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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瑶进来时,眼神怯怯的,走路也轻飘飘的。给元阙行了个礼,委屈万分地叫了声“表哥”,却怎么也不愿再多看贝安歌一眼。

不看就不看,贝安歌也不稀得你看。

自从过年时摔了那块玉,宋青瑶就再没脸进过怀玉楼的大门,今日前来还能如此做状,此等强大的心态,实非常人。

“何事?”元阙坐在中央椅子上,一手扶着扶手,另一手依然是习惯性地搭着破云刀刀柄。

贝安歌没有坐在他身旁。她悠闲地坐在临窗的桌边,随意翻着马文德送来的账册。

宋青瑶向着贝安歌的方向斜瞥了一眼:“表哥,咱们将军府出了大事!”

“大事?”元阙转头,“夫人,府里出事了?”

贝安歌抬头,嫣然一笑:“马文德媳妇又怀了,这是喜事啊。青瑶怎么脸色好难看?”

要论噎死人的功夫,贝安歌称第二,将军府没人敢称第一。

就是元阙,当初没“噎死”她,现在也学会了心安理得欣赏她噎死别人。

宋青瑶果然被噎得够呛。人家有备而来,打算一鼓作气,怎么就被一个马文德媳妇给打乱了节奏?

失败。

宋青瑶重整旗鼓、单刀直入:“表哥,这屋子里的表嫂,不是曲旋儿!”

果然来了。

元阙脸色冷冰冰的,却还没有发:“青瑶,这话不能乱说。表嫂是皇上赐婚,皇后亲认的义女。你难道是说,皇后做了假?”

宋青瑶一听,也知道表哥怕是心里知道内情,想替这女人遮掩。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元阙高不高兴,一头心思只想把贝安歌置于死地。

宋青瑶道:“皇后娘娘怕也是被骗了,表哥怕也是被骗了,这女人压根就是个骗子!”

被人指着鼻子骂,贝安歌也不能再沉默。

她轻轻地合上了账册,望向宋青瑶的眼神甚是不屑:“那就报官吧。”

“骗子”还这么嚣张,宋青瑶好气啊。

“我有证据!我现在就报官!”宋青瑶大喊,“来人!”

外头立刻冲进来两个望月楼的小厮。一看就是宋青瑶带来壮胆的。

“滚出去。”元阙突然低喝。

两小厮只道表小姐有事,哪里敢有别的心,一看将军居然是这等反应,当即腿一软,连声叫着“小的这就滚”,连滚带爬一遛地消失了。

“有证据就拿出来。报官闹大了,你确定收得了场?”

元阙淡淡的语气,居然让宋青瑶给误会了。她不知道这是元阙刻意压制的暴怒前兆,更不知道这是元阙留给她的最后一点点亲戚情分。

宋青瑶弱弱的委屈不见了,梗着脖子,恨恨地望着贝安歌:“不闹大,又怎能把这个女人的底细挖出来?咱们这可是将军府,这个女人居心叵测,搞不好还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这确确实实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元阙知道,最后一点点亲戚情分也不必了。

元阙缓缓转头,望着窗边的贝安歌。这女人从容镇定,全然没有了往日小野猫的张狂劲儿,真正应了那句“每临大事有静气”。

她不说话、不争辩,静静地让元阙去处置。元阙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要她自己知道的决心。

贝安歌抿嘴微笑,她看懂了这个眼神。

“青瑶,你表嫂出嫁前进宫、拜过义母;成亲后进宫,谢过圣恩。若她的确是假冒的,你是想让皇后无地自容?”

元阙声音低沉,一字一字,缓缓地说着。

宋青瑶暗暗一惊,发现自己的确欠了些考虑,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硬着头皮道:“难道为了皇后的面子,就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公然在咱们南密国的大将军身边?”

“所以你交出证据。若她真是假冒的……”元阙突然心虚,又望了一眼贝安歌。

她还真的是假冒的贝安歌哦,话不能讲死的。

元阙挑眉:“……若她真是假冒的新娘,不用报官,我头一个不会留她。”

贝安歌暗笑。这男人狡猾的时候狡猾,耿直的时候倒也耿直,或许古人都是这样,心中颇有敬畏吧。

自己的确是假冒了曲旋儿,但在这男人心里,他的新娘却只有自己一个,并非曲旋儿。

宋青瑶没有听出玄机,只道元阙从来说一不二,又是对南密、对皇帝可以舍了性命的忠诚,必定不会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枕边人。

“表哥,我把曲家庄子上的下人接来了。真正的曲旋儿,十二岁就被送到了曲家在京城郊外的庄子上,从此再没回过曲家。咱们府里这位是不是曲旋儿,让庄子上的仆妇一认便知。”

徐嬷嬷带着“钱篓子”走进来。

“钱篓子”身子肥颤颤的,一进屋子,看到迎面坐着一位武将,生得煞神一般,又英俊又威武,还手抚宝刀杀气腾腾,腿一软,已经跪伏在地上。

“小的见过将军。”怕归怕,见礼的声音倒是很响亮。

“你知我是谁?”元阙脸色阴沉得可怕。

“钱篓子”手撑着,没敢起身,脑袋却支楞起来,看看元阙,又看看窗边一脸淡定的贝安歌。突然就笑了。

“小的当然知道。我家小姐在那儿呢,你自然就是小姐的夫婿,也就是元大将军了。”

徐嬷嬷顿觉不妙,立刻问:“什么你家小姐?”

“钱篓子”一指贝安歌:“我家小姐啊。”

这变故突如其来,把宋青瑶也给搞懵了。她不由问:“方才你不是说,不认识这女人?”

“钱篓子”比宋青瑶更懵:“表小姐你在说什么?”

宋青瑶摇摇欲坠,颤声道:“先前你明明说,曲旋儿嘴又笨、性格又闷,饭量小还不吃鸡?”

徐嬷嬷也叫道:“黄昏时分你在外头照壁那儿怎么说,我指着这女人叫你看,你明明说不认识她!”

“钱篓子”突然一咕碌从地上爬起来,扬手就给徐嬷嬷一个耳光。“啪”一声,响亮又清脆。

“什么叫‘这个女人’!你跟我一样就是个下人,居然敢叫我家小姐‘这个女人’,气死老娘了,老娘揍死你!”

“啪”一声,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从没见过这么敏捷的胖子,从没见过这么狠辣的耳光。头一记下去,徐嬷嬷就没站稳,第二记下去,徐嬷嬷彻底被扇晕,咚一声栽倒在地。

“这么不经打,老娘才使出了五分力气!”

“钱篓子”扭着手腕,一脸没有发挥好的懊恼。

宋青瑶终于反应过来,指着“钱篓子”喊道:“我被骗了,钱篓子你跟这女人是一伙的!”

窗边的贝安歌已经咯咯地笑着起身,走到中央,拉住了“钱篓子”的手:“盛嬷嬷你怎么来了?她们怎么叫你‘钱篓子’啊?”

“钱篓子”——哦不,该叫盛嬷嬷了,朝着宋青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转过头来,满面笑容地望向贝安歌。

“小姐,这将军府有坏人啊,她们这是想欺负你呢。还骗我,说接我来看你。还说给我钱,叫我乱说话。小姐我服侍你这些年,怎么会受她们的挑唆,真是小看我了。

“哼,还给我起外号。不过就是想跟她们骗点钱,就叫我‘钱篓子’,我看她们才不是东西,一个个都是‘大□□子’!”

“你……”宋青瑶气得指着盛嬷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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