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響把之前在楼下买的便当放进微波炉里面加热过后,先把晚餐解决了。
其实她会做饭,只是山本春平每次在她想要动手做料理的时候就一副很慌张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既然只有自己一个人,響其实不太愿意洗锅碗瓢盆,所以干脆就买了便当。
但天天吃速食便当也不是个好主意,她决定最近每天都早一点回家,在家附近试一试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料理店。
写完了作业,又没什么事情可做的響决定写点东西。
虽然现在的电脑什么的已经很方便了,但她还是习惯用纸笔手写。
最近她想要写一个短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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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二郎在临死前回忆了自己的一生,他是一个这个世界上再也普通不过的好人。
从童年时期开始,他就学会了忍让,这是伊藤二郎一生中最重要的优秀品格。
伊藤二郎待人诚恳,就算对于别人的欺辱,也从来都是选择忍让,他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幼稚园时期被别的孩子抢走了零食和玩具,伊藤二郎从来都选择一笑而过,吃多了糖果对牙齿不好。
国小时期班上的同学借走他的作业去抄,虽然没有还回来,他也从来不去找他们要。难道写两次作业不是对于知识更好的巩固吗?
国中时期和社团里的前辈竞争同一个位置,他主动放弃了。前辈毕业了就没有机会了,二伊藤二郎还有。虽然他再没有获得第二次机会,但难道伊藤二郎不是个好人吗?
高中时期和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姑娘,伊藤二郎主动退出了,这个时候还是学习比较重要,虽然伊藤二郎也并没有考上大学。
从小到大,无论是被欺负了,还是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伊藤二郎从来不抱怨。
抱怨是没有意义的,只会给自己,还有他人平添麻烦。
总而言之,从出生到长大,再到死亡,伊藤二郎认识的所有人里面,谁能说伊藤二郎不是个好人呢?
所有人都知道,伊藤二郎是个好人。
但伊藤二郎毕竟是死了。
他死的时候认识的人都来参加了他的葬礼,人们在葬礼上痛哭流涕,回忆着伊藤二郎是如何帮助自己的。
伊藤二郎真是个好人啊!
大家都这么称赞。
神父说:“善良的伊藤二郎,他虽然并没有为这个世界做出任何贡献,但他从来没有给别人添过麻烦,他是个好人。”
参加葬礼的人哭泣着点头。
葬礼散场以后,一对夫妻把租来的丧服还到了店里。
“什么?这件衣服上有个泥点?要扣钱?”中年男子面红耳赤地争辩着想要说服租衣服店里的老板,“我的朋友死了,他是个好人,所以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才把这件衣服弄脏了,他是个好人。”
“是啊是啊,我们的朋友真是一个好人,他怎么就死了呢!”男子的妻子也在边上哭了起来。
老板坚定地摇头。
把少了一点的押金收回口袋里,男子咬牙切齿:“伊藤二郎,他是个好人啊!他为什么不在晴天举办葬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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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的一条昏暗的街道上,沿着墙根,有一间半地下室式的酒吧。
酒吧内部不算逼仄,但想要进去必须要弯腰才能通过一半陷在地下的门。
织田作之助推开酒吧的门,钻进了酒吧里。
只点着几盏昏暗的黄色灯的酒吧里看起来颇有些封魔时刻的感觉,酒吧里面没有太多人,最亮的是吧台边上正在擦玻璃杯子的酒保,他的身边有一盏小台灯。
酒保身边坐着一个披着斗篷的高大男子——虽然只能看见背影,但从身高和体型判断应该是个男子。
织田作之助走过去,坐在离斗篷男子隔了一个座位远的地方,毕竟是不认识的人,而且又在这样的地方,虽然想要坐到光亮底下,但织田作之助也不好离别人太近。
“老样子?”酒保问织田作之助。
“嗯。”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和几张纸。
他和太宰治在这间酒吧附近的一处安全屋里面住了有十来天了,目前还算安全,毕竟森鸥外其实也没有太认真追杀太宰治,到了北海道这么远的地方,森鸥外不是很方便对他们两个下手。
所以难得,到了这边以后织田作之助经常有闲情去酒吧喝上几杯酒,所以这个地处灰色地带,又离安全屋近的酒吧算是不错的选择。
连续来了好几天,连酒保都记住了这个每次来都点同样的酒,然后就坐在吧台边上最亮的地方低头写东西的人。
酒保还特意为他每天晚上在身边点了一盏台灯。
本来太宰治是要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来的,只不过前两天太宰治狂买了几只进口帝王蟹,还有些鱼子酱什么的海产,配在一起吃了以后吐槽不好吃,仅仅只是抱怨不好吃就算了,关键是太宰治把他们两个人最近一两个月的生活费花光了。
自知理亏的太宰治说自己要去找个富婆骗点钱就出门了,所以织田作之助只能一个人来喝酒。
织田作之助在灯光下写作,偶尔抬起头,喝一口酒杯里面的酒。
写了大概小半个小时,织田作之助被某个精确的形容词卡住了。
他撑着下巴思考,余光里瞥见边上的那个斗篷男人拿着一本书在看。
织田作之助并不是存心要窥探别人的动作,只是虽然早就已经洗手不干好多年了,但作为前杀手加前黑手党的警惕心还是让他在坐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和逃跑路线了。
边上的斗篷男人约摸三十岁上下,可能比三十岁多一些,可能少一些。男人的外表看起来三十岁后半左右,不过他是个白种人,白种人比较显老的外貌特质可能让他的外表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一些。
总之,这个斗篷男人看起来比织田作之助要大上几岁,虽然织田作之助也显成熟,但看起来比这个男人还是要年轻一点的。
这个男人也是白头发,他带着的斗篷兜帽的边缘露出来了一个小辫子的尾端。
斗篷男人很仔细地在看书,一开始他是弯着腰弓着身子在看书,书页被完全挡在了斗篷的阴影下,不过可能是由于光线比较暗,他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把书放到了吧台上。
这个男人是真的看得很仔细,以至于他一只手在书页上沿着每一行字划过。
织田作之助目光扫过去,瞥见了书页封面上的一点点漏出来的图。
“《猪圈里的猪》?”他下意识问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惊喜。
如果是挚友太宰治在这里,一定会非常嫉妒边上这个斗篷男人轻而易举地就吸引了织田作之助的注意力。
斗篷男人愣了一下,转头打量了一下织田作之助,然后点点头:“对。”
织田作之助露出了一点点微笑:“我也喜欢山本老师的作品。”
斗篷男人看起来一看就是不常笑的冷峻的脸上也浮现了微笑:“这本书很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书店里买到法语版,我的日语不算好,读起来有点困难。”
他转过来,面孔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内眼角延伸的两条泪沟看起来很明显,一看这个男人就是常年奔波饱经世事的人。
织田作之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山本老师的书都很不错。”
他接着开始替男子想办法:“也许你可以买到英语版?”
斗篷男子摇摇头,眼神扫过织田作之助放在吧台上的纸笔,纸张上写了不多的几行字。
“我们法国人不喜欢英语。”斗篷男子说完以后,脸上露的表情消失了一会儿,“不过我也不是法国人了。”
他问:“你也是个作家吗?”。
织田作之助说:“我梦想成为作家。”
斗篷男人鼓励他:“祝你成功。”
“谢谢。我是织田作之助。”
“安德烈纪德。”
两个人举起各自的酒杯,轻轻碰撞了一下。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纪德说,“我和我的兄弟们刚刚来到日本的时候,有人给我们送来了你的情报,那时候我很高兴,我认为你是可以终结我的生命,让我找到归宿的那个人。”
织田作之助只是沉默地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酒精。
“我一开始想去找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归宿!”纪德露出带有一点狂热的表情。
“文学!文学才是我应有的归宿!无论是战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都无法拯救世人,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唯有文学!唯有在文学上给予人类精神上的变革,唯有这样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世界!文学才是一切人类的心灵归宿!”
织田作之助听完了纪德慷慨激昂的一段发言,点头赞同道:“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纪德觉得自己遇见了知己:“我从看见你的资料开始,就觉得,我们要不成为你死我活的宿敌,要么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织田作之助说:“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纪德又笑了:“是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在我们认识之前,我们的心就已经是在一起了,我们早就已经了解彼此了!”
纪德提醒织田作之助:“关于给我你的情报的那些人,你最好注意一下安全。”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我大概知道那是谁,没关系。”
两个人再次碰了一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