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晋洗澡时，夏凉凉正对着那一大束玫瑰发呆。
刚才有一刻的犹豫，她仍是避开了斐晋的吻。他并没有进一步索取，静默片刻收起了微敛的眼神，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进了浴室。
夏凉凉垂着头，大片的蓝映在眼里，幽火般闪烁。她不由得伸出手想碰碰那些娇嫩的花朵，刚触到又像被烫到似地把手缩了回去。
大学里第一个情人节，学生会组织了义卖捐助活动，她带着两个部门成员站在商业街口向过往的情侣们兜售玫瑰，一天下来收益颇丰。她难得这样积极配合学生会的活动，不过是因为当时负责活动的人是副会长斐离。
晚上去参加汇报会议，学生会办公室里几位女孩正讨论各自最想得到的情人节礼物。巧克力，玫瑰花，各种小礼品，戒指不菲的钻戒……她只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毕竟像她那样连感情归属都还没有的人，又能有什么期盼呢。
旁边的女孩忽然问起她想要的礼物，夏凉凉其实从未想过，便随口开玩笑说如果情人节有人能送她世上一大捧最美丽高贵的“蓝色妖姬”，她就当场接受对方。
周围女同胞调侃笑闹着，她下意识转过头，便跟角落里那双琥珀色的眸不期而遇。
陷在那个温煦的微笑里，她心如鹿撞。
所以此刻，面对那算不上巧合的巧合，她受到的触动不止是震惊。
她觉得很有必要跟斐晋进行一次彻谈。
接到了杨科的电话，果然说被紧急留下加班，因为手机没电好不容易才趁出去吃饭时在外面给她打电话。听语气他似乎异常遗憾这次的失约，夏凉凉很清楚是何以烈从中作梗，自然也没有立场怪他，和气地说了谅解。
夏凉凉摆出很认真的神色，截住从浴室出来的斐晋：“我们谈谈。”
“非要现在吗？”围着大浴巾的斐晋帅气地拭着滴水的短发，打着哈欠说：“凉凉，我可是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这次凉凉不为所动扫了一眼他光洁的上半身，定力十足目光镇定，丝毫没有以前的惊慌。
斐晋用力地拨弄了几下裹在头上的毛巾，看着她固执的样子笑嘻嘻妥协：“好吧，你先去洗漱，我在里面等你。”说完暧昧地眨了眨眼，奸诈地笑着侧身避过她的拦截进了卧室。
夏凉凉思考了几秒，自认也不怕斐晋心怀不轨，反正现在还早，她有充足的时间来好好跟他过招。
半小时的洗澡时间里夏凉凉把等下要弄清的问题都在脑中编排好，步伐坚定走进卧室，准备进行一场严密审讯。
但是……这算什么情况？
夏凉凉呆呆看着仰面躺在被子里的某人，呼吸略重而均匀，已经进入酣睡状态，偶尔还伴着轻微的鼾声。
装的？她紧皱眉头严密注视了半天，不见丝毫反应。想一拳挥过去把他叫醒，拳头快碰到他脸庞时又及时停住。面对这张脸，她怎么可能挥下去。
夏凉凉就那样微微弯腰站在床前，看着那张脸渐渐入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观察他，也因为他的入眠让她少了那种紧张感，夏凉凉几乎能数得清他有多少根睫毛。
都说人在熟睡时不设防，那么此时的斐晋，是不是最接近于真实的他？
所以她观察的很仔细。夏凉凉平时看到的斐晋像个狡猾的笑面虎，脸上总是挂着虚伪的笑容。而现在他的两条浓眉微蹙，面部肌肉看起来并不放松，仿佛时刻怀着戒备，嘴角也略显僵硬。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对她的曾经知道多少？又打算跟她纠缠到什么时候？
低闷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她赶紧看了看熟睡的斐晋，看来铃声并没把他吵醒。仔细听了听，并不是她的铃音，夏凉凉在客厅他的外套里找到了还在欢唱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极简单，一个“她”字。
她心里有乱乱的感觉，很直接地想到“她”应该跟斐晋关系匪浅，或者，是他华丽后宫里颇为特别的某个女人。
夏凉凉思考时铃音已经停止，她把手机放回去，忽然觉得空气有了些冷意。
在沙发上静静坐了片刻，又有铃音响起，这次是她的手机。
“我是何以烈。”她一接通那边就开始发话，“夏小姐，我二哥在你那边吗？”
夏凉凉愣了下，就觉得脸上一热，何以烈怎么会知道斐晋在她这里呢？
“夏小姐？”
“嗯，我在听。”
“算了，你就告诉他让他明天一早赶回去吧，伯母有事等着他呢。”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夏凉凉还是问了出来。
何以烈嘿嘿了两声，“我当然知道。早上他才从美国赶到日本谈生意，听说你今晚非要跟别的男人约会，这不火急火燎又赶回来了嘛。”
“……”
“当然我已经告诉他我可以搞定了，不过二哥觉得情人节不陪你很过意不去，虽然早就替你定好了礼物的。哦，那个玫瑰收到了没？那可是来自荷兰最有名的一家花店，预定时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
“我不打扰了，你们叙叙旧就歇着吧，二哥这两天连续赶飞机估计很累了。晚安。”何以烈要挂掉时又忍不住八卦地说：“夏小姐，我可从没见过二哥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何以烈说的……会是真的吗？夏凉凉捏着手机，还有些消化不了刚才听到的一切。就算斐晋真的对她这么上心，她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没有任何目的。从五年前她认识他，就已经不能再随便相信他了。
但不可否认何以烈的话也让她惊讶不少。斐晋，究竟想做什么呢。
夏凉凉重新站在床边，看着那张褪去了平日浮华，多出两分沉稳的睡颜，心烦意乱。看来他是真的累了，她再看他一眼，掀被侧身躺在另一侧，闭上眼背对他理着自己的思绪。
被子动了动，身后忽然贴近的热源让她微惊，腰间随即被他手臂搭上，不客气地搂住。
“斐晋？”她小声叫了句，背后无应答。
她抬着他重实的手臂轻轻转过身，抬眼看着他的睡姿。他原本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表情也放松下来，安详的像个大男孩。
挨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乳味道飘进鼻间，闻起来清爽怡人。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夏凉凉情不自禁地抬手轻巧划过他的眉，指尖的触感很快传遍全身，让她有种莫名的悸动。从小她就梦想，有一天能像这样躺在心爱的人身边，相拥而眠。
那个梦已经无法变成现实，此刻却依然给了她一个做梦的机会。
她想象着身边躺着的是斐离，半梦半醒抬头轻轻靠过去，鼻尖相低维持了一会，闭眼大胆地碰到了他的唇。
斐离……她默念着这个名，告诉自己吻的是心底那个人，却在触到他唇上的温度时脑子里偏偏出现了那张痞笑的脸。
她仓惶地缩了回去，惊讶地发现此刻竟然无法专心致志地只想着斐离。因为这两张太过相似的脸，当她摸到斐晋的皮肤，触到斐晋的温度时，会下意识以为曾经的斐离也应该是这样的触感。
可是如果都一样，两个人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夏凉凉猛地坐了起来，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惊慌。她一直是以斐离为模板来把斐晋当做替身，但刚才那一刻，她明明是按着斐晋的标准来构思斐离。
一切……开始乱套了吗？她紧紧揪着被子，回忆着刚刚的触觉。
手腕忽然被抓住一拉，身体歪倒在床上。她“呀”地惊叫了一声，发现身侧的男人已经完全清醒翻身撑在她上方，嘴角勾起上扬，双眸澄清璀璨如同晶莹的宝石。
“你刚才偷偷吻我了。”他笑起来，一对宝石熠熠发光。
夏凉凉大窘，被抓个现行又羞又急，双手撑着他火热的胸膛解释：“我只是想……”想什么？想试试吻他的感觉是不是跟心里所设想的一样？
“你是想证明我跟他有多像吗？”斐晋把身体放得更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夏凉凉抵着他的力道明显不支，费力地想推开他：“你先让开……我可以解释。”
“我并不需要什么解释。”他贴得更近，拉开她的手压在两侧，眼里闪着让她躲不开的凌厉光芒：“如果你真的想证明，我可以配合。”
……配合？她呆了呆：“你想做什么？”
“给你证明啊，那不是你想要的吗？”斐晋平静地看着她，笑容里闪过一丝失落：“夏凉凉，过去那么重要吗？斐离真的不可代替吗？你宁可相信记忆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感觉，宁愿勉强自己也不愿顺从自己的心。”
他吸了口气，重重吻住她开始啃咬，像只无故哀鸣的小兽，执着而认真地攻击着目标，强悍又怜惜地吮吸着她的唇瓣，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修长十指紧紧缠住着她纤细的手指，像是另一种缠绵。
“斐……斐晋，别这样……”夏凉凉睁着大眼喘气，觉得心口像被压了石头，心跳又大得像锤子一下下敲着，与其说排斥，不如说害怕更贴切。斐晋浑身紧绷着，像一只离弦待发的箭，上半身精瘦的肌肉附在她身上显得硬实厚重，让她感到压力大得无法呼吸。
她看进他极其沉着的眼里，原本通透的琥珀暗成了茶褐色的玛瑙。她浑身一颤像是忽然顿悟，这一次，他要来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