,忽而盈盈一笑:“我知道。”她就站在这有些简陋的院子里,一头青丝上沾了雪花,可那一双眸子,却凭添了几分光亮。
许衡这人本就清冷,话也不多,这会儿见阿娇笑了,他眉宇间的川字,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很快,屋子里的侍卫罗玉还有大夫都出来了,罗玉看到阿娇,抱拳道:“皇……夫人。”
阿娇轻轻颔首,那位大夫道:“索性没有伤到要害,里面的公子已经无碍了,只不知何时会醒来,你们好生照料便是。”
“多谢大夫。”
那大夫点点头:“我去抓药,你们派一个人跟着我过来吧。”
那边罗玉直接安排了一个暗卫跟着大夫一起去。
河间王后带着一家人也站在那边观望着,阿娇想了想,走过去,抬手拉住河间王后的手:“嫂嫂,给你添麻烦了。”
河间王后受宠若惊的摇头:“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陛下能来我们王府,王爷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只求老天爷保佑陛下平安无事便好。”
阿娇低声嘱咐:“陛下受伤的事情,万万不可说出去,任何人都不得透露。这个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入,还请嫂嫂帮忙看管一下。”
河间王后连忙点头:“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叫人看好这里的。”
“嗯。”阿娇轻轻一笑,算是将事情都交代好了。
河间王后去忙碌阿娇交代的事情了,阿娇怔忪片刻,一转身却发现许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他的手里还有她之前抱着的暖手炉,之前因为太着急了,也不知被她随手放在了哪里。
阿娇抬手接过他送过来的手里,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沉吟道:“阿衡,我想留下来,等他醒,我们再走,好不好?”
许衡颔首:“好。”他从来不会要求她什么。
只有在她刚刚住进长门的时候,他仓皇的出现在她面前,说要带她走。一开始,她是不愿意的,可是后来,无端想起了儿时的一些梦想。
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快马加鞭,看尽长安花。
后来,终究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情,她放弃了。
若不是许衡出现在她面前,她都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于是,她和许衡离开了长门宫。
阿娇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低喃道:“或许现在的他,在陪曾经的我呢吧。”
许衡有些不解的看向阿娇,阿娇却已经回神,轻笑道:“忙碌了好一会儿,外面还怪冷的,我们先回屋吧。”
“好。”
之后,刘彻一直都在昏迷中,阿娇倒也不着急他能否醒来。她看着河间王府将刘德的丧事办完,看着刘不周继承了刘德的爵位,成为了新的河间王。
外面的一切,都对他们这个小院子没有任何影响。甚至于,遥远的长安,亦没人知道,他们的陛下,正躺在这个小院子里,生死未卜。
罗玉在暗处守着刘彻,自然对阿娇每日的作为,一清二楚,他为陛下感觉到不值。
陛下冒着生命危险,出宫寻找皇后,如今遇刺昏迷,可是皇后竟然一次都没来探望陛下。每天做的,就是和前河间王的儿女在一起玩耍,真是让人很生气。
夫妻一场,究竟为何变得如此陌生如斯?
刘德有几个小女儿,似乎特别喜欢阿娇。有一次,一个小姑娘顺着狗洞爬进了这个小院子后,被阿娇撞见了。第二天她竟然带着小姐妹一起爬了进来,然后她们就喜欢偷偷的溜过来,缠着阿娇讲故事。
阿娇挺喜欢这几个小辈,每次见到了,会偷偷分一点小零嘴儿给她们,然后给她们说她们父王以前的趣事。
最小的那个丫头,今年才五岁,走路还不太稳重,说话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姑姑,姑姑,那后来呢?父王有没有打你的手心板?”
阿娇莞尔:“自然是没有的。”
小姑娘噘嘴,对自己的父王最后的印象,就是他凶凶的,拿板子打她的手心。
最大的姑娘,也有十多岁了,亭亭玉立的模样,三分恬静,七分尔雅。她笑着说道:“父王是舍不得责罚姑姑吧。”
回想起这位兄长,阿娇微微点头:“是啊,你们的父王最是心善的。”
“不是说了,不许你们来这里,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打扰姑姑?”突然,少年威严的声音传来,让阿娇身边的几个姑娘家都吓了一跳。
各个都低下了脑袋,像是老鼠见了猫。
刘不周阔步走来,见到阿娇先是抱拳作揖:“姑姑,几位妹妹顽劣,打扰到姑姑了。”少年的声音微沉,可是那姿态,却让阿娇仿佛看到了一个人。
“不碍事的,她们都很可爱。”阿娇轻声替她们解围:“你不要责怪她们了。”
刘不周抬手示意她们快离开:“下次不许过来打扰姑姑了。”
几个小姑娘连忙说是,然后都垂着脑袋灰溜溜的走了。
阿娇拿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问道:“不周,你过来有事吗?”
“我过来想问问,姑姑这边可有缺什么,需不需要再添置一些东西。”少年到底还是稚嫩了些,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压抑。
阿娇看在眼里,只是问道:“怎么?最近有事不顺吗?”
刘不周想了想,也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的困惑和这个素未蒙面的姑姑说。可府中长辈,也只有为唯诺的母亲,实在不能为他出谋划策。刘不周就想到了,还住在府里的阿娇。
“姑姑,父王如今去了,却将整个河间王府都丢给了我,有许多臣子认为我年纪小,不服我。可偏偏这些人都还是我的长辈,我若出手惩罚,似乎也不太好,您我要怎么办?”少年的目光中多了些许委屈,看来这些日子,在那些老臣面前没少受委屈。
阿娇抬手,将刘不周拉到身边来,轻轻的抚摸他的头:“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肩膀上承担着整个河间王府的重担,有点不适应?”
刘不周点点头。
“可是,你知道吗?刘彻,唔……就是躺在隔壁的那个人,他也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却扛起了整个大汉的重担,他的肩膀上有着整个大汉的责任。你觉得,你与他比起来,如何?”
刘不周愣怔了许久,没想到姑姑会拿自己和陛下相比,他诚恳道:“侄儿自然不能和陛下相比的。”
阿娇挑眉:“为什么不能?他是刘家的后代,你也是。他能扛起整个大汉,那你为什么不能扛起整个河间王府?”一番话下来,刘不周顿时醍醐灌顶。
少年有些激动的看着阿娇,胸中似乎有无数的波澜,正在荡漾。他知道,他不能倒下,母亲需要他,弟弟妹妹也需要他,他应该承担起一个男子汉应该有的责任,保护整个王府。
“谢谢姑姑指点。”刘不周作了一个大礼。
阿娇将他扶好,轻笑道:“至于你说的那些臣子,说到底,也是大汉的臣子。你是君,他们是臣,这一个关系,是永远也跨越不了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没问题。要记住,你背后的靠山,是大汉!”
刘不周用力点头:“侄儿知道要怎么做了,打扰到姑姑了。”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似乎已经没有了进来时的迷茫,阿娇忽然失笑。刚刚看着刘不周的时候,她竟恍惚以为,看到了少年时候的刘彻。
说到底啊,他们的身上都流淌着刘家人的血。
就在这时,罗玉却在门口,敲响了阿娇的房门:“皇后。”
听着这个称呼,阿娇有些不自在的皱眉:“进来吧。”
罗玉小心的开门走进来,却也只是站在门口。
“以后不要叫我皇后了,我已经被废了。”阿娇淡淡的说道:“有事吗?”
“陛下醒了,要见您。”罗玉紧抿着唇说道。
阿娇一愣,随后又是一阵恍惚。
醒了啊?
仔细算算时间,他从遇刺昏迷到现在,也不过是十多天的时间。
阿娇回神,沉吟一声:“我知道了,你过去告诉他,我等等就过去。”
罗玉抱拳:“是。”随后,就转身去复命了。
阿娇坐在原处,并未动身,她下意识的,紧了紧怀里的手炉。
等会儿,要怎么面对你呢?我的王通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视角切换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