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娆万万没想到,暮雪衍竟然就这样退赛,真是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身为一宗之主的脸面,也完全不在乎演武场下那么多修士们对他的看法,会不会是觉得他胆怯不敢应战。毕竟,是他主动挑衅在先,却又这样轻飘飘退场,说起来着实有些尴尬。
回到御水宗的云舟,叶娆脸色倒不如在演武场那般好看,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是因为那见鬼的心痛症又犯了。
她紧紧捂住心口,脸色晦暗。
司徒沄沨才从昏迷中醒来,知晓她竟还活着,还赢了戚芳容,顿时好悔恨自己当时竟然吓晕了过去没有看到那精彩一战,于是想跑过来询问细节,结果就看到叶娆口吐鲜血这一幕。
“小师叔,你没事儿吧。”司徒沄沨赶紧上前,扶着她坐下。
叶娆摇了摇头缓缓打坐调息,只让他去取来十几坛桃花酿,狂饮下肚,这才感觉心痛稍缓。
隔了好久,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脸忧色的青年。
“沄沨。”
“弟子在。”司徒沄沨立刻应声,“小师叔可感觉好些了?”
“你过来点。”叶娆面色和蔼地说。
司徒沄沨靠近,然后立刻哎呀一声,叶娆迎面重重敲了他脑袋一下,骂咧:“我信你个鬼的邪,说什么戚宗主和暮宗主都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不屑于跟低一个境界的我较量,还让我尽管放心坐收渔利,结果我差点死在戚芳容那个臭婆娘的手上。”
现在事后想来,好在暮雪衍主动退赛了,他但凡接着上,再遇上她这个心痛症犯了,虐她不是妥妥的?
司徒沄沨委屈地捂住脑袋:“这我也没想到啊。”
叶娆瞪他一眼:“以后再听你瞎说,我就扯烂自己耳朵,哦不,就扯烂你的嘴。”
司徒沄沨赶紧捂住嘴巴,发出呜呜说话的声音。
“你说什么?”叶娆皱眉问。
司徒沄沨放下手:“弟子是问,小师叔近来为何老是狂饮酒。”
“镇痛。”
“嗯?”司徒沄沨好奇,“小师叔哪里疼痛?”
“这里。”叶娆捂住心口,“也不知道是当初噬心蛊的后遗症,还是——”
“还是什么?”司徒沄沨问。
叶娆:“沄沨,你还记得生死决战之前,我曾跟你一同去到的迷踪境吗?遇到的那些半妖,和棺材。”
司徒沄沨点头,叶娆就将自己从棺材中偷来一具灵体的事情告诉了小师侄。
“就是带回这具灵体之后,我犯了心痛症。”叶娆蹙眉道,“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伤及心脉的咒术,我只是时不时会觉得,心口刺疼得厉害,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属于我的东西要挣扎着被排出体外似的,拉扯得我十分难受。”
司徒沄沨建议:“不如问问我师尊?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指不定能知晓缘故。”
叶娆尴尬摇头,心想还是不了。
按照丹阳师兄那古板的性子,要是知晓她竟然偷-人……哦不,竟然偷灵?肯定又是要老气横秋说教好大一通。
不过说到灵体,叶娆这时候突然发觉,怎么这么长时间了,锁灵囊中竟然没动静了?
她伸手一探锁灵囊,脸色顿时一变。
司徒沄沨:“怎么了?”
叶娆懵逼:“……它跑了。”
司徒沄沨不懂:“谁跑了?”
“……”
叶娆从迷踪境棺材中偷回来的那具灵体,大约是因为在演武场上吸食到了足够的灵气,竟然挣脱了锁灵囊,就这样消失于无形。
她顿时沮丧极了。
叶娆喃喃:“早知道当时就不藏着掖着了,多看两眼饱饱眼福。”
玄天宗的云舟也在一日之后离开蓬莱,叶娆安置好风月双使之后,直接跟着玄天宗的云舟先一步离开,因为按照丹阳神君的说法,是要她回宗门一趟,替她张罗收徒一事。
“师兄,真的非要选个徒弟不可吗?我感觉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叶娆道。
丹阳神君笑着回应:“师妹哪儿都好,就是不像个大人心性,须得有个弟子,磨磨你的耐性。”
“那我就选个好看的。”叶娆笑得如沐春风,“选好看的,放在我的漪云峰,整日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丹阳神君笑着叹息一声,懒得再说教,因为知道说了她也不会听。
不曾想叶娆还主动开口了,捧着自己的脸问道:“师兄可是也觉得我性格跟从前变化太大,有些不妥?”
丹阳神君一愣,语气带着些宠爱:“倒也不是,其实处久了,会觉得师妹从始至终性格都是如此。”
怎么会呢。
叶娆不明白:我明明是破碎虚空之后夺舍进这具身体的,难道这些人都没有发现这具身体的芯子变了?
而且,她竟然能拔-出原身的本命剑绮云,这也太诡异了吧?
丹阳神君问:“当日演武场上对战戚宗主,师妹为何不用绮云剑,当真是胸有成竹到觉得有必胜的把握?”
叶娆难得神色肃穆,摇摇头:“非也。我只是觉得,身为剑修,肯定应该珍视自己的配剑。”
她想,出于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尊重,她不能够随随便便用人家的剑去对付阿猫阿狗,这样不地道。
回到御水宗之后,叶娆的收徒大会定在七日之后。
大会当日,慕名前来的各宗弟子们竟然排队排到了山脚。
“这也,真的不必。”高台之上,叶娆尴尬地饮了口茶水,对着身侧的小师侄耳语,“这呜呜泱泱的人群,真是冲着我来的?”
“可不是嘛。”司徒沄沨与有荣焉,“小师叔回来就闭关,自然不知晓,当日您在蓬莱对付戚宗主的惊天一战,让多少后辈们仰望倾慕,这不,这些人全都来了,咱们宗内好些优秀弟子都还挤不进报名的队伍,来找我开后门呢。”
叶娆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尴尬得想要双脚刨地。
她放眼望去,高台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男男女女,不分老少,烈日炎炎之下排着长队。
叶娆指着一个老头:“这人模样看着都能当我爷爷了,也是来拜我为师的?”
司徒沄沨看一眼登记的竹简:“小师叔快别这么说,人家才八十七岁低龄呢。”
叶娆:“……”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又指着一个抱婴儿的妇女:“这拖家带口的女子,也是来拜师的?”
司徒沄沨解释:“这妇女倒也不是,想要拜您为师的,是她手中三个月大的婴儿。”
叶娆:“……”
司徒沄沨忍不住道:“毕竟,有些人信奉,要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嘛。”
叶娆面无表情:“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发了疯,才会听师兄的话,来选个什么劳什子的亲传弟子。”
司徒沄沨看她一脸赶鸭子上架的神情,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小师叔,注意形象,您现在可是受万众瞩目,是浑身都散发着圣光的仙女。”
仙女明显不耐烦:“行了行了,赶紧开始吧,选完了我好回去,吵吵嚷嚷得我头疼。”
选拔开始,前来竞选的各宗弟子们挨个上前来,先做自我介绍,然后灵根测试……流程走得很快,因为大部分人,凭叶娆肉眼一看就知晓不是个修真的料,全都送点灵石打发走了。
足足一个时辰,叶娆看得眼都花了,都还没一个稍微看得上眼的,渐渐的也就没了什么心情,昏昏欲睡,直到……
一名半张脸戴着面具的青年走上前来,负手而立,在一群等待测试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气度不凡。
司徒沄沨看着竹简点名:“……阿婴?”
青年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司徒沄沨心想这人可真怪,也没个姓氏,但还是按照规矩道:“请上前,双手放置于灵台水晶球上,测灵根,水晶球若亮起,进入下一轮。”
青年依言照做,单手置于水晶球上,分秒之间,水晶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绚烂光芒,刺得叶娆不得不睁开了眼,心想这到底是遇到个什么天赋异禀的绝世天才。
砰!
全场哗然。
水晶球竟然爆了,炸裂成了碎片,浓烟滚滚。
那叫阿婴得青年缓缓退后一步,轻勾了一下唇角,半张脸风华绝代:“贵宗的这东西,好像不怎么经用呢。”
叶娆从位置上起身,表情肃穆,在万众瞩目之下朝着青年走去。
她背着手,身上雪白-精美的法衣飘动,带来一片绮丽梦幻之感,身上冷香裹着肃杀,令在场前来拜师的弟子们大气不敢出一口。
叶娆站定在青年面前:“……你叫阿婴?”
“正是。”
“哪门哪派的?”
“无门无派,家在蓬莱。”
叶娆沉吟了一瞬,冷声道:“你可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弄坏师兄的琉璃水晶球。”
他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它自己坏的。”
叶娆问:“因何而来?”
叫阿婴的青年噫了一声,似乎觉得她多此一问:“拜师。”
“拜师想要做什么?”叶娆逼近一步。
“那自然是——”阿婴凑近她耳边,“得到我日思夜想的东西。”
他轻轻朝她耳朵吹了一口气。
叶娆不悦地站直了身体,背着手打量眼前人,似乎是在衡量要不要让他进入下一轮。
这时日头已高,司徒沄沨也过来问:“小师叔怎么看,这人是否要留到下一轮。”
“不必。”叶娆道。
司徒沄沨:“那我立刻让他——”
“就选他了。”叶娆突然说。
全场一片哗然,司徒沄沨也忍不住道:“后面还有那么多人……”
叶娆道:“你没见水晶球都坏了吗,后面我懒得再测了,我看这人就挺好的。”
她在心中可是高兴死了,庆幸这叫阿婴的青年替她毁掉了水晶球,不然这烈日炎炎之下,她不知道还要在那菩萨似的坐多久——既然这人帮了她这么大的忙,那她就做个顺手人情,将这人收入门下吧。
可真是草率得一比。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叶娆唯一的亲传弟子,跟我回漪云峰吧。”叶娆对阿婴说。
“好啊,我跟你回。”阿婴勾了下唇角。
叶娆皱眉:“没礼貌,什么你呀我的,叫师尊。”
“……”
见他不吭声,叶娆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不悦道:“怎么,还没进门就不将尊师重道放在心里啊。”
阿婴:“……”
青年露出的半张脸呈绷紧状,声音压得极低:“师尊。”
叶娆这才笑容满面摸摸他的脑袋:“乖,咱们走吧。”朝他伸出手。
她的手细长而雪白,带着些许少女的肉-感,并不像是一个常年握剑的剑修的手,细细的手腕,似乎能让人一拧就断,无比脆弱。
阿婴盯着那雪白看了一瞬,瞳孔中有异光闪过。
良久之后,他伸出手,轻覆盖在那一团雪白之上,握住,掌心是一片温润柔软之感。
叶娆祭出绮云剑,一把拉住他,二人御剑而去,朝着漪云峰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
叶叶子:嘻,白捡个便宜徒弟。
妖神大人:呵,白捡个天仙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