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岛以前不叫黄金岛。
它只是汪洋大海当中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岛。数千年前,第一批无冕者到达此地时,这里既荒凉又偏僻,岛上尽是参天巨木。
他们很快就从野兽与飞鸟手里占领了这座岛,并且作为埋藏他们秘密的地方。
然而不巧的是,有人比他们捷足先登。
提里安法师协会的法师们比无冕者来得更早,准确地说,是在提里安击沉巨龟亚特兰蒂斯之后。被击沉于海底的巨龟,无时无刻不在兴风作浪。大陆裂成六块之后的数十年时间里,滔天巨浪使任何船只都无法在海上航行。
提里安法师协会里面,一名叫做朱诺斯的法师挺身而出,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封印了邪恶巨龟亚特兰蒂斯。后来,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月神路西恩决定以他的名字来命名魔法之都朱诺斯。
为了保护封印,他们没有为那座小岛命名。也因此无人知道那座小岛的具体位置。
如同上古时期的各种隐秘一起,被埋藏在历史的脚裸。
当然,传说当中是这样的,而知道事实真相的人,现在正站在提摩西身边。阿尔瓦及肩红发在海风中宛如火焰一般飘扬。严肃的表情使他眉头紧皱,翡翠般的双眼在昏暗的天光下,好似在反光。
“暴风雨要来了。”安雅夫人站在甲板上大喊,“除了水手,其他人都进船舱里!”
当夜,暴风雨果然如期而至。阿尔瓦整晚都在晃来晃去的船舱内写写画画。提摩西站在灯下,那一片黑影当中,漠然地盯着他工作时候的脸。
还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仔细地观察他认真的脸。和平时的阿尔瓦完全不同,他工作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气质。就好像是,任何事情都无法难倒他,只要他出手,必定志在必得。
自信。
超乎常人的自信。
阿尔瓦画完一张羊皮纸,小心地把它卷起来,又开始新的工作。他低着头说话,明显不是说给空气,而是说给暗影下的提摩西听:“大人,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根据提摩西的经验,阿尔瓦不可能发现藏匿在暗影当中的暗影行者。但他还是发现了,这不能不说是一样古怪的事情,提摩西没有回话,干脆地装作自己不在。
终于阿尔瓦停下手中的工作,盯着灯影,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大人,我看不见你,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你的视线。为什么不理我呢?”
暗影在墙上晃动,宛如被打破的湖面一般扭曲。提摩西步出暗影,坐到阿尔瓦旁边,大方地盯着阿尔瓦的脸瞧个不停。
“怎,怎么了?”阿尔瓦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大人?你这是什么了。”
“……”
暗影行者冷峻的面庞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反而是阿尔瓦先受不了,脸颊涨得通红。
“别……别这样看着我,大人。”阿尔瓦垂下睫毛,头顶的灯光晃动,阴影在他脸上来回摆动,“差不多看够了吧?”
“为什么不能看着你。”提摩西问。
“因为……”阿尔瓦压低声音,十指扭搅在一起,“你看得我,欲、火焚身。”
“哦,是吗?”提摩西冷冷地站直身体,脱下外套,“那么让我来浇灭你的火焰吧。”
“不,现在不行。”少有的,阿尔瓦拒绝了他,“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人,我今天必须得把这些都处理好,这样我们上岛时才能够有备无患。”
“看来我最近好像对你太仁慈了,阿尔瓦。让你都忘记了,我们之间还有契约。”两根手指捏住阿尔瓦的下巴,提摩西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你也忘记我说过的话——不要拒绝我,永远不要。”
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偷情被人发现的慌乱,阿尔瓦赶紧整理好情绪和被弄皱的长袍,而提摩西则识趣地遁入暗影。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进来”,门就被粗鲁地推开。
“我想你必须得上甲板去看看。”郭夫人的语气有些着急,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们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大、麻烦之中,“你是一名法师吧?他们说你是穹顶六星,不管是什么,快上甲板去看看!”
阿尔瓦点点头,快速盖上墨汁瓶,再抖了抖袖子,跟着郭夫人上了甲板。提摩西踩着他的影子,紧跟其后。即使是有心理准备,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滔天巨浪环绕在祥云号周围,密不透风地形成了墙壁,仿佛身处龙族的蛋室。祥云号是被困在这巨浪内部的小小船只,就好像被困在蛋壳里面的小小种子。
“怎么回事?”阿尔瓦环视一圈周围,又补充道,“我是说,这是怎么发生的?”
“这暴风雨很奇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安雅夫人说,“我原本打算让船直接开到浪峰上,这样就不会在巨浪拍过来的时候,把船首像给打坏。你看,这些浪不是正弧形,而是反弧形,这太奇怪了。它们一直在拉伸,不管我们如何行驶,都在跟着我们动。”
“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有人惊恐地喊道,立即引来水手们的激烈讨论。
很明显,这不是自然现象,是魔法。在他们还在说话的时间,巨浪还在不断翻涌、上升。头顶可见天空越来越小,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封闭在诡异的水元素空间内。
阿尔瓦皱紧眉头,略微思考了一下施术者在附近的可能性。“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他的神情与语气一样坚定,“我们会去黄金岛,这是有人在拦着我们呢。”
“你说的都是废话。”提摩西步出暗影,站到他身边,“直接说怎么办吧。”
阿尔瓦脸上浮现出信任的表情,这一次,提摩西可以确定,他的双眼确实是在发光。
“大人,暗影行者,可以爬浪吗?”
那双翡翠绿猫眼紧紧盯着提摩西,即使还有其他暗影行者在场,他也不去看其他任何人。摆明了就是等着提摩西询问,他好开口要求。
狼神的附身者微眯双眼,沉默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站在一边的乔纳森疯狂地对着白沙尔使眼色,可疫病蝴蝶似乎被巨浪给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完全没有在意阿尔瓦的问题。
“所以,到底是能不能爬?”卡斯帕不满地跳出来,用力捅了捅乔纳森的腰窝,“你们几个这是一遇见困难就怂了吗?以后叫你怂包好了!”
乔纳森灵活地躲开卡斯帕的袭击,挑高眉毛往提摩西那边瞟:“暗影行者虽然有时候也会干一些比较危险的活儿,但是也不是每一样可以做到。如果有多人存在,并且任务难度极大的时候。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要问队伍里面最强壮的那个。”
所有目光都投到提摩西身上。提摩西抽了抽嘴角,斜眼看向乔纳森:“乔纳森,你再这样。我想总有一天会趁你睡着时掐死你。”
“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去。”乔纳森赶紧转换态度,抬头去看巨浪,“你如果撑不住的时候,换我来托你上去,如果两个人一起,应该可以轻松不少。”
“三个人一起。”白沙尔在一边补充道。
这样做确实十分危险,巨浪看上去至少有数百码高,而且在中途还会出现不可预估的因素。暗影之力可以让暗影行者们在水面上行走,不至于被水淹没。但并不代表他们这样做没有危险,实际上,过度频繁地使用暗影之力,或者是长时间使用,都会让暗影行者陷入肉体消失、灵魂湮灭的境地。
能够坚持多久,使用多少,完全依靠暗影行者个人的力量。
这个力量不光是身体素质,也有精神力的素质。
提摩西在这方面无疑是佼佼者,但他也无法保证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爬上这样的巨浪。
“那我想,我们动作一定要快。”阿尔瓦从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掏出一颗小石头,那石头散发出源源不断的能量,强到几乎肉眼可见,“这是禁魔石。”阿尔瓦快速地解释道,给他们一人拿了两颗,“你们几个爬上去,看见六芒星的法阵,每一个角落上都放上一颗。”
乔纳森把石子抛到半空又伸手接住,对阿尔瓦的魔法表示出些许怀疑:“你确定这东西真的会有用?”
“应该有用。”阿尔瓦耸耸肩膀,“如果这巨浪是魔法形成的话。”
三名暗影行者立即盯着阿尔瓦看,白沙尔和乔纳森甚至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表情。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就拿这东西让我们去送死?
“咳,下来的时候,可能有点麻烦。”阿尔瓦用手指比划着,“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东西给你们攀爬,我现在得去准备网,好在你们下坠的时候接住你们,才不至于摔死。”
就在阿尔瓦转身准备逃掉的时候,提摩西突然开口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