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思量(1 / 1)

“我父亲出门办事了。”吕辰昔答着,路潭州的话。

“原来是这样。”路潭州面对性子安静的人,一时之间也没像平常那样一头热络,“我听我父亲说,你生病了,现在身体还好吗?”

“只是一些小毛病。”吕辰昔对这样的身体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了,“没什么太过紧要的。”

“那就好。”路潭州瞧着,吕辰昔少许泛白的面色,突然觉得自己这不打招呼就来的举动,有些冒犯,“你快些好起来,我们就能在学校时常见面了。”

“好。”吕辰昔轻应了路潭州一声,“你要不要到屋里坐一会儿?”

他的身体状况,不容许他在日头太盛的天气下,站立太长时间。

“行。”路潭州的内心,其实有点无措,这这……对待病弱且脾气温润的人,他一时有些拿捏不住分寸啊。

所幸,吕辰昔没有过多的问询路潭州,连带着给了他一些台阶下,两人语气轻缓地聊了一阵子。

太阳越来越往下落的时候,吕辰昔将将把人送走。

路潭州出了吕家,去了学校,继续上了几节无聊的晚自习课,然后回到了自己家中。

“表哥,你这是出去闯祸了?”牧远竹走进路家客厅,看到路潭州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问了他一句。

“远竹表弟,你可不要瞎说!”路潭州只是觉得,今天下午他自己的形象,完全给毁彻底了,“我是好孩子!”

牧远竹听见,路潭州这玩笑一样的话,也没当真,只微摇了摇头,去了路胜安的书房。

在路家待了几个小时,牧远竹回到边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钟了,他这几天临去休息前,都会去牧管家那里,叮嘱他早点入睡。

今天晚上,他和前几天一样,照旧去往牧管家的住处走着,可当他走到门前时,却是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不停的咳嗽声。

牧远竹想抬手敲门,但门内的咳嗽声,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在外面独自站了一会,有些无力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牧管家也是不想看到他担心的样子,所以才尽量在他面前,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

最终,牧远竹没同牧管家,当面说什么话,转而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却是又有一些失眠。

睡眠不足,导致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牧远竹的眼圈下,有着少许浓重的黑色。

边繁絮看着,牧远竹这精神不济的样子,暗自有些咂舌,不是吧?不过两天没见,就夜不能寐了?

当然,他只是心里惊讶,嘴上没同牧远竹,真的说出这些话。

早餐过后,两人一同去了学校,日常的课程,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似乎又是要度过颇为平静的一天。

此时,城西的一个偏僻住房小屋内。

向序远正在思考着,面对路胜安对他的紧追不放,他该怎么无虞地走下去。

虽说这个地方不易被人发现,但路胜安的手段,向序远还是知道的。

找不到他藏身的地方,路胜安却可以让他主动出来,至于会是什么办法,向序远能想到的,也只有方妙芸那里有突破口了。

方妙芸跟向序远不同,她有自己的家人和经营了多年的事业要守着。

而向序远经过这么多年的蹉跎,只剩下自己赤条条的一个人。

他的父母,在听说他入狱的前两年,就因为没能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双双病重去世了。

向序远现在没有妻子和孩子,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早些年和他交好的几个朋友,在他入狱多年的时间里,已经寻觅不到踪影。

若是方妙芸真的把他给卖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他现在能够倚仗的,只有自己现在还可以灵活思考的脑子了。

只要他能想出办法,逃离出路胜安的视线,亦或是让他不再那么一味针对他,那么,他现在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

但是,具体的要怎么做,还需要他好好的思量思量,而且,他心里总觉得,方妙芸瞒着他一些事情。

自从路桐竹离开之后,很多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但方妙芸的变化,却是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比如那时本该面露喜色的她,偶尔脸上会不自觉地浮现出焦虑之色。

向序远当时不知道,方妙芸潜在性的焦虑,来源是在哪里。

但是与路桐竹,恐怕是有一定联系的,因为他起初和方妙芸的认识,也是因为她是路桐竹的一个朋友。

向序远不否认,他是个对感情不专一的人,但他当初和路桐竹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是想过一心对待她的。

可是,路家的人信不过他这个穷小子啊……更让他介怀的一点是,他们仅仅因为他的出身不好,就连带着把他这个人,给一同否认了!

倘若他们路家,当时能多给他一些机会,他也不会选择背叛路桐竹。

如路胜安所说,是他负了路桐竹,可这路家的人,又何尝不是在他心无所寄时,毁了他心中剩下的最后一棵稻草?

呵,说他烂泥扶不上墙,那他干脆就如他们所说,做一回烂泥。

可这么多年,他每每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内,度过一个又一个凉凄的夜晚,心里却常常会无端升起一抹悔恨。

这其中……悔的对象是路桐竹,恨的对象则是他自己。

路桐竹当初为了他脱离路家,到外面生活的时候,向序远的内心,其实是带着一些沾沾自得的。

你看,你们养了这么多年,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最后还是选择了我这个穷小子!

但是他后来,却是对路桐竹嫌弃了起来,认为她大小姐脾气重,整日乱发火气。

现在想想,他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出身富裕的大小姐,是狠心舍弃了多少,才决然跟他一起生活的。

但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他心里其实是贪图安逸享乐的,恰巧那时,他认识了性子柔软的方妙芸。

男人多多少少都会比较喜欢,顺从自己的娇小女人的。

路桐竹的性子,却是更偏向于自立自强的那一类,能够自己做的事情,就自己来做,绝不多麻烦别人。

很多时候,她不轻易开口求助,也不会口头上的服个软。

这样就显得向序远这个做丈夫的,没有了什么用处可言,当时他心里只觉得憋闷。

之后他便独自寻了一个地方,打算纾解一下,心中的不满。

酒喝多了就容易做错事,向序远在那时,神志不清醒的就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偷腥的人,一旦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也就自然变得熟练了起来。

向序远曾经想过,跟路桐竹坦白来说,可当他看到她满眼是他的样子,他不知怎的,就开不了口了。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只是他潜意识的在回避,不敢面对而已。

向序远现在也痛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别人看不起他,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还自暴自弃起来?

若是他当时真的能够做出一点成绩,他知道,以路家的人,对路桐竹的疼爱程度,她回去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而接受他,顺应的仅仅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晚了,他受够了暗无天日的窄小空间,他不想要再待在那样阴潮的地方。

纵使他以前犯下的错,他这一辈子都难以弥补,可他既没杀人又没放火,就连罪无可赦的人,一个子弹也可以让他了结自己。

但他这么些年,所承受的痛苦折磨,已经让他的心灵备受煎熬,并且日益不堪重负。

可路胜安不肯放过他,他曾在牢里,尝试过自我了断的方法,但狱警的巡视,总是会那么及时的到来。

他被抢救过来,连带着监视也更加密切了起来,他后面又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最终他无奈放弃了。

现在,他却是已经没有了断的想法,那些颓靡慢流的暗色血液,随着他踏出监牢的那一刻,也被阳光消弥了。

人啊……一旦重返世间,即使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让你依恋的,亦或者有什么可让你追寻的。

但年少的气盛,岁月的积淀,欲望的退却,思想的了悟,身体的安健……这其中的每一个,都会让你想要再多存留一丝气息。

向序远有罪,他带着心灵的枷锁,独自活了十余年,那么,剩下的这些年,即使步履依然沉重不已,他却仍然要往前走。

纵使前方已经没有他的归途,但途在心中,心达则皆可达。

此刻,方家。

方妙芸正和她的父亲,在说着一些事情。

“你最近,是和路家有了什么仇怨吗?”方父的公司那边,刚刚收到了,来自路家的警告。

“就是一些陈年往事。”方妙芸的话语里,有些含糊不明。

“路胜安是什么脾性,你不知道吗?”方父不想,方妙芸为了与方家不相干的外人,把自己家给拖垮了。

“还是当年那个姓向的人?”方父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也是一个知晓内情的人,“你不过是与路家小姐争一争,现在人不在了,那个男人也没什么用处了。”

“可……”方妙芸知道,她父亲的这意思,是让她不要管着向序远了,“我是和他,一起做那件事的。”

“万一……向序远再把我给抛出去了。”方妙芸主要是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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