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凉心念辗转了几番,打定了决心不上台。但莎莎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号码,失声叫喊:“竟然真的是684号!”
面对周围一簇簇火眼和沸腾的大厅,夏凉凉彻底绝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台上的。何以烈灿烂地朝她笑,小叶热泪盈眶抓着她说不出话,凉凉只好抽着嘴角也装激动,只觉得自己小透明的美好日子从此要结束了。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正对着台下骚动说抱歉的斐晋,安奈住要亲自灭了他的冲动。
被抽中的三个女人有幸坐了楚梵天的豪华电梯先到地下车库去等,据小叶后来了解,三位王子要再稍稍安抚下那些没被抽中的女员工们以防她们□□或想不开做傻事。随后上车时不知道斐晋对小叶笑眯眯说了什么,小叶就满脸通红点着头上了何以烈的车。楚梵天的车子开走时,夏凉凉从车窗里注意到了商晚晴看向斐晋时眼里一抹留恋又幽怨的神色。
“按照行程,应该先带你去买衣服。”这也是尽管为何机率极小众女也趋之若鹜的原因,一旦被抽中,就能享受一晚如同公主般的待遇,甚至自身魅力足够大的话,很可能成为真正的公主。
斐晋微笑着殷勤地替她拉开了车门,这回换了辆还算正常的大奔。
“你们不觉得这样欺骗其他人很可耻吗?”凉凉很想把他那个祸害天下女同胞的笑容揪下来摔到地上再跺几脚。
“这个主意是烈出的,你可不能怨我。”他咧着嘴很没羞耻地推卸责任。
“乌合之众,无商不奸。”她坐进车里想了下:“我想回家。”
暮色渐深,车子平稳地穿过繁华的街段,两旁的树都装饰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到处播放着了平安夜的歌曲。中国接纳了西方的圣诞节,却始终没有那种家人团聚的气氛。圣诞节没有雪,就如同中国人的新年不放鞭炮一样不真实,尽管灯火辉煌,街上人头攒动。而上海的冬,始终只有湿冷的寒意。
夏凉凉没再开口,她侧着身看窗外映着细碎灯火的苏州河,沉浸在自我世界里。这是一条沉淀了这个城市的繁华、往事、传说和所有垃圾的河,真实的就像很多人的一生。
车子停在一个高档商场,夏凉凉不悦地转过头:“我想我说过要回家,是我的汉语不够准确,还是斐董您听力有问题?”
“大概是我听力出故障了,‘斐董’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这么刺耳。”斐晋拔了车钥匙:“凉凉,我们可是夫妻,别挖苦你老公。下车吧,换身衣服我们去吃圣诞大餐。”
斐晋开了车门,立刻有保安迎上来,恭敬地喊:“斐先生。”接过了斐晋的钥匙,继续恭敬地等夏凉凉出来好去泊车。
夏凉凉不想下车,但现在丢得可不是斐晋的人,而是她的风度。她慢吞吞从车门出来,认出这个商场是上海几大著名的高消费场所之一,隶属斐式。凉凉心里越是窝火,愤怒地想:炫耀是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斐家有钱是吧,那今晚我就帮你好好放放血!
“是不是我喜欢什么都给我买?”她眼睛一亮,立刻换了一种“女人是天生购物狂”的表情。
斐晋伸出手臂让她挽上,也不介意她的公司制服搭配他的白色礼服,宠溺地侧头轻轻吻了她一下,得意笑着说:“当然。只要你喜欢,把整个商场都搬回去我也没意见。”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凉凉强忍着没伸手在他吻过的地方抹一把,拐着今晚的提款机,打着为“缩小世界贫富分化做贡献”的旗帜进了商场。
斐晋很配合地跟上,眼里的笑从未减过半分。
一小时后。
夏凉凉转完了两层楼,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喘气,斐晋面不改色坐在她身边,掏出一包优质湿巾纸。夏凉凉看着旁边装扮成圣诞老人双臂上挂满了购物袋正大汗淋漓的导购经理,嘴角勾出满意的笑。
一路上店员们看到斐晋热情异常,夏凉凉只负责逛店看价格再伸伸手指,斐晋立刻会看向店长,从头到尾只微笑着重复一句话:“记在我账上。”
香奈儿的最热门香水,雅诗兰黛的最大组装化妆品,迪奥的最高档风衣,纪梵喜的最优质裘皮,lv的最新款包包……当然,她很体贴的也为斐晋买了一条范思哲的……最嬉皮士领带。据她粗略估算,所有东西总价在十五万至二十万。
“还要买吗?”他微笑着拿湿纸巾替她擦汗,手一碰到夏凉凉的脸,她立刻闪开,尴尬地抢过来自己擦。
“还有三层呢,是不是嫌我买得太多了?”她故作哀怨,低头小声问。哼,任你家财万贯,抵得过我几回这样购物?这世上没有花不完的钱,只有不会花钱。
斐晋从兜里掏出一张副卡的放在她手里,依旧是不愠不火的笑:“是时间不多了,我在望江阁定了餐,还有半小时。这里你如果还有喜欢的东西,改天我再陪你来,你自己也随时可以来,叫他们记在我账上就可以,如果你想去别的商场,这张卡每个月可以透支五十万。”
夏凉凉一时说不话,好像一直是他笑着看她演戏似的。自己这样购物花穷他似乎是个很遥远的梦,没揭露他的奢侈浪费反倒显得她十足拜金女。她捏得湿纸巾几乎滴水,把卡塞回他手里,从圣诞老人手里抽下一个袋子,站起身别扭地说:“我才不要你的钱。我去换衣服,剩下的东西都退回去吧,我不想要了。”
斐晋在她背后扬起眉:“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又略低声说:“可是再退回去不好吧……”
等等……原来退货会让他觉得难堪?!bingo!堂堂斐董潇洒买单后又无故退货,肯定会惹闲话,这样才能整到他让他失面子!夏凉凉眼睛一亮,回眸巧笑:“没错,全部,一件不留的,退-回-去!”
看着印堂渐渐发黑的斐晋,夏凉凉心情大好,将这招谨记在心,欢快地进了试衣间。
夏凉凉出来时,斐晋正一脸不耐烦地接电话,看到她顿时一呆,“嗯啊”两声挂了电话,面色像微风拂过,春暖花开,眼睛瞬间就亮的堪比宝石。
凉凉穿的是一件黑色半袖ysl的羊绒呢小长裙,配上黑色紧身袜立刻勾勒出修长的小腿,她虽然只是中上姿色平时也不怎么打扮,不过刚刚试了淡妆也盘了头发,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绮丽高贵。
她看到他的眼神,心头有些狂跳,不自在地整了下衣服:“呃,要是不合适我就去换。”
斐晋走过来转过她身子让她看镜子里的完美装扮,附在她耳畔说:“非常合身,凉凉,你现在美得摄人心魄。”
尽管她知道他说得夸张,竟还是忍不住耳根发烧起来。拨开他的手,到试衣间拿了原来的衣服装进袋子里,出来看到他精光四射的眼睛,心里还是时刻戒备。上下看了看他,随口问:“那些东西都退了?”
斐晋立刻露出难堪的表情,点点头:“一件没留。”
夏凉凉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笑容,斐晋牵起她,顺手拉下旁边架子上一件柔软的白色披肩帮她披好,微笑着跟店员做了个记账的手势,拥着她用磁性的声音低声说:“奔赴盛宴吧,我的公主。”
望江阁环境不错服务更不错,但宴的确是够“剩”,夏凉凉看着满桌中西合璧的菜色几乎没动几口,再次暗自批判这家伙铺张浪费,他怎么不干脆摆个满汉全席来显摆?这一餐饭估计够个穷人吃一年了,就该把他丢到非洲体验一下那里的难民生活。
不过斐晋后来还是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凉凉有些不顾形象地单手支着下巴,挑眉看着斐晋走向场地的钢琴。他坐在深棕色的皮质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琴键,洒出一串跳动的音符,转头朝她略略点了个头,性感的唇角不着痕迹地翘起,双手放上黑白键,轻轻抬了下手,又轻轻落下,熟练地弹了起来。
夏凉凉对著名的钢琴曲所知不多,她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听。斐晋的侧脸看起来很深刻,高挺的鼻,角度完美的下巴,以及稍稍突显出来的喉结。他的视线并不在琴键上,似乎对曲目已经很有把握,眼帘微垂,夏凉凉几乎能看到温柔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投在眼下的淡淡阴影。
她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被吸引的。他的曲子很轻扬,细微而柔和的音符轻轻流淌着,就像一个人翻看初恋的日记本时那种被隐藏的心跳,小心翼翼的,有着淡淡悲伤的,带着酸涩又夹杂了甜蜜。她渐渐出现了幻觉,斐晋挺拔的侧身已经变成她等待了多年的那个人,在微微炫目的光芒里专注倾诉着对她的思念。
她比弹琴的人更投入地陷进无可救药的思念里,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可抑制的泪。
很久很久以后,夏凉凉才得知了那首曲子的名字。
imissyou。
但是那一刻,她知道她正深深地想念斐离。
直到斐晋温暖的指腹抹着她脸上的泪痕,她才从回忆里惊醒,看到他深邃冷静的目光。她像个被当场捉赃的小偷,仓皇地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斐晋牢牢捉住她的手,率先转了身,没有表情地低低说:“走吧。”
但是在他转身的刹那,夏凉凉看到了他眼里不易察觉的神色,是跟上次一样一闪而过的哀伤。
她觉得自己的胸口,轻轻被窒息了一下,而后又重重跳动起来。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凉凉侧身靠在座位上闭着眼装睡,慢慢感到靠背被放低到舒适的角度。她微微动了动,把大半个脸都埋进柔软的白色水貂绒披肩里,一呼一吸都牵动着心里说不清的酸楚,然后放心地肆意让泪一次次刚涌出眼眶就被吸干。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对斐晋有了一种莫名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