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雾,无边无际。
雾中,两道身影若隐若现。
戴着面具的男人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天边而来,又像在耳语,“我不得不承认,你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因为你,我的计划顺利了不少,甚至提前完成。”
另一个有着四条眉毛的男人郁闷道:“你来见我,就是为了感谢我?”
玉罗刹道:“这是其一。”
陆小凤道:“哦?其二是什么?”
陆小凤愿闻其详,但是玉罗刹沉默了,就在陆小凤以为对方走掉时,白雾中又传来那道飘忽不定辨不出方向的声音,“听说你朋友很多?”
陆小凤道:“对。”
玉罗刹道:“其中不乏有名之人?”
陆小凤道:“正是如此。”
他嘴唇勾起,与有荣焉道:“司空摘星、花满楼、朱停、鹰眼老七、老实和尚……”
玉罗刹等了半天,始终没等到想听的话,不禁出声打断他,道:“你朋友不少,背后算计你死在你手上的也不少。”
陆小凤:“……”
西门吹雪是话题终结者,玉罗刹这个当爹的也不逞多让。
玉罗刹又道:“你就这些朋友?”
陆小凤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为了挽尊,必须说点什么,最好能够证明他交友的眼光不是那么差,于是道:“白云城主叶孤城,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这两位武功达到颠峰的高手,也是我的朋友。”
玉罗刹满意了。
“你了解你的朋友吗?”
“不全了解。”
想到霍休、金九龄等人面上和他笑嘻嘻,背后死命下黑手,陆小凤保守道。
“你对西门吹雪了解多少?”
陆小凤沉声道:“不敢说有多么了解,但是总归知道一些的。”
“哦?”玉罗刹道:“那你说说看。”
人,年纪大了,心肠总会莫名的变得柔软起来,而且喜欢追忆往昔。玉罗刹一直觉得自己很年轻,他的心态,他的身体,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要健康有活力。
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老了。
因为他控制不住的怀念起红颜早逝的发妻,怀念起他们美好的过往。
西门吹雪是他和发妻爱情的结晶,妻子临终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让他照顾好他们的孩子,他应了她的要求,乃至为了儿子的安危,狠下心肠将人送走。
一别便是二十载。
玉罗刹从陆小凤口中打听到儿子一些事情后,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对方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教中叛徒全部清理干净,儿子已然成为名扬四海的大人物。
他可以无所顾忌,正大光明的见他了!
玉罗刹在挑衣服,这件花哨轻佻不庄重,这件死气沉沉太严肃,这件显嫩有损威严……这些衣服他穿着都好看,见儿子便不适合穿了。
半个时辰后,有选择性障碍的玉教主拧着眉依旧在埋头挑衣服。
叶孤城:“……”
叶孤城看了眼身旁的男人,默默为玉罗刹点蜡。
好听话都不会说,还想认儿子?
哪怕你说一下苦衷也好,上来就利诱,利诱不成被儿子三言两语激得恼羞成怒,愤然离去……一点诚意都没有,这辈子甭想西门吹雪认你当爹。
陆小凤来了。
嘴唇上光溜溜的,苦着一张娃娃脸来了。
【叽叽叽……】
一只毛茸茸的小黄鸡在他脑袋上跳来跳去,而后张开翅膀,飞到他肩头。
小黄鸡歪着脑袋,黑黑的小眼睛瞅着愁眉苦脸的主人,似乎领悟了什么,立马蹲在主人肩上,摆出一副恹恹的模样,尖尖的小嘴张了张,学着主人叽(唉)叽(声)叹气。
小黄鸡实在太可爱了,惹得叶孤城频频看去。
就像西门吹雪喜欢吃甜食,城主大人则喜欢毛茸茸的小生物。
陆小凤:“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刮胡子的样子,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叶孤城:“我没看你。”
陆小凤:“你就在看我。”
叶孤城:“我没有。”
陆小凤:“你有!”
叶孤城看着突然幼稚起来的朋友,玩心大起道:“既然被你发现,我直说好了,你肩上有东西,我看得是它。”
陆小凤扭头看了看,“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到?”
叶孤城看着学主人左右扭头,险些将自己绊倒的小黄鸡,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往他肩上一指,示意道:“就在你左肩之上。”
在哪儿呢?
陆小凤瞪大眼睛,找了半天,左肩之上除了衣服就是空气,哪有什么东西。
“你莫不是寻我开心?”
“不信你问西门吹雪。”
陆小凤转头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是有东西。”
不过,只有叶孤城看到罢了。
陆小凤顿觉毛骨悚然,他什么都不怕,最怕灵异鬼怪。
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他?
为什么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看到那个东西,他却看不到?
难道是早早破了童子之身,阳气比不上他们才这样?
陆小凤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越想越可怕。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小凤,脸色惨白,看着空空如也的左肩,战战兢兢道:“还在吗?”
或许时间到了,小黄鸡抖着圆滚滚的小身板,叽叽叫了两声,颤颤巍巍地消失在空气中。
叶孤城道:“走了。”
陆小凤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想着日后要多晒太阳,汲取阳光,补足阳气。
被吓了一通的陆小凤喝了两杯茶压压惊,而后支支吾吾说明自己的来意。
陆小凤不知道玉罗刹和西门吹雪是父子关系,但是这位西方魔教教主从他口中确认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后,对西门吹雪燃起了浓厚的兴趣,甚而问了好几件有关他的事情。
玉罗刹身份武功摆在那里,陆小凤不想挨虐,只能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说。
玉罗刹再问,他或闭口不言或说不知。
等玉罗刹意犹未尽地离开,陆小凤愣在原地半天,怎么都想不通玉罗刹打听西门吹雪的消息做什么。而后看着玉罗刹消失的方向,忽然一拍脑门,心道坏事了!
玉罗刹该不会去万梅山庄了吧!
一路上,陆小凤都在思考玉罗刹对他的朋友西门吹雪有何企图。
当快接近万梅山庄时,他又在思考,玉罗刹对西门吹雪产生兴趣,他陆小凤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怪他爱惹麻烦怪他多嘴吗?
似乎……怪的。
玉罗刹问他西门吹雪是否是他朋友时,他承认了,还多嘴的说他们关系不错,碰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这位面冷心热的朋友总是不辞辛苦的帮助他解决烦恼之类的,玉罗刹这才对西门吹雪产生了他所不了解的兴趣。
这么一想,陆小凤内心极度心虚惴惴不安,仿佛已经看到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一言不合就动手,两位绝世高手打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飞沙走石,最终两败俱伤,西门吹雪伤的尤其严重。
陆小凤一边折服于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一边想到自己可能给西门吹雪带去大麻烦,心中内疚的不得了。若是西门吹雪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不称职的朋友只有一死方能谢罪。
陆小凤急慌张赶路,见到老管家第一句就问:“你们庄主可好?”
老管家不明所以,道:“好的很。”
陆小凤下意识松了口气,而后动手刮胡子。
为什么这样想不开?
自然是为了让西门吹雪消气。西门吹雪一向看他的胡子不顺眼,现在他没了胡子,如此讨喜的娃娃脸,任西门吹雪气再大,也该消一消。
西门吹雪不明前因,待陆小凤被“鬼”吓了一跳后,盯着对方的娃娃脸,道:“你胡子呢?”难道陆小凤请别人帮忙,对方和他一样有让陆小凤刮胡子的爱好?
陆小凤道:“我刚才刮掉了。”
西门吹雪更加惊讶了,“你平日不是十分宝贝它,怎么舍得刮掉?”
陆小凤叹气道:“我是为了你才无情的抛弃它。”
西门吹雪:“……好好说话。”
陆小凤不贫嘴了,端正态度道:“我来是为了向你请罪。”
西门吹雪:“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陆小凤:“是的。”
西门吹雪下意识朝叶孤城看了一眼。
叶孤城:“……”
陆小凤:“……”
叶孤城嘴角抽了抽,“你看我做什么?”
西门吹雪道:“他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叶孤城一头黑线,“你以为他看上了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怕陆小凤撬墙角。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毕竟叶孤城如此优秀,连西门吹雪都不免为之心动。但是,陆小凤的为人没话说,撬朋友墙角这种事,打死他,他都不干。西门吹雪即便不放心魅力十足的叶孤城,也该放心陆小凤的人品。
见西门吹雪不说话,陆小凤跳脚道:“我喜欢女人!”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不怎么相信他的澄清之词。
当一个男人改变性向,他看待事物的眼光便发生微妙的改变。
当西门吹雪爱上叶孤城,他为陆小凤对花满楼种种不同的态度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当陆小凤声大声说着自己喜欢女人时,他认为这是色厉内荏的体现,因为他觉得比起女人,陆小凤更喜欢花满楼。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方深陷局中,陆小凤没看清自己的心思罢了。
他们是朋友,可即使是朋友,也不应该插手对方的感情,提点几句倒是没问题。
故而,西门吹雪目露狐疑,道:“你确定?”
陆小凤狠狠点头:“没有人比我更加确定这件事。”
所以你就别在那儿瞎猜,怀疑你可怜的朋友陆小凤看上你男人,暗戳戳想撬墙角。
“随你。”
西门吹雪觉得陆小凤没救了,奔三十的年龄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明白,这是孤注生的命。
自以为澄清性向的陆小凤又道:“你可见到过玉罗刹?”
西门吹雪道:“见过。”
陆小凤道:“这事怪我。”
他苦着脸将他和玉罗刹的谈话原封不动还原。
西门吹雪冷冷看着他。
陆小凤惹麻烦的本事不小也就罢了,还将麻烦带给他,着实可恶。
陆小凤摸了下嘴唇,道:“你看我为了负荆请罪,连最宝贵的东西都舍弃了。”
西门吹雪冷哼一声,这般清奇的负荆请罪的方法亏陆小凤想得出来,不过也算诚意十足。
陆小凤提心吊胆的来轻轻松松高高兴兴的走,一无所知地被西门吹雪怜悯了。
一旁围观看了半天戏的叶孤城道:“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原谅他。”
西门吹雪道:“也不全是陆小凤的错。”
玉罗刹想来,谁也拦不住他。再者看在陆小凤近三十,还没有个正式交往对象,刚结束单身生活的西门吹雪难得大发慈悲的原谅朋友多舌,引来他不想见的人。
#这大概是幸福美满的男人给予单身狗最大的仁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我没爹,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玉罗刹:“儿子为了不认我,给自己编造了神话出生,香菇,蓝瘦tt”
玉教主很自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