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表面上看着相安无事,但是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莫祈年一面应付着周围人客套的寒暄,一面还要应付夏黎无处发泄的怒火,唇边的笑容有些勉强。谁让他没有事先说清楚今晚的排场,现在好了,怀里的佳人不满了。
不过唯一让他得意的是,他还是顺利的把她拐进了今晚的宴会,无论,咳咳,方法是正当还是曲折。
夏黎不满了一阵,眼见莫祈年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才满意的松了手,挂着疏离却又恰到好处的笑容,陪衬着跟着他在大厅里走动。
她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无论是从小跟着父亲,还是偶尔零碎的酒店工作,亦或是跟着魏澜四处乱晃,这样的社交宴会她见得多了,举止自然得体,加上被捣鼓了一下午的化妆和本就清秀的底子,让莫祈年和她像是一对碧人,养颜的让人啧啧称羡。
莫祈年轻揽着夏黎的腰,在疏疏密密的人群中穿梭,一边低声在她耳畔私语,介绍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们。夏黎不解为什么莫祈年要把这些都告诉他,只是认真的听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默默的记下来。
半晌之后,夏黎轻轻甩了甩小腿,太久没有踩高跟鞋,现在站了这么久,难免有些酸疼。不待她开口,莫祈年已经注意到她的不适,揽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夏黎便朝他的怀里靠去,身子倚在他胸膛,大半的气力都转到了他身上。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却让夏黎轻舒了一口气。
莫祈年扶着她往沙发走去,却不想听见一个夸张的女声“啊”的叫了一句,在只有窃窃私语的大厅里显得尤为刺耳。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他们身侧,一个侍者在走动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些许奶油蹭到了身边一个女子身上,一抹鲜红的奶白色滚落在她火红的长裙边缘。
侍者急忙道歉,复而又弯下身去帮女子擦拭。
其实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奶油的痕迹并不大,只是小小的些许,擦过之后在层层的褶皱之中根本看不出端倪,毫无影响。只是女子却极为不爽的皱着眉,佯装高雅的声音却盖不过她的隐藏的怒火,“这可是el最新款长裙,弄脏了你就是卖了自己都赔不起,小心一点!”
夏黎隐隐的皱眉,如此骄傲任性的女子,着实让她没有什么好感。她轻轻捏了一下莫祈年的手臂,示意他赶紧离开,却不想在下一秒,意料之外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夏黎?”
还是那个高傲的声音,带着点不可置信,又带着点疑惑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转身,隔着人群,看见了那张她根本就不想忆起的脸。
高挑而火热的身材被一团火红的长裙包裹,热辣而性感,还有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庞,夏黎闭了闭眼,那人媚眼边一颗小小的泪痣,与从前那张虽然稚气未脱却嚣张跋扈的脸重叠在一起,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宁倩雯。”
夏黎的笑容淡淡的,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真的是你。”女子眉梢一挑,撇开一边的服务生,径直向她走来。
宁倩雯走近,直直的盯着她不放,像是正从头到脚打量着她,见她一袭宝蓝色长裙,简洁而淡雅,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感觉,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妒意。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语气里有些抑郁,这也难怪,这场宴会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参加的,她也是花了好多心血才要到的一张邀请卡,却不想在这里居然能够碰到夏黎。
“恩。”不冷不热的回应。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遇见她。
“当初在医院里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跟原来一样朴素,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看来是我看岔眼了呢。”宁倩雯掩唇一笑。
“叫我有什么事吗,”提起医院这个词时感到旁边人的呼吸一顿,夏黎有些匆忙的打断了宁倩雯的话,冷冷丢下一句,“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别啊,别急着走嘛,上次帮我那么大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帮到你,又不是我的本意。”夏黎不客气的顶回去。
“别这么说嘛,好歹你的血也帮我把我男朋友救回来了不是么。”
“你是上次让夏黎献血的人?”宁倩雯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旁边一个男声插进来,她这才往旁边看去,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硕长的身型,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夏黎的手上?
“你是谁?”宁倩雯狐疑的问。
“别理他,我们走。”夏黎拉住了欲开口的莫祈年,向休息区走去,不想理会宁倩雯越来越多的盘问。
见男子顺从的跟着夏黎转身,眼睛一分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这么多年来,从没有站过下风的她忽然有一种被完全忽视的感觉,而当初冷漠不起眼的女孩,而今也如此的美丽耀眼,甚至还有一个这样无双的男子在她身边,一时间宁倩雯觉得自己血气正往上涌,话不经过大脑就冲口而出。
“夏天宥早就死了,你别以为你还能像原来那样我行我素。”
夏黎的动作一僵。
见女子忽然停止的步伐,宁倩雯了然一笑,“没人要的弃儿。”
“没人要也总比人尽可夫好。”
“你!”宁倩雯一气,她从不曾见过反击自己的夏黎,一时间有些找不到措辞,然不过片刻她又冷静下来,唇边一个冷笑,“我差点忘了,反正你也不是夏老爷子亲生的,不过就是个路边捡到的弃婴,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狗男女生下来又……”
夏黎原本平静的闪过一道道波纹,她抬起头,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宁倩雯,我让你,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你不要以为当初你做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点破不过是为了你岌岌可危的面子而已。你现在又何必自讨苦吃。”
“我自讨苦吃?”女子笑的高傲,“退学的是你,名声狼藉的是你,被人排斥的是你,指使人斗殴的是你,到底是谁在自讨苦吃?”
她一声声的质问狠狠正的撞在夏黎的胸口,震得她发闷。
此时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他们身上,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的看着他们。
夏黎面色一点一点的变白,她盛怒的心忽然变得冰凉,像是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再也提不起与宁倩雯争吵的心情,她简单的辩白,“我是无辜的。”
“哈,无辜?那你的意思是说,开除你的校长是被人洗了脑,还是那些黑道上的混混是被人用钱买通了,当初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不放,你以为现在说一句无辜了就可以洗清所有的责任?”
对啊,那个时候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自己说的话,任凭她怎样哭喊都没有人理会。夏黎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线在宁倩雯凌厉的攻势下分崩离析。自己最不堪的过往,却在这样一个时刻,被人硬生生的从心脏的最角落抽离出来,带着血带着痛,她几乎不能言语。
连她最信任的朋友都不相信,那么现在,还会有谁相信呢。
夏黎不禁暗自收紧手,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右手一直被禁锢在一个温暖的掌心内,那样的温暖。但此时的她却不敢抬眼,不敢看那张侧脸上此时会是怎样的表情,说她怯懦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她真的不想再看见讽刺或者是惊讶的表情出现在莫祈年的脸上。
哪怕是一点点,都足以让她溃不成军。
那是她最后的一点点尊严,她不想抛弃。
放手吧,就让她一个人走掉,就当着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而她,只想赶快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