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在甘泉宫,但是刘彻却远比别人要忙碌许多。太傅卫绾随行,并不会让太子落下任何课业。
不过阿娇也没闲着,在甘泉的这段时间,基本都是跟着刘嫖以及王皇后身边,陪着她们品茶赏花,或是看舞姬表演。
阿娇对这些说不上是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目前没事做,倒也只能跟着刘嫖。
宫殿的中间,舞姬妖娆的身段,倒是叫人赏心悦目。阿娇托腮撑在面前的小桌上,耳边是奏乐的丝竹声,不过她的眸子却一片清明的看着眼前的表演。
耳边,还时不时的传来了刘嫖和王皇后的对话。
就在这时,刘启却从殿外进来,他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大殿:“阿姐,有美人献舞,你怎么也不叫上我?”
刘嫖和王皇后站起来,刘嫖笑道:“本来还想着,等陛下你什么时候闲暇下来了,我再让这些舞姬给你献上一段,没想到陛下倒是先过来了。”
刘启哈哈大笑:“来甘泉宫已经有些时日,听闻阿姐这里有舞姬表演,不就过来了吗?”
刘嫖眉色微动,她笑吟吟的说道:“陛下若是喜欢,不如将这些舞者带走,让她们呀,专门跳给你看。”
阿娇抬头看向刘嫖,心中有了一些怪异的感觉。再看王皇后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虽然依旧在笑,可阿娇还是看出了她的僵硬。
刘嫖又道:“我的这些舞姬啊,个个样貌都是不错的,陛下可还满意?”
刘启笑:“阿姐为了弟破费了,既然如此,那我岂有不受之理?”
刘嫖看向一边的舞姬,直接道:“你们几个,还不去收拾一下?”
跪伏在地上的几个舞姬齐声谢恩,然后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刘启走过来,坐在了原本王皇后做的位置上,刘嫖坐在刘启的旁边道:“陛下听闻你近日繁忙,也没时间休息,你可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才好。”
刘启低笑道:“阿姐放心,我自己知道,只是近日边关战事频出好消息,我是高兴啊。”
刘嫖听到刘启这么说,亦是高兴:“原来是这样,那真的是一件好事情呢。”
大汉从建国开始,就一直被匈奴人欺负。这么长久的战争,在最近总算有了好消息,匈奴东胡王卢它之竟然投降了大汉,刘启的心情非常好。
如今,还有美人在身边伺候,刘启有些得意过火了,在第二天竟有些生病了。
王皇后表面上对刘启收了几个美人没什么意见,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窝火的。
回了寝宫,她怒意难消,抬手摔了几个杯子。
吓得身边的婢女连忙将杯子捡起来,凑到王娡身边:“皇后息怒呀。”
王娡冷笑一声:“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当初栗姬明知道这馆陶公主得罪不得,却还是拒绝了刘荣和阿娇的婚事。”
婢女缄默,不敢出声。
“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王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年,皇后薄氏被废,她和栗姬斗得你死我活,就为争这皇后之位。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成功的拉拢来了馆陶公主,直接将栗姬给灭了。
只是当初栗姬的那份气,却到了自己这边来。
栗姬正受宠时,馆陶公主就丝毫不避讳的送美人入宫给皇帝,这也引来了栗姬的不满。那个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想着不过是让栗姬和馆陶公主产生龌龊。
没想到,如今再看刘嫖的行为,她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现在是皇后,刘嫖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将美人送到了陛下的床上,她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皇后?!
王娡心中极为不满,一肚子气却没地方出。
贴身女婢轻轻的说道:“皇后您息怒,您仔细想想栗姬的下场,您又何必和公主计较这些呢?”
道理王娡都明白,只是她真的很生气。
和女婢将自己的苦水都倾诉完了之后,王娡也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算了。”
女婢也点头:“娘娘,您这样想就对了。你可是皇后,是陛下的结发妻子,也是未来皇帝的母亲。可是馆陶公主,她说到底,也只是公主,以后啊,有她求着您的日子哩。”
王娡听着婢女的话,神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你是这样想的?”
女婢在王娡身边伺候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这位皇后主子的,她连忙点头,表现自己的忠心:“当然是这样。”
王娡笑了:“对啊,你说得对。”当年的自己,不就是比栗姬多了一份隐忍,才走到了今天吗?
其实,有时候人的命运真的是很不公平的,即使她已经是一国之母,是皇后了,她还是要对刘嫖卑躬屈膝,笑颜以对。
因为,刘嫖是太后的嫡亲女儿,是陛下的亲姐姐。
为了她的儿子能够坐稳这个位置,她必须要刘嫖选择自己,而不是她另外一个弟弟梁王。
可这份隐忍究竟要到什么时候?王娡不知道,但是她想,应该会很快了。
第二天甘泉宫的宫女之间却流传着,昨天夜里,皇后的贴身婢女不小心失足,掉进池塘里淹死了。大家左右奔走相告,晚上不要在池塘边逗留。
皇帝生病了,甘泉宫内自然不能再有丝竹声,于是阿娇也就不用跟着刘嫖了。
她想到刘彻之前说,这边的藏书阁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书,她想去拿两个来,就在寝宫里看书好了。
结果寻了半天,阿娇找不到藏书阁的路了,她也不知道绕进了什么院子,却听到了刘彻的声音。
“先生,我不明白。”
阿娇竖起耳,仔细听一遍,确定了是刘彻的声音。
出于好奇,阿娇悄悄的靠近,却听里面传来:“殿下,此次匈奴来投降,对于我们大汉来说,却是一段历史性的胜利。”
刘彻:“可父皇为什么还要将匈奴封侯,甚至还有封邑?”
“殿下,在我大汉和匈奴人这些年的战争中,我们一直都是吃败仗的,当年的高祖皇帝,还差点被那匈奴人给掳走。”太傅卫绾沉声道:“最后是以与匈奴缔结和亲之约,赠送金银,食物等等,这才勉强和平相处。”
刘彻怒声道:“荒唐,我大汉凭什么要给那蛮夷之人进献食物?”
“这就是因为我大汉还不够强大!”卫绾道:“殿下可还知,匈奴冒顿单于与当年的吕后有过书信往来?”
刘彻沉默。
卫绾继续道:“当时的信件中是这样说的:孤愤之君,生于沮泽,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愤,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大概就是,你死了丈夫,我也没有妻子,不如你来和我玩玩啊。)”
刘彻听闻卫绾所言,怒而握拳:“吕后是如何回答?”
“吕后虽生气但无奈,只能回信道:年老色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汚。鄙邑无罪,宜在见赦。(大概意思是,我已经丑了,不能去侮了大王的眼睛,所以就不去了,但是我可以给你送美人。)最后命人送上了两车的财宝和美人。”
听到这里,刘彻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将面前的桌子给掀了:“耻辱,这是我大汉的耻辱!”
躲在外面的阿娇惊呼一声,却也被屋内的刘彻听到了,他猛地看去:“谁在外面?”
阿娇轻轻的退开门:“是我。”
卫绾转头看见是阿娇,作揖:“原来是小翁主。”
刘彻的脸上余怒未消,整个脸都绷得紧紧的。不过在见到阿娇后,还是逐渐平缓了下来。他沉声问道:“阿娇姐怎么到这里了?”
阿娇:“我本想去藏书阁,却找不到路,就找到了这里,打扰到你和太傅上课了。”
刘彻想了想道:“我带你去藏书阁吧。”
想着刚刚大发雷霆的刘彻,阿娇想了想点头:“好,多谢太子。”
刘彻和太傅告假后,就带着阿娇走出这里。两人向藏书阁走,一言不发。
阿娇悄悄的抬眼看他,却正好被刘彻抓了个正着:“刚刚,阿娇姐都听到了多少?”
阿娇沉默片刻道:“也没有多少,只是感觉阿彻你很生气。”
刘彻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的情绪给压了下去。看着头顶的烈阳,他冷声道:“阿娇姐,你信吗,早晚有一天,我会横扫匈奴,踏平王庭。大汉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似乎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看着他的豪情壮志,听着他的豪言壮语,这一刻阿娇突然生出了一个感觉。身边的这个人啊,在以后真的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的志不在宫廷,而是整个天下!
他似乎真的就像王通说的那样,是个真龙天子。
阿娇点头:“我信。”即使现在的大汉依旧不敌匈奴,但是她愿意去相信,早晚有一天,这个表弟刘彻,会带着大汉走向强大,会向匈奴讨回大汉之前失去的所有尊严。
刘彻猛地回神,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中,带着瞬间的晶亮,他突然笑了:“阿娇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和刚刚的盛怒不同,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是找到了认同,开心得宛如一个孩子。
阿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我也没做什么,你不需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有点急,还没检查错字,发现的可以帮我提出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