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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黄金岛(六)(1 / 1)

若不是乔纳森突然冲进船舱,阿尔瓦的护盾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他手持末日柳枝剑出如龙,没几下就将那些触须全部给劈成了几段。

“乔纳森?”看见乔纳森,阿尔瓦有点意外,“大人呢?你们任务失败了?”

“不,提摩西一个人上去了,石头都在他一个人手里。”乔纳森一剑戳刺从破洞船舱伸入的触须,背靠着阿尔瓦迅捷灵巧地进行防御和攻击,“他让我和白沙尔来支援祥云号。现在,我们只能相信提摩西。”

“是的,”阿尔瓦定下心神,排空杂念,专心控制祥云号,“我一直都……相信着大人。”

海水如同瀑布般击打提摩西的背部,他感受到了痛楚,强烈且无法忽视的痛楚。他下坠在海水当中,咸腥的液体争先恐后地从他的口鼻涌入肺部。水灼烧胸腔,令人呼吸困难,头脑发昏。

紧闭上双眼,忽略被挤压胸腔的痛楚,提摩西很快冷静了下来。

几秒钟之前,他落进了水里。

事情往提摩西预期之外的方向在发展,他化身为暗影之狼,向着天空纵身一跃时,他周围所接触到的,还只有空气。

现在,海水包围着他。无孔不入的刺痛感充满恶意,它们像是活物般往人耳朵与鼻孔……不,是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钻。这痛楚,胜过用盐水洗涤伤口,它们仿佛要将落水的一切都吞噬。

提摩西握紧拳头,里面坚硬的东西刺痛掌心。魔法石……魔法阵!

对了,是那个魔法阵!提摩西变身的时候,确实是向着魔法阵跃去!可是空气变成海浪,竟然将他吞噬!他转了个身,睁开眼环视一圈四周。

魔法阵不难看见,事实上,只要提摩西睁眼去看,就可以看见魔法阵的踪迹。它和在蛋壳内壁上的时候,看见的有些大不相同。

就像是——来到了魔法阵的内部!

提摩西的水性与忍耐力都算得上不错,但他没有办法在水下呼吸。他刚刚已经使用了太多的暗影之力,若是这时候还继续遁入暗影的话,恐怕就得永远和影子们呆在一起,世间一切光明从此都将与他无关。

魔法阵无处不在,它存在于水中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光线在提摩西周围旋转,好像他小时候,那个红发男人做给他的万花筒——晶块状花纹,漂亮的几何图案,五光十色的光芒充满整个视界。

光怪陆离的景象,都只是假象。

只有通过那道狭窄道路,必定可以发现万花筒的真面目不过是一些碎纸片和玻璃组成。

一点都不可怕。

提摩西转了个身,用力蹬开向他挤压而来的水面。他伸出手,果然触碰到一丝阻拦,感觉像是墙壁,又比实体的墙壁要软。当提摩西用力将手伸过去时,他感觉到水流包裹着他。墙壁在向外延生,延生到可以让提摩西展开四肢的程度。

但阻碍是一直存在的,抓住提摩西手脚的阻力与水的阻力不同。更强大,更黏腻,也更加难以对付。提摩西用力揣紧拳头,宝石在他手心互相摩擦,发出惊人的热量。他甩开臂膀,用力挥动胳膊,一拳砸中四面八方都存在的魔法阵!

精妙复杂的魔法阵,如同碎玻璃一般碎裂开来。伴随着冰面破裂般的声音,施加在提摩西身上的压力消失殆尽,而他身处的空间,也开始破裂。

现实的强烈白光挤压着裂缝,它们从裂缝当中倾泻而出。一双看不见的灵质大手,将小小的裂缝撑大、撕裂,让镜面般的视界,被这些裂痕所破坏。

镜子碎裂,镜片四散飞溅。再次下坠,不过这次是在空气当中。随着他的坠落,蛋壳般的海浪和他一起坠落。好像有人从云彩上,将一盆水倾泻而下。

海水劈头盖脸打在祥云号甲板每一个人的脸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躲得开。大量的水落入海平面内,掀起滔天巨浪,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击打一叶孤舟祥云号。

风浪将破了底的祥云号抛来抛去,处于强烈风暴中心的祥云号疯狂翻动。船上所有人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物体求生,可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从船上被甩了出去。不少水手在此丧命,他们被海浪抛上数百呎的高空,又一头掉进汹涌水流当中。那些抓住绳子的人,看上去就像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风筝。

巨浪一视同仁,卷走了进攻船体的怪物。事实上,它在蛋壳海浪往下垮掉的瞬间,就发出一声拐角,被卷入了海洋深处。

它不会死,它会等待机会,在冰冷漆黑的深海深处。一旦风浪再起,它定会,卷土重来。

“安……咳……夫……咳咳……”祥云号机师趴在船首像,拼命向着安雅夫人叫喊。巨浪将他的叫喊打得断断续续。

紧紧抓住船首像的船长安雅,成为了祥云号的化身。她不停地用她圆溜溜的熊猫人耳朵拍打掉站在耳朵上的水,紧紧抱住船首像不松手。

从半空当中掉下来的物体,直直向着白沙尔与卡斯帕砸来。疫病蝴蝶身形一闪,扑扇几下黑色羽翼,包裹住了卡斯帕。那个物体砸穿了主桅杆与甲板,也砸穿了能量舱。

白沙尔顺着墙壁游走,稳稳地覆在能量舱的墙壁上。不安分的卡斯帕看见乔纳森在这里,迅速甩开白沙尔的手,冲着乔纳森扑过去。白沙尔也不拦他,直接在墙壁上当装饰品。

船只剧烈颠簸,吓得卡斯帕赶紧抱住了乔纳森。

这种情况下,乔纳森也不能推开他,只能将就地抱着。

又是一阵颠簸,木质地板发出脆弱的哀鸣,仿佛下一刻就即将断开。

“想想办法啊!‘乔舒亚’!!!”卡斯帕冲着阿尔瓦大喊,双手紧紧抱住乔纳森不放,“祥云号要破成两半啦!我们会死在这里的!所有人!”

与甲板上那些狼狈的人相比,乔纳森十分轻巧地稳住了身形。不仅如此,他还一手抱住卡斯帕娇小的身体,另一手抓住能量舱的机体。他的身体随着海浪晃动的幅度摇摆,动作如同春风中的柳枝一样优美。

“别乱说话,小孩儿。”乔纳森说,“你有一天是会死,但不是现在。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阿尔瓦双手抱住祥云号的控制器,这艘船目前还在他的控制之下,虽说可能很快就会失控。

“是大人!大人他成功了!”阿尔瓦兴奋地喊道,“我们不会死的,蠢货!至少你不会!都抓紧,我要冲出这片海域!”

阿尔瓦话音刚落,一阵胜过地震的剧烈晃动之后,海水从被那个物体砸穿的洞中喷涌而出。喷泉般的海浪将祥云号顶了起来,能量舱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嘎嘎声。裂痕从那个孔洞处不断扩大,眼看就要把整个船体给拦腰压断。

“完了,完了!”卡斯帕尖叫着抱紧乔纳森,“我们真的要完了!乔纳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啦!要是你不同意的话,你会后悔的!快点亲我一下!”

“死小孩,你整天都在想什么?”乔纳森没好气地推开他凑国联的脑袋呵斥道,“我说过你不会死的!就算是船沉了,我也不会让你死,我保证会保护你的,好吗?所以给我闭嘴!”

卡斯帕不依不饶的叫着“马上就会死掉”,“我很害怕”,“我才不要留下遗憾”之类的话。

“噢!拜托!”乔纳森看上去无比头疼,一个劲地翻白眼,“看看场合!看在还在努力救你命的阿尔瓦份上!别再说这种要死要活的话了!”

“没事,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阿尔瓦看都不去看他们,专心地对付他手中的控制器,“你们完全可以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卡斯帕一听又喜滋滋的提出各种要求,那样子哪儿有一点他认为他们马上要死掉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耍无赖嘛!

“天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乔纳森忍不住哀嚎起来,“阿尔瓦,把这个黏土怪从我身上弄走!”

“你也有对付不了的人啊!”熟悉的冷硬的声线从喷涌海水中传来,一道暗影飘过能量舱,提摩西冷冷地从中步出,“真是没想到。”

“我还以为你刚刚摔死了。”乔纳森说,“看看你砸出来那个大洞,你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才是让我最难以想到的。”

“因为——那是阿尔瓦的魔法呀!”卡斯帕骄傲地仰起头,邀功般地说道,“当然我也有帮忙!魔法石给你们增加了护盾,阿尔瓦不仅让我们布下了蜘蛛网,还还在上面加了一个传送咒文作为特殊情况备用方案呢!”

“想得真周到。”一直贴近墙壁在装影子的白沙尔从阴影中步出,“也正好派上了用途,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阿尔瓦表情严肃地护住控制器,脸都几乎要贴到那个玻璃球上面。“你们到甲板上去,不要再来打扰我。”他说,“我现在要给祥云号加速,可能会有些颠簸。你们快点上甲板,尽量地稳住自己的身体,别被甩出去了!记得告诉甲板上其他人。”

说着阿尔瓦略微放慢祥云号的速度,让船开得平稳些许。

白沙尔点点头,转身就走。乔纳森耸着肩膀,嘴里说着:“那我还能怎么办?又不能把他给宰了吃掉!”说着他牵着卡斯帕的手,把那个烦人的小家伙也顺便给带走。

提摩西沉默转身,想要和他们一起离开时,阿尔瓦抬起眼睛,对他离去的背影说:“大人,请留下来帮我。”

提摩西回过头,留给阿尔瓦一个面容冷峻的侧脸。“不要说‘帮助’”提摩西冷冷地说,“直接说你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吧!”

“大人,我们去黄金岛。”阿尔瓦说,“我不想欺骗你,我现在已经耗费了很多能量,如果再不把祥云号停下来,我们真的会葬身鱼腹。”

“很好,”提摩西转身走到阿尔瓦身边,冰冷凛冽的眸子凝视着阿尔瓦,水汪汪的翡翠绿眸子看得他有点心烦,“难得的真话。”

那个男人冰冷凛冽的气息,令阿尔瓦心跳加快。而他凝视人的目光,则让阿尔瓦耳尖发红。

“大人,你有黄金罗盘,请为我指路。”按捺住又激动又害羞,还有一些难为情的心情,阿尔瓦垂下眼睑,不敢去看提摩西的目光,“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停泊,最好是在黄金岛附近。时间紧迫,耽搁不起。大人,如果有疑问的话,请在我们上黄金岛之后,你可以再来审讯我。”

“用‘军情处的特殊方法’也可以?”提摩西将他被弄乱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用一向冷漠的面孔与声调,说着近乎于调情的话,“默认?嗯?你要是反抗的话,就把你捆起来。”

“大人!”阿尔瓦红着脸喊道,“只要是大人愿意对我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大人想要在我身体上玩什么花样都可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请为祥云号指路吧!希望我们还没有偏离航线太远。”

“不,”提摩西冷冷地说,“是为了你。”

从贴身衣物的皮带内摸出几样小零件,提摩西很快将它组装了起来。若是之前阿尔瓦还在疑惑提摩西是如何在穿着紧身皮衣的情况下,将黄金罗盘带在身上,那么现在所有的疑问都全部解开。

提摩西用行动回答了他。

黄金罗盘虽说名称叫做“罗盘”,还不如说是一张有指针的航海图。巴掌大小的海图绘制得十分简略,提摩西展开它之后,将金色的指针扣在上面。它便开始疯狂旋转个不停,并不指向任何一个方向。

阿尔瓦看了一眼在提摩西手中转个不停的“黄金罗盘”,觉得他们可能死定了。

“我还以为它是黄金做的。”阿尔瓦说,“和传说中有些不同,你确定没拿错吗?大人?”

“没有。”提摩西冷冷地摁住旋转个不停的指针,“以前或许是黄金制成,后来外面的壳被融掉,只剩下这个指针。传了这么多无冕之王,每个人都想要在黄金罗盘上搜刮出一点什么。”

“那可真是糟糕。”阿尔瓦评价道。

更加糟糕的是——这东西转得根本停不下来,到底要他们往哪儿开呢?

看着阿尔瓦犯难的样子,提摩西的眼神有些暗。那双翡翠猫眼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带着一层雾气看着他。阿尔瓦的眼神,直白得令人起鸡皮疙瘩,表面上还要装作一本正经,还要处理面前发生最紧要的事情。

提摩西拿着“黄金罗盘”,给了这旋转个不停的东西一拳。

“他停下来了。”举着黄金罗盘的男人说,“往这个方向……”

阿尔瓦抬起头,满脸都是苦相。他下一秒几乎就要被欺负得哭出来了,可有强忍着心里的那一点点小委屈,每一根微微颤抖的睫毛,都写着——倔强。

“阿尔瓦,你难道不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手持破损的黄金罗盘,提摩西拿手指轻轻拨弄弯曲的指针,“命运让这么多人经手过的黄金罗盘落在我手里,让你在这时候需要它,让它无法发挥作用。如果真的命运是提前书写好了一切,那么这就是它的安排。”

“大人,你别逗我了。”阿尔瓦说,“你知道的,这东西没有失效。黄金岛不在地图上任何位置,它存在于黄金罗盘指针所指的位置。”他看了一眼被打得变形弯曲的指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大人,请为我指引方向吧!”

提摩西满脸不悦地抽了抽嘴角,从背后将阿尔瓦拢在怀里。他双臂穿过阿尔瓦腋下,将黄金罗盘摁在控制器上。

感受到怀中人明显的颤抖以及紧张,提摩西不动声色地凑近他的耳边,将低沉轻语与暖暖热气送入他的耳朵。“你在发抖,阿尔瓦。”坏心眼地覆盖住那漂亮修长的滑腻双手,提摩西轻轻摩挲他的骨节,“我现在还没有喂鱼的打算,船上其他人也是。”

阿尔瓦弓起手指,扣住提摩西的手。温暖强大的大手,给予了他非凡的勇气与力量。

“大人,那你可要站稳。”阿尔瓦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满脸决绝,“我们出发——去黄金岛!”

提摩西抱紧了阿尔瓦,嘴上冷淡地说:“我有站不稳的时候吗?”

“你是对的,大人。只有我站不稳。”阿尔瓦说,双手熟练地在控制器上摩挲,“好,现在我要加快速度。可能会有点颠簸,大人。”

很快,提摩西就感觉到阿尔瓦说的“有点”颠簸,又是一句谎言。

祥云号如同离弦箭般飞了出去,它的速度让船体都开始风化。风从那只巨型海怪打破的洞中灌入能量舱,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在甲板上的人更加辛苦,所有人都尽量趴低身体,感受强大的飓风刮过每一寸皮肤的痛楚。这种痛楚无疑地剧烈的,破裂的肌肤沾染上海水,更是加剧了这种痛楚。

乔纳森趴在卡斯帕身体上,为他遮挡风雨。郭夫人则是全力护住她的船长安雅夫人,先她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护住可怜的船首像,它肯定是保不住了。

祥云号破碎的船底,不断地刮擦它遇见的每一样物体。不管是暗礁、海水、露出海面的岩石甚至是海岸线……每当撞击发生,祥云号剧烈的颠簸就能够把人前天晚上吃的东西给颠出来。与此同时,船底本来就不多的木料,又会损失不少。

四散飞溅的木头碎屑,弹到岩石上,又高速弹回来,给祥云号造成二次伤害。它们弹回来时,已经和投石车发射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黄金罗盘突然从指针出发射出一道投影,模糊不清又扭曲的影子下,是一座岛屿的样子。俯览黄金岛,会发现它其实是一颗骷髅头的形状,张大的嘴部分,一排黄色的牙齿是沙滩——很好的登陆点。

“我看见岛屿了!”阿尔瓦头也不回地喊道,“大人,我要着陆了,抓紧!”

提摩西没有说话,只是又紧了紧怀抱。

接下来,祥云号如同一颗被扔出去打水漂的石子,在水面擦过。它在海水和沙滩之间跳跃了七八次,每一次都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声音——

啪嗒。

船底接触到水面。

啪嚓。

船只撞击上沙滩。

祥云号发出令人心生怜悯的哀鸣,安雅夫人这会听见自己的宝贝船只这样,心疼都滴血不止。

“要撞上了!大人!”阿尔瓦高声尖叫道,“抓紧我!啊——!”

与其说是他们登陆了黄金岛,还不如说是祥云号撞上了黄金岛。它以飓风般的速度,一头撞上黄金岛海岸。如同一颗从投石机上投射而来的大石块,祥云号撞击沙滩时,扬起了高达几十呎的沙尘。之前还和一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的船,转眼间就裂成两瓣。

巨大的轰鸣声几乎快要把提摩西的耳朵给震聋,无数砂砾和碎石块无情地击打在他们身体上。在他们撞上沙滩的瞬间,提摩西以惊人的速度抱住阿尔瓦,和他一起遁入暗影,滚动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能源舱和控制室发生了爆炸,在甲板上不少人都被炸飞,落到柔软的沙滩上。今天真是不幸的一天,让他们不停地遭遇灾难。但同时,又是值得庆幸的一天。若不是落在黄金岛的沙滩上,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那些人会没命。

当他们遁出暗影之时,只看见满目疮痍的祥云号。它现在已经不是两座大陆之间最先进、最漂亮的两用船了,只是一堆没用的废铜烂铁破木头组成的残骸。

“唔……大人……”罪魁祸首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提摩西阴沉的脸,“我第一次开船,还不算太糟糕吧?”

能够把船开得如此颠簸,简直见所未见。这种程度如果都只能算得上“有点”,那提摩西还真不知道非常颠簸会到什么程度。

提摩西摸了摸他的脑袋,弄掉他柔软红发里的沙子。“乖孩子,你做得很好。”提摩西沉声说道,“我们去找其他人。”

找到其他人一点都不难,他们走出破损的能量舱,立即就发现了在沙滩上的幸存者。

“我还以为你们在刚刚的爆炸当中丧生了呢!”乔纳森脸上有不少小伤口,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至少他还有力气揶揄提摩西,“仅仅一天之内,有两次我都以为你死定了!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啊狼崽子。”

提摩西逮着阿尔瓦的胳膊,好像生怕阿尔瓦跑了似的。他没有理会乔纳森的揶揄,沉默地和阿尔瓦走下船。

“黄金岛……”提摩西眯着眼睛,环视一圈周围,“我已经十几年没有来过,它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是你变了。”乔纳森说,“变得麻痹大意,放松警惕。”

提摩西转动眼珠,冷冷地看着乔纳森:“你说得没错,乔纳森。”他摸了摸下巴,上面新长出来的胡茬有点刺手,“岛上有其他人,就在我们的西面。我俩过去看看。

乔纳森点点头,抄起末日柳枝催化到刺剑状态,跟着提摩西快步离开。

临走之前,提摩西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阿尔瓦一眼。阿尔瓦乖巧地冲他挥手微笑,说:“请务必小心行事,大人。我会祈祷您平安归来。”

提摩西危险地微微眯眼,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说——我已经看穿了一切。你知道那些人是谁,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却一再装傻,闭口不谈。等合适的时机,我会好好“审问”你的,小骗子。

阿尔瓦乖巧地眨眨眼,歪着头,抄着手,满脸都写着“我不知情”。

既然阿尔瓦不想说,提摩西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合适的时机。作为一名刺客,耐心是十分必要的。他会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等待对方松懈下来,等待可以一击致命的机会。

提摩西仰着下巴,示意阿尔瓦给他等着。转身与乔纳森一起跑进茂密的树林,消失在阳光下的阴影之中。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卡斯帕神秘兮兮地抓住阿尔瓦的胳膊。“你说,乔纳森不会是发现了我的秘密吧?”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他会不会讨厌我?”

阿尔瓦拉下面孔,揪住卡斯帕的脸,声音里满是警告的意味:“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多话。小先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呢!我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处理眼前的事情。这对你有好处。”

“啧,你真应该看看你刚刚从船舱出来时候的脸。”卡斯帕不客气地回敬道,“胡思乱想的人才不是我!嗨呀,我忙去了!好忙,好忙,好忙啊!”

阿尔瓦的目光扫视过一圈,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刚刚卡斯帕和他之间那一点微妙的气氛。可能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和安雅夫人的目光有片刻交汇的时候,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海风刮过树林,掀起林涛声声。晚归的鸟儿降落在枝丫上,疲倦的叫声传出去很远。海鸟的哀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茫茫黑夜,海浪冲击岩石的同时,也冲击着沙滩。黑夜统治了海岛,借着夜色掩护而行动的男人,脚步声轻得如同一阵轻风刮过草地。

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处营地,那里正有人燃起来篝火,看样子是打算在此地进行露营。干燥的木柴噼啪作响,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着一张熟悉的脸。

这些家伙里,很多都是地精。而他们的头领那张绿色脸蛋,提摩西怎么都忘不了。作为无冕者之一的海盗王,七海霸主黑胡子爱德华向来生性骄傲。而现在这位骄傲的海盗,竟然毕恭毕敬地在和那个男人讲话。

提摩西认识他,他就是“恶魔法师”基丹。

不仅是黑胡子,强徒头领,绿林客梅斯菲尔德也在。

看来,全知者也拉拢了不少无冕者。阿尔瓦作为光明未来联盟的领导者,全视者之一。他这边早就被拉拢的精灵神偷姜格,还有刚刚被拉拢的自己,再加上刚刚被迫入伙的安雅夫人。正好和全视者那边的强徒绿林客与海盗黑胡子,以及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拉来的新“无冕者”对应。

现在姜格不知所踪,而全视者那边,那名神秘的新无冕者也没有露面。

在这岛上,二对二,听起来还挺公平。

黑胡子的队伍登陆位置选择得很好,他的日冕号此刻正停在西面港口,营地则选择了一个很好的避风处。

虽说双方登岛时间几乎不分先后,可他们登岛的位置,却差距甚大。

祥云号迫降在黄金岛南面的沙滩上,如果没有提摩西和乔纳森这样的攀登能力,他们要去宝藏洞,需要绕很大一圈。

在行动上面,明显全知者进占领了先机。若是他们是冲着藏宝洞来的——根据黑胡子和绿林客的行动来看,很可能是如此——那么提摩西他们需要比黑胡子他们多走上五十里路,绕过颧骨山,才能够到藏宝洞内。

乔纳森和提摩西交换眼色,彼此心知肚明。两人没有打草惊蛇,却被基丹先行发现。他转过头来看提摩西的眼神,显得恶毒而又危险。

“看看这是谁来了!”他嘶嘶吐气,如同一条随时准备进攻的毒蛇,“狼崽子!藏在那里做什么呢?”

随着他话音扑来的,还有一道魔法光芒。那一道光如同利剑一般刺穿黑暗,让整个营地瞬间都亮如白昼。

可惜,恶魔法师并不拥有圣光之力。他只是照亮了营地,让影子无处可藏。可他伤害不了提摩西与乔纳森,也无法阻止在暗影当中的他们如同黑蛇一样窜进草丛离开。

那一道亮光无疑是暴露了基丹的位置,阿尔瓦立即站起身来,在自己家的营地内施法。魔法护盾自地底升起,笼罩住所有人。如同星象图一般美丽的花纹,在肥皂泡般的内壁之间流动。它看上去是如此美丽而又脆弱,却危险得超乎想象。

风吹落的树叶打着卷儿,落在魔法护盾上,立即就被闪电与火焰的能量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它先是被电得焦黑,而后疯狂地燃烧起来,最终化为灰尘,被风吹散。

提摩西目光足够锐利,锐利得他可以捕捉到这小小的细节。他拉住乔纳森的手,让对方得以减速。

“我不能确定撞上去会发生什么。”他说,“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停下来。”

他们一起遁出暗影,站在护盾面前。

“回来得真快,”暗影行者们归来,阿尔瓦立即在护盾上开了一个洞,以便他们通过,“我想,你们应该是遇见了谁。不过,别担心,大人。我们明天将会有一场谈判。”

提摩西抄着手,走进护盾内。他上下打量阿尔瓦许久,一个音节的回应都没有。反而是乔纳森有些按奈不住,双手抱胸说:“我还以为会说,会有一场战斗。”

“可能会有。”卡斯帕急切地凑过来,热情地拉住乔纳森的胳膊,“对于我来说,再大的事情,都不如晚餐来得大!我捕了一些鱼,把他们烤得可香呢!乔纳森快过来尝尝吧!”

他们一走,阿尔瓦有被提摩西的目光笼罩住。他不自在地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拢在耳后,乖巧而又柔顺的模样,像极了一名畏惧主人的小情人。

“大人,想要吃点什么呢?”阿尔瓦说,“我们可以在吃晚餐的时候谈谈。”

提摩西危险地眯着眼睛,雪原的冷风在他冷冽的眸子中吹得正劲。“你要消灭无冕者。”他以笃定的语气,陈述事实般平静无波,“上你当的人还真不少,不仅是我……那家伙,也上了你的当。能喘气儿的无冕者,现在都在岛上,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眼看计划败露,阿尔瓦梗着脖子,干脆地承认道:“没错!无冕者占据朱诺斯城的下水道已经太久了!我和路西恩不同,大人!我希望能够有一个更加干净、更加安全、更加美好的魔法之都。既然我现在做了提里安法师协会的首席,我当然要为法师们而谋福利。”

“所以,就算是赶走无冕者也不行,而是要彻底消除他们?”提摩西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名陌生人,“上古军团入侵时,你已经赶走了所有人。你现在还想要什么?”

“朱诺斯城,将再次陷入战火。它不再适合无冕者躲藏。”阿尔瓦声调忧伤地说,“也不适合其他人居住。”

提摩西那张脸,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他冰冷而又平静,威严得令人生畏。

“大人,我看见过很多未来。”阿尔瓦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数的可能,无数次的毁灭。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认真地凝视提摩西,眼中饱含着泪水,悲伤满溢,“大人,我都是为了你好,在这一点上,请不要猜疑。”

“哼。”这句话从阿尔瓦嘴里说出来,显得尤为讽刺。提摩西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为了朱诺斯城,很好。阿尔瓦,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着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失望。”

“大人,我们明天会有一场谈判!”阿尔瓦赶紧换了个语气,凑到提摩西身边,“今天晚上我们得谈谈这件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要试图阻止一下!”

“阻止什么?”提摩西问。

“阻止朱诺斯城,再度陷入战火。”阿尔瓦飞快地回答,“不,是整个斯刚第王国,乃至整个光辉大陆再度陷入战火!”

“要怎么做呢?”提摩西严肃地看着他,“或者是说——你希望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大人,很重要的!”阿尔瓦急切地靠近他,“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去藏宝洞,阻止那些人吧!他们要搬走所有无冕者的‘抵押物’!那样会造成灾难的!”

“包括我的?”提摩西面色不善地微眯双眼,眉头紧皱在一起。得到阿尔瓦飞快点头的肯定答案之后,他的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谁给他们的权利,他们不能那样做!我才是无冕之王,应该由我来决定,所有人的‘抵押物’,是否还应该留在黄金岛上!”

“是的,大人,是的!您是正确的!”阿尔瓦满脸崇拜地看着他,翡翠般的眸子里面,好像有星辰在闪耀,“我们去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拿走‘抵押物’,也不能让他们搬走藏宝洞里面的那些金子!”

“那些金子是所有无冕者的财产,他们倒是有权利拿走一部分。”提摩西说,“我可以来分配一下,除非你说出来的理由足够让我信服——不要说是你缺钱,想要搬走那些金子。否则,我还是会行使无冕之王的权力,给他们分了钱,从此以后散伙。”

“又被你看出来了,大人。”阿尔瓦无奈地眯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黄金岛不仅仅是无冕者们存放黄金与‘抵押物’的地方。它也是镇压巨龟亚特兰蒂斯的岛屿。”

“传说当中的沉没大陆,”提摩西说,“亚特兰蒂斯?”

阿尔瓦急急忙忙地用力点头:“是的,大人!亚特兰蒂斯是在龟背上的大陆,你听说过远古时期曾经流传的传说吗——有一只乌龟在大海当中,自由自在地遨游,它的背上,背着整个世界——山川河流、峡谷平原,都在他的背上,所有生物都住在上面。”

“没有。”提摩西冷冷地回答。

“那你现在听说了!”阿尔瓦不满地噘着嘴,甚至还大胆地掐了提摩西一下,“在亚特兰蒂斯被击沉之前,就是一只巨龟托着它!看来,当历史变成了传说之后,人们淡忘它的速度真是有够快速。总之!为了不让被击沉的大陆再度浮起,路西恩和……嗯,其他法师,一起用黄金岛的大法阵,镇压住巨龟亚特兰蒂斯。”

提摩西静静地看着阿尔瓦。阿尔瓦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的红唇显得十分诱人,简直令人根本根本无法移开双眼。借着昏暗的营火光线,提摩西甚至能够看见他若隐若现的粉嫩小舌,在口腔的阴影当中翻动。

“哼,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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