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骚动暂时还没有影响到前场,大家都自诩为有素质的观众,罗文悦登场时,会场安静无声。
罗文悦刚刚把琴弓搭上琴弦,正在酝酿情绪,却见正中央的入场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入。
罗文悦手指一紧,心中暗骂一句,刚酝酿起来的情绪被打断,不得不深吸一口气重新来过,但是下一秒,等她看清那逆光而入的身影是谁时,却是蓦然睁大了双眼,郎公子?!
他怎么会来?
“咳咳!”台下传来老师提醒的轻咳,音乐家的演奏讲究一气呵成,她今天上台后的节奏明显有些不够流畅,这让听惯了国际大赛高水准表演的评审们脸上已经隐约现出不满。
罗文悦心头一惊,急忙回神,匆促间重新将琴弓压向琴弦,只是骤见郎景铭的震惊还没有缓和过来,她的心脏还在呯呯急跳,心跳得急,手便不稳,琴弓压弦的力量一下就重了。
这下,别说那些赏鉴水平甚高的评审,就是稍微有点鉴赏水平的观众们都有人开始皱眉头。罗文悦心中懊恼,可是错误已经犯了,只能强行安慰自己,今天这场比赛的结局早已经定好了,就算是她开场犯了点小错,但毕竟还没正式开始演奏,只要她后面好好表现,不要再出差错就行了。
罗文悦从小娇生惯养,又被灌了满脑子国外优越感,只以为自己就算前面出了点小状况,但是只要后面表现优异,也没什么关系,罗伦斯音乐大赏的邀请函必是她囊中之物。只是她不知道,如今的中国再不是昔日的中国,如今的中国学生,更不是旧时的少年,他们成长环境优越,不但眼界开阔,胆子更是大得惊人。
就在罗文悦收拾心情重吸一口气打算重头再来,不但在各个评委,更要在郎景铭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时,突然一个已经被扎开口的奶茶杯从后台飞了上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她脚边。
那是一杯捧在手里颜值很高的抹茶珍珠,只是当奶液被溅在乳白色的高定小礼服和裸色高跟皮鞋上的时候,那抹优雅的奶茶绿就变得有点一言难尽了。
本就安静的会场被这杯突然砸出来的奶茶砸得更加寂静,数百人的会场竟是落针可闻,但是这安静只是刹那,伴着罗文悦的惊叫,后台就像垃圾桶开了锅一样,各种剩咖啡、牛奶盒、香蕉皮全都往舞台扔了上来。
其中要数扔香蕉皮的学生准头最好,高高抛起稳稳落下,像八爪鱼一样张牙舞爪的香蕉皮正正罩上了罗文悦的脑袋。
就在满座哗然,前排的老师们满面怒容,站起来分别要往台上和后台冲的时候,扩音器里突然响起一道高亢清亮的女声:“作弊者滚出去!”
张小山听到这个声音,心肝顿时颤了一下,心里不禁嘀咕,这丫头又搞事了?但是还是担心更多,于是他下意识就站起来,想赶去后台看看,到底出了啥事,最主要是怕自家妹妹年轻气盛不懂事,冒然出头,到时候直接被学校给当典型处理,那可就亏大了。
扩音器里蒋娴娴怒喝之后,另一个男孩子也加入进来,很是简洁明了地把学校刻意隐瞒罗伦斯音乐大赏的事情爆料了出来,并且话里话外全都在影射学校为了得到罗家答应的小音乐厅,所以对自己学校的学生隐瞒收到罗伦斯音乐大赏邀请函的事情,却给罗文悦开绿灯打招呼,强行作弊。
“不贵呀,一栋音乐厅就可以买到一张邀请函吗?”已经挤到张小山身边的郎景铭抚着下巴看着台上,“小山,咱妹妹是不是也想参加?”
张小山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舞台上,压根没发现郎景铭已经挤到了他身边,这会儿突然听见郎景铭的声音,本来已经站起来又给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铭,铭哥,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要来听妹妹的音乐会吗?”
“啊……”张小山发呆,是啊,他是要来听妹妹的音乐会,但是这个妹妹好像是他妹妹,不是郎总妹妹啊,他一口一个妹妹,还咱妹妹,是几个意思啊?
“咱妹妹呢?哎?台上那个好像是那天魏源带着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算了,反正无所谓。”郎景铭指着舞台上狼狈不堪的罗文悦,她双手掩面想退回后台,走到边幕处却被后台众多的学生堵住,不得不再次折回舞台,直接从舞台上跳了下来。
“娴娴在后台。”张小山眼看着台上台下越来越乱,拉起郎景铭就往后台挤去。
可是郎景铭显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一边心情愉悦地看着张小山很自然地拉住自己的手,一边朝着台下乱作一团的评委还有老师们高喊了一声:“那个邀请函给我,我出一栋大楼。”
四周立刻爆出一片笑声,显然没有人认为他说的是真话。
不过,有一个喊价的,就有大把架秧子起哄的,很快就有人接着喊起来:“我出两栋宿舍。”
“我出三个操场。”
……
一时之间喊价声此起彼伏,喊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喊出个食堂的。
站在舞台不远处的校领导、院系领导一个个脸都黑成了锅底,那几个外国评委虽然听不懂中国话,但是瞧着这满厅乱糟糟的样子,也知道后头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叫声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尴尬的领导们赶紧簇拥着评委们往外头走,另留下一拨镇场子处理善后。
反应过来的罗远成也赶紧到台前抱下一身狼藉的罗文悦,又喊了自己的保镖和助理护着罗文悦紧跟着那群评委,在满堂嘘声中快速离开了音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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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成这样,这场校内音乐会也不可能再开下去,本还有几位校系领导想粉饰太平,和和稀泥,让音乐会继续开下去,但是参演的学生们却都不肯再上台,于是音乐会直接就变成了谈话与调查会。
“娴娴。”张小山给蒋娴娴打电话,郎景铭护在他身侧,不着痕迹地帮他隔开那些在他身边挤来挤去的人群。
放下电话,张小山皱起眉头,一脸担忧之色。
“怎么了?”郎景铭问他。
“娴娴和几个同学一起被学校叫去谈话了。”
刚才用扩音器说话的几个学生,果然一个没跑都被叫走了。
郎景铭把手放在张小山的肩上轻轻压了压,“担心什么?咱们也先出去吧,这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我跟你找校长去,公平比赛也就算了,搞黑幕,还想让咱妹妹受委屈,那怎么行,就算搞黑幕也得先跟咱们搞,哪儿就轮到刚才那个小毛丫头了?”
被郎景铭一番义正言辞的歪理邪说安慰一通,张小山嘴角微抽,不过心里对蒋娴娴的那份担心确实已经荡然无存。
十五分钟后,郎景铭和张小山被副校长客客气气地迎进办公室,身后还跟着刚刚那一大串被叫进会议室谈话的学生们。
“郎先生,您一定要相信我们,这件事情真的完全是个误会,我们真的没有进行任何暗箱操作,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工作确实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在后面的工作中一定会妥善处理,各位同学也请放心,学校一定会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位同学,我们也会跟音乐大赏的评委会沟通,重新举办一场竞赛,音乐大赏的邀请函一定会在公开透明的环境下靠各位同学的实力来争取。”
学生们虽然仍有腹诽,因为即使重办竟赛,他们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再进行专门的练习准备,但是似乎这也已经是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要重新搞一次竞赛,那我就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郎景铭嘴角勾起一弧充满恶意的笑容。
副校长看着郎景铭的脸,额头上不由渗出点点冷汗,“您说……”
“今天第一个登台的那个丫头不能参加。”
站在郎景铭和张小山身后的一串学生听到郎景铭居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顿时个个脸露兴奋之色。其中有个跟蒋娴娴要好的女生,忍不住轻轻捅了捅蒋娴娴的腰眼,强压着兴奋的语气对她低吼:“你哪儿来这么给力的表哥啊?!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个低调的豪门千金。”
蒋娴娴被捅得腰眼子生疼,却只能眼窝里含着热泪无语凝噎,她也不知道她这个给力的表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啊?
可是副校长听到这个要求却是一愣,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罗总裁可是答应给学校建一座新的音乐厅的。
郎景铭见副校长一脸为难,便倾身凑到副校长耳边轻声道:“我手上有块南区的地,不大,也就八百多亩,就在京大分校往南不到一公里,不过地是好几年前拍的了,当时那边地还不值钱,我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好,就一直荒着,听说你们这几年一直想在南区建分校,就是弄不到合适的地块,要是贵校有兴趣,我可以用当时拿地的价格原价转让给你们,就当是我为祖国的教育作贡献了。您看……”
听到郎景铭说这话,副校长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京大分校往南那块空地,他和校长都考察过七、八遍了,一年多前还想过联系地块主人,希望对方能够转让,但是不等他们联系上,京大分校就落户了南区,那块地价一下子就翻了三、四倍,他们后悔不迭,想想就算那块地的主人愿意出手,以他们学校的实力也是拿不起了,于是只能就此作罢,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考虑分校选址。
哪知道,这会儿竟然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地块主人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而且还承诺用当年拿地的价格转让给他们,开玩笑,八百多亩地,就算是去年年初的价格和现在都差不多相差十个亿啊,更不用说是几年前的价……
顿时,那座小小的音乐厅立刻就被副校长大人抛到了脑后,拿地建分校,那可是关系到学校百年大计,搁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今天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再多的解释恐怕也没什么用处,所以为了实现绝对的公平公正,我们对参赛的选手资格会重新审核,罗文悦同学是新近转入我校的,如果达不到相应的学时要求,是不能参加我们学校的这类选拔比赛的,不然,对在本校多年学习的学生还是有一定程度不公的。”
副校长大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向郎景铭作了表态。
站在后面的那一串学生禁不住一阵咋舌,难怪人家能四十多岁就当了副校长,这脑子转得简直比电风扇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