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在温泉山庄待了两个多月,便打道回府。
原本西门吹雪准备与他一道离开,恰逢瓶颈松动,只能目送朋友离开,而后动身回万梅山庄,闭关参悟剑法,。
西门吹雪出关时,外面已飘起了雪。
扬扬洒洒,漫天飞舞,点缀在梅树枝头。
红白相映,美不胜收。
黛瓦、小桥、青石板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如梦似幻,万千雪灵于风中起舞,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美感。
孤身一人穿过梅林,西门吹雪拢了拢披风,将如影随形的森寒之气阻挡在外。
他有些想念白云城的气候了,那里常年阳光充足,与这里不同。
最与众不同的是,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叶孤城。
他唯一视为对手的男人,也是他毕生的知己好友。
飞仙岛白云城。
这日,风和日丽。
白云城城主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身量魁梧敦实,口中一声洪亮的吆喝,便勒绳下马。蒲扇般的大手掀起车帘,穿着粉色长裙的丫鬟一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继而迈着莲步走到府前。
“两位大哥好,劳烦通报一下管家,故人来访。”
她边声音清甜地说着,边从腰间解下荷包,从中取出一块色泽晶莹剔透的玉佩递给侍卫。
“等着。”侍卫对门房耳语几句,门房打量了丫鬟一眼,拿过玉佩禀告管家。
片刻,门房匆忙而来,打开两扇朱红大门,毕恭毕敬地放马车进去。
马车缓慢地驶进城主府,直直奔向内院。
门房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马车里的贵客是什么来头,得管家那般看重。
车帘再次被掀开,穿着粉色长裙的丫鬟动作灵活地跳下马车,而后抬手搀扶着里面的人走下马车。
那是个身段纤细玲珑的女人,穿着金线绣菊的白色长裙,外面罩着层浅黄轻纱,一头青丝只用发带简单地绑了几缕垂在脑后,点缀着几朵精美的珠花,下面拖着细细长长小粒珍珠串成的流苏,十分清雅别致。
她脸上蒙着薄薄一层面纱,盖住半张花容,暴露在外的皮肤很白,大病初愈的苍白色,阳光下带着几分不真切的透明感。
她的眼睛很黑,眼神带着对世间的大爱。
温柔如水,平静安宁,却又泛着抹不去的忧愁。
她身体似乎真的不是很好,如此温暖适宜的天气,竟披着白狐斗篷。
风吹在脸上,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叶孤城在书房处理政务,忽然窗外穿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啼声,千千万万星辰闪烁,汇集成一条璀璨的星河纽带,一头羽翼青如晓天的青鸾踏着这条星河身姿优美地飞了过来。
太阳下,展开的羽翼上白色眼状斑纹泛着华丽炫目的光晕。
青鸾拖着尖长的尾羽,绕着叶孤城翩翩起舞。
叶孤城:“……”
见叶孤城无动于衷,状似不开心地叫了两声,“报复”性地在他肩头“重重”踩了几下,埋怨他的冷漠无情。
叶孤城:“……”
异象只维持了一会儿,青鸾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叶孤城的脸颊,羽翼张开间,化为万千光点逐渐消散。
叶孤城情不自禁地抬手,只抓住了一个光团,最终这个光团崩溃成无数光点从指间飞散。
不知为何,心中漫过一丝怅然所失的情绪。
他放下手,皱眉沉思。
上一次见到这种异象是在万梅山庄,陆小凤登门时。
这一次,异象因谁而来?
青鸾是传说中的五凤之一,又称苍鸾。
青鸾出世是祥瑞之兆。
同时,它还象征着爱情……
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
“城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老管家苍老浑厚的声音,“独孤小姐来了。”
叶孤城沉默了,青鸾的出现果然代表着桃花的出现。
可惜,这辈子他并不想谈情说爱。
“故人”来了,尽管叶孤城心情略微妙,但总归要见上一见。
上一世,大概也在这个时候,她来了。
当时,他们见面的地方就在书房。
现在……
既然是客人,就该待在会客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厅堂中,女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气质温婉,仪态万千,美得像一幅画卷。
再次看到对方,叶孤城面色淡淡,内心却没那么平静。
“我们有十五年未见。”
“是啊。”女人眼神恍惚,叹道:“一眨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我都变了。”
当初冷傲的少年如今成了清贵优雅芝兰玉树的男人,当初腼腆漂亮的女孩也变成了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小时候的天真无忧随着岁月流逝,家族变故,更是让他们痛失守护他们的亲人,而他们甚至不能报仇,唯一能做的便是隐姓埋名,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过着这样生活的大概只有她罢了。
女人暗叹一声,道:“若非不得已,我不愿为你添麻烦。”
谁愿意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若非迫不得已,她不会登门。
但是,她还是来了。
没权没势,家里又没个担事的男人,只手里有点闲钱哪能行。
小时候还好些,现年龄大了,容貌落得越发出挑漂亮,盯上她的人可不就多了。直到不久前,家里摸进了贼,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于是,她带着两名忠厚老实的仆人来白云城投靠未婚夫。
她不盼望他履行婚约。
一来当初为他们定下婚约的长辈早已离世,家族遭逢巨变,当初各种利益权衡之下拟定的婚约自然不作数;二来他们二人只在小时候见过几面,无任何感情基础;三来自父母长兄一并死去,她早已心如死灰,只愿每日吃斋念佛为他们祈福诵经,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安康,待她入了轮回,来世再做一家人。
虽然她没有嫁人的心思,但是身份上是男人的未婚妻,且来投靠男人,许多事容不得她做主,单看男人的意思。
感情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上一世,女人投奔叶孤城后,在与叶孤城朝夕相处下,渐渐爱上对方。
甚至为了他的“大业”委曲求全,甘愿成为他的情人。
叶孤城最后一次见她,那时她邪风入体,不甚感染风寒,又因心系他逆谋篡位之事,长年心情抑郁,一下子引爆病情,便一直缠绵病榻。
病久了,瘦成一把骨头,整个人不见半点光彩与生机。
之后,他离开白云城,一去不回。
在西门吹雪料理完他的后事,听管家说他有个感情不错的情人,便打算照顾一二,岂料得到她病逝的消息。
这一世,叶孤城会给予她庇护,也会放她自由。
做完决定,再次面对女人,叶孤城的神色便十分坦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