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过来的是现在已经成为正式医生的小吴,电话那边他的声音非常的焦急,“莫医生你现在离医院远吗,这里有一个非常严重的急诊伤者在来医院的路上,院里请你过来主刀。她伤情据说很严重,你能快点过来吗?”
看看对面魏洪昌身边空荡荡的位子,莫祈年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下,握着的手紧了又松,才淡淡的说,“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莫祈年便拉着薛子洛往外面走,无视里面还没有进行完的交接仪式,一边走一边急匆匆的嘱咐,“魏海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会议,我估计他很有可能发现了什么赶回去看情况了,杜若昇那边刚刚把人救出来可能精神会有些放松,你赶紧再带些人过去看看,记住要快。”
薛子洛应承下来,又看莫祈年急匆匆的样子,“你不去吗?”
莫祈年的脚步一顿,微微摇头,“医院那边有事,我得去做急诊。”然后看着身边交往了多年的好友,脸上的神色一片肃然,“子洛,代我去把她带回来。”
“放心,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的。”薛子洛拍拍他的肩膀,“夏黎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她明白你的苦衷的。”
莫祈年点头,脚步片刻不停的往大门口走去,但是一颗心已经完全跟着薛子洛到了夏黎那边。
薛子洛带着几个手下往郊区赶去,一面拨打杜若昇的电话,无奈怎么样都是不通,虽然刚才那样肯定的安慰莫祈年要把夏黎安全带到,但其实所有人都不敢也不愿去设想,如果他们赶到时会遇到怎样的情景。
车速很快,但也还是用了将近一刻钟才赶到夏黎所在的地方,众人奔下车往工厂里面走去,还没有进门就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薛子洛眉头微皱,脚步越发的快了,工厂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
空荡荡的工厂车间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只有脏乱的地面还有粘稠的血迹表明,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斗,他四处走着,不出意料的看见地上有几个勃朗宁fnm1900的空弹壳。
薛子洛弯腰把弹壳捡起来握在手心,沉默了一下以后,脸色越来越差。
“老大,我们没有找到人。”手下的人搜了一圈以后报告。
“不用了。”薛子洛命他把众人召集起来,便头也不回的往医院赶去。
他不知道受伤的是谁,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是他所想看见的。他忽然有一种非常不想的预感,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号码。
开会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离医院很近,莫祈年一路飙车赶到医院的时候病人还在来的路上,莫祈年带着小吴走进去准备消毒,一边询问伤者的情况。
“恩,据说是个中枪的,好像中弹的位置非常危险。”
“中弹?”莫祈年的眉梢一挑,一边马不停蹄的做着消毒,带上口罩,清点着手术器材准备一会的手术,他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闷的。“最近f市这么不太平。”
“谁知道呢。”
说话间有人通知说病人马上就要到达医院,而此时莫祈年口袋的手机却震个不停,他拿出来瞄了一眼,见是薛子洛的才接起来,往外面走过去。
“怎么样?”
“……”那边是一阵沉默,莫祈年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连声问道,“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薛子洛终于回应,“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去医院干什么?又……”薛子洛听到那边莫祈年的询问到了一半忽然愣住了,然后便是一阵绝望的忙音。
他挂断了电话。
薛子洛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耳边还是挂断电话前听到的那句,“莫医生,病人已经送到了,是个年轻女性。”
莫祈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愣着把电话从耳边移开,还镇定的挂断了电话,但是两眼却死死的盯着眼前推车上躺着的人,已经看不到围在车边推着的杜若昇他们,他恍惚的以为自己做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噩梦。
梦里面夏黎躺在推车上,白色的床单在顷刻间已经被鲜红的血色所掩盖,他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正惨白着脸色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无论他怎么呼喊叫唤都再也没有回应。
“莫医生!”耳边传来小吴的惊呼,“这个不是上次照顾魏老先生的夏黎么?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唰的一下,莫祈年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想,也不是一个夜里可有可无的梦境,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莫祈年把围在推车边上的杜若昇一把拉了出来直接甩到墙上,杜若昇被他弄的后背只疼却也一声不吭,他看着自己昔日冷静从容的好友此时红了眼睛拽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根本无法掩饰的流露,心里充满了自责。
“杜若昇,你是怎么救人的?这就是我信任你的结果?”
杜若昇低垂着脸偏过头,一言不发。
“你告诉我,为什么中枪的不是你不是他,不是别人,偏偏是夏黎?为什么!你告诉我啊!”见他不回答,莫祈年更加恼火,冲着杜若昇狂吼。
“祈年,是我对不起你。”杜若昇低低的冒出一句。
莫祈年重重一声冷哼,没有再理会杜若昇,头也不回的跟着已经跑远的推车往手术室跑去。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被赶到了外面焦急的等待,而莫祈年却穿着手术服站在了手术台前,凝视着他的女孩,握着的手术刀仿佛有千斤重,重的他根本抬不起来,也动弹不得。
此时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克制自己无处发泄的怒火懊悔和心痛,连思路都有些不畅通了。
莫祈年深吸一口气,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当一个医生不能冷静的站在手术台面前的时候,就根本没有拿刀的资格,因为他手下操纵的手术刀,是可以操纵一个人的生死。外面的人可以哭可以心急可以慌张,而他什么都不能,他是所有人的希望啊,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一丝的闪失。
夏小黎,从今天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所以我要你陪我岁岁年年,不离不弃,记住了吗?
莫祈年在心中默念,再睁开眼时,他面前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莫祈年深爱的夏黎,只是一个医生所要尽力抢救的伤患。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莫祈年额上和后背也出了薄薄一层汗,但是他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般,凝神在自己的手下,有条不紊的做着手术。
手术室内一片死寂,而手术室外,那一盏亮着的红灯让众人也都是沉默无言,唐家早就派人过来接dy回家了,但是她却死都不愿意离开,还一边嘤嘤哭泣的等着夏黎的结果。薛子洛也赶了过来,看见一边颓然的杜若昇,走到他跟前。
“乌龟。”
听见薛子洛的声音,杜若昇这才抬起头,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杜若昇先开了口,“你来了就好,这里人也够多的了,你看着,我出去办点事。”
“你要去干什么?”望着他的背影薛子洛追问。
“去……把齐铭葬了。”杜若昇停下,淡淡的扔下一句话。
“他死了?”薛子洛着实有些惊讶,起身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我们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帮祈年把其他的事情处理干净。”
“子洛,”一直话不多的杜若昇忽然开口。“你说我为什么会和你们在一起呢?”
“什么?”薛子洛没听懂杜若昇的意思,不解的看着他。
“你和祈年,两个人都那么聪明,无论是谁都是天之骄子,做什么事情没有一次失败过。而我呢,”杜若昇一贯嬉皮笑脸的表情被无奈和黯然所替代,“我只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绊脚石而已,我为什么要天天跟在你们屁股后面,看着你们谈笑风生,然后默默地笼罩在你们的光环下呢。”
薛子洛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杜若昇又接着说下去。
“所以请你帮我转告祈年,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杜若昇都认了,我欠他的我用着这辈子来还。从今天开始我不要再跟着你们,在我看着夏黎好过来以后,我就离开。”
请让我离开。
在等待的过程中,每一秒仿佛被无限的延长,时间像是一跟细细的针,看不见血的扎在人们心口,麻麻的疼疼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伤口。好像经历了无比漫长的时光,手术室门前的等终于暗了下来,门也哗的一声打开。
众人紧张的围了上去,就看见精疲力竭的莫祈年还有躺在推椅上虽然面色惨白但还是有微弱呼吸的夏黎,悬着的心终于轻松了下来。
“都别说话,她不能被你们吵,送加护病房24小时看着,她现在还很虚弱。”莫祈年把着急的众人赶开,夏黎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莫祈年靠着墙,身体渐渐的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刚才被强制掩饰和忽略掉的恐惧和担心此刻如同潮水一般漫入心头,身体也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慢慢的滑落坐在椅子上,头埋在双手间。看不见一丝光亮。
“她会没事的,你是最好的大夫,不是么?”
薛子洛做到莫祈年身边,低声安慰。
“我也不知道。”莫祈年沙哑着声音,摇头,“我不知道她还能撑过多久,她中弹的地方太危险了,虽然现在子弹取了出来,伤口也处理过了。但是子洛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有一点点把握能够把她救回来。”
薛子洛沉默,莫祈年在这方面的技术绝对是首屈一指,而如今他居然也说出了这么丧气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
他不敢想,如今也只能安慰,“你是医生,如果连你都放弃了,那么夏黎就更不可能活下来了。”
“呵,”莫祈年仰头靠在墙上,话语里满含绝望,“我为什么要是医生,如果我不是的话,我还能骗自己说那个医生绝对是误诊,夏小黎一定是好好的睡一觉过去就好了,可我偏偏是个医生,却也一样束手无策。”
杜若昇远远的站在转弯处,听见莫祈年这样的话,敛了眼看不清表情。半晌,转身消失在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莫祈年看着里面乖巧沉睡的夏黎,目光留恋而缠绵不舍,看的薛子洛心里难过。
“别看了,你是医生,又不是不能进去。”
“她在睡觉,我不想吵她。”明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可能传到里面人的耳朵里,莫祈年还是压低了说话。
“你太久没有休息了,回去睡会吧,别撑着,夏黎还等着你去照顾,你要是倒了她怎么办。”
莫祈年沉默,然后点头。“我去去就来。”
“这里还有我。”薛子洛示意他放心,却看见莫祈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询问,“杜若昇呢?”
“走了。”薛子洛想也不想,直白的跟他吐出两个字。
莫祈年的脸色有些黯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自然也是了解杜若昇的想法,心里也为刚才的失控而懊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走了就走了吧,他也要找到自己的生活。”
“对了祈年,我刚刚打了个电话给分会。”薛子洛也想起了一件事。
“怎么?”
“全面追查魏海明的下落,他带着他剩下2发子弹的勃朗宁跑了,生死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觉得。。。当一个医生需要抢救的生死一线的病人是自己挚爱的时候。。。
那种痛苦再没有另外一个人能够体会的了。。因为她的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而所有人的希望。。包括自己的。。也全部重重的压在自己身上。。
这是医生的职责。。同时也算是无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