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又看了一眼陆昀,他睡得很沉,但眉头却依然紧皱着。
她将便签又重新贴了回去,找到退烧药,倒了杯水,然后去摇陆昀的手臂,“醒醒,先把药吃了再睡。”
没反应。
她加重力道。
陆昀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黑得几乎有些渗人。
洛溪突然怂了一秒,声音也跟着弱下来:“那个,把药吃了吧,你烧得很厉害。”
等了几秒,他眼底的警惕才慢慢褪去,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对上她的视线。
洛溪摊开手,瓷白的手心里躺着几颗药丸。
陆昀盯着那几颗药看了一会,居然乖乖抓起来丢进了嘴里。
洛溪赶紧把杯子递给他,“喝水。”
他也真的听话地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
“你可以睡了。”她笑了笑。
陆昀闭上眼睛,以同样的姿势又趴回了床上,呼吸逐渐平稳。
洛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短短几个动作,她就跟着出了一身汗。
替他盖好被子之后,洛溪也回了客厅。
转身走下台阶的一瞬间,身后又传来陆昀微哑的声音:“衣柜里有毯子。”
洛溪脚步一顿,小声回了句:“谢谢。”
屋内再没有其他的声音,疲惫感席卷全身,洛溪抱着毯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洛溪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她抱着毯子坐起来,花了好几秒才搞清楚状况。
昨天大概是从沙发上掉了下来,也好在地毯比较厚,居然没有把她摔醒。
客厅里的落地窗拉着厚厚的窗帘,她分不清时间,这偌大一个厅里竟然连钟都没有。
洛溪撑着茶几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瞬间打在了她脸上。
这明显不是清晨,在屋里转了一圈,她才终于找到一个像是闹钟的东西。
一看时间,12点半。
昨天一连串的打击,竟然让她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洛溪猛地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卧室,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得十分安详。
像死了一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狂奔过去,上台阶的时候没注意,一个踉跄,直接扑在了床上。
恰好扑倒在陆昀的脚边。
疼得她龇牙咧嘴。
陆昀原本睡得好好的,被她这么一折腾,也醒了过来。
此时他正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在干嘛?”
这是她头一回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素颜的陆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年轻得有点过分。
就是身上那股子冷酷的劲,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
“我来看你醒了没有。”洛溪赶紧站起来,“你烧退了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退了。”陆昀掀开被子,拿起搁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洛溪觉得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说:“手机放枕头边上对身体不好。”
陆昀看了她一眼,视线突然落在她的胸口,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微妙。
“怎么了?”
“你的衣服破了。”
洛溪:“……”
她抓了一把衣领,更尴尬了。
“那个,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陆昀收回视线,丢下一句“自己找”,然后直接进了浴室。
洛溪在后面一边嘟喃着:“不太好吧。”
一边走向衣柜。
陆昀的衣服还挺多,不过大多都是单色系,黑白居多,她随手挑了一件看起来没那么大的t恤,然后乖乖坐在床尾等他从浴室出来。
水声渐止,陆昀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白色的t恤被水打湿一块,贴在身上,隐约露出里面坚实的腹肌。
看着这副美男出浴图,洛溪瞬间精神一振。
脸开始微微发红。
陆昀抬眼看向她,似乎有点诧异她居然还没走。
洛溪生怕他赶她走,连忙说:“那个,我想洗个澡。”
即便是陆昀这种见过世面且情绪不轻易波动的人,也被她这种不要脸的精神给镇住了,半天没回应。
“我忍了一晚上。”洛溪一脸可怜相,“我昨晚看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我就这样从你家离开要是被你邻居看到了肯定会说闲话的。”
陆昀:“……”
“你快点,我赶时间。”陆昀边说便往客厅走。
“我很快就好!”洛溪赶紧一溜烟钻进浴室。
等她洗完从浴室出来,发现陆昀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语气能听出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我马上过去。”
说完这句他挂了电话,一回头发现洛溪正站在他身后,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黑色的t恤穿在她身上明显大了不少,她又穿着热裤,一眼看上去跟没穿裤子似的,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一黑一白格外的显眼。
“有毛巾吗?”洛溪小心地问。
“于是底下的柜子里有。”陆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问她:“你自己能回去吗?”
洛溪重新回到浴室,拆了一条新毛巾擦头发,出来后又忙不迭点头:“可以的。不过你能再借我点钱吗?”
“要多少?”陆昀走到客厅,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纸币递给她:“这些够不够?”
“够了!”
洛溪被他出手大方吓得不轻,这粗略一看得有好几千。
她本来不想借这么多,可一想到如果跟席安烨离婚,她很有可能面临身无分文的境地,到时候吃住可能都成问题。
“谢谢。”她接了过来,“我保证很快会还你的!”
“嗯。”陆昀背起吉他,“可以走了吗?”
“走吧。”
洛溪几乎有些恋恋不舍地在屋子里在环视一周,离开前,她问陆昀:“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到时候还你钱。”
那时已经出门了,陆昀冷淡地回了句:“没带笔。”
洛溪很认真地对他说:“你告诉我就行,我记性好,肯定能记住。”
然后陆昀就真的告诉了她。
其实洛溪的记性并不好,特别是对数字,一点都不敏感。
一路上她都担心自己会忘记,于是半路上拦住一个小学生,问他借了笔,将那串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号码写在了手心上。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晃荡了很长时间,直到快接近中午,才回到别墅。
这个点席安烨肯定不在家。
别墅里冷冷清清,只有寥寥两个佣人在打扫卫生。
“夫人,您回来了?”佣人见到她很高兴地问好。
“有吃的吗?”她问。
“有的,在厨房。”
“帮我端到餐厅谢谢,我找个东西。”
说完洛溪就在客厅里翻找起来。
佣人见状忙问:“夫人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不用。”
洛溪最终在电视机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离婚协议书。
佣人一看到就白了脸:“夫人,您这是……”
洛溪没有搭理她,提起笔就在上面签了名。
一式两份,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曾经拼了命也不愿意做的事情,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做到。
真不知道她这些年究竟在坚持什么。
她将签好字的两份协议书重新放回抽屉里,然后对佣人说:“等席先生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请他按照约定将钱打进我的账户里。”
这一刻开始,她觉得自己在佣人眼里,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处心积虑的绿茶婊。
为了钱甚至不惜骗婚,不折手段。
“对了,戒指。”洛溪想把戒指摘下来还给席安烨。
既然离婚了就不要再有任何纠葛。
她伸出手,原本一直带着婚戒的无名指空荡荡。
上面有一圈浅浅的白色痕迹,是长久以来不曾取下来的痕迹。
她轻轻用手指擦了擦,痕迹似乎又淡了一些。
说到底,五年婚姻,留下的也不过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将戒指取下来的。
“等我找到戒指会快递回来给他。”
洛溪忽略佣人震惊的眼神,回到餐厅,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然后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五年,她在这座别墅里住了整整五年。
可这里就像一个冰冷的样板间,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屈指可数。
属于席安烨的东西更少。
收拾完东西,给手机充满电,已经是下午4点钟,为了防止撞见席安烨,洛溪早早地提着行李离开了别墅。
佣人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等席安烨回来,看到那份离婚协议书会是什么反应。
喜出望外,还是怅然若失?
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在乎,现在的她,有种近乎虚脱般的轻松感。
洛溪提着行李住到妈妈医院附近的酒店里,等付完钱开完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住这么好的酒店。
可现在后悔想去退房也不现实。
前20年她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这五年她跟一只金丝雀一样被养在笼子里,从来没体会过什么叫做人间疾苦,脑子里也压根没有要省钱的观念。
钱花出去的一瞬间,她才感觉到了真实。
洛溪把东西放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得尽快找个工作,不然之后温饱都成问题。
她收拾好东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写在手心里的那串号码存进了手机里。
她想给陆昀打个电话感谢他昨天收留自己,但一想又觉得有点多余,有可能他现在在忙不方便接电话,于是洛溪曲线救国,打开微信输入了那串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