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青城乱(1 / 1)

乌云聚拢,遮天蔽日,明明还是正午,却看不见一丝光亮,整个小院笼罩在暗夜天里。

季鹰的低吼并没有人知晓,在旁人看来,他仍旧安静地在阵心处打坐。

他的神魂依旧被困在白光之中。

只有他自己明白,已是彻底撑不住了。

他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仿佛阴森鬼差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太痛了,手指都抬不起来,已经没办法去运转灵力,抵抗半分。

那缠绕着他的东西急了,跟着漩涡一起,混作一团黑雾,撞入他的怀中,想再多去汲取哪怕一丝的生机。

季鹰的眼底闪过一丝迷惘,已经如此痛苦了,他为何还要坚持下去?为了他们口中的季家魂术吗?简直就是个笑话啊……

十三年的日日夜夜,走马灯似的自眼前飞速跑过,短暂的人生,想来,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呼吸声渐渐缓了下来,他蜷缩在地,一动不动,放弃挣扎,只是静静地等待生命的流逝。

“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吗?”这时,紧贴在他心间处的黑雾口吐人言。

他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吗?不过是无根浮萍罢了,生死随天。

“那你想要什么?天材地宝?极品法器?”那声音紧跟着不放,比小少年自己更在乎他的生死。

季鹰挣扎着笑出声,若时光回转,他倒的确有想要的。但此刻,他那些个小小的愿望,早就被碾碎了,如难收的覆水,再也不存在了。

那声音急了,甚至像个真正的人一样,尖叫出声,“那你总该有记挂着的人吧!你的父亲?你的母亲?”

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顿,眼睫轻颤。

是了,他还有记挂着的人,才不久前,他对那人许下承诺:如果他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那就替给了他一丝温暖的小姑娘实现吧,他会成为她想要的哥哥,护着她平安顺遂的长大。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那双鹿儿眼,永远干净澄澈,永远全心全意地依赖信任着他。

小小的人影虚虚显现,蹲坐在门槛上,眉眼弯弯,笑着看他。

“哥哥!”

狂风突地大作,将乌云吹去薄薄一层,漏下几丝天光。

碗口粗细的雷霆跟着劈了下来,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万钧之力,直砸向小少年的头顶。

“这是……怎么了?”阵外记录的先生们慌忙停笔,猛翻玉简,想从老祖宗的只言片语中得到指示。

大夫们凑到季远山的身旁,犹豫道:“家主,这状况……看起来有些不妙啊……需不需要属下去召些人来护法?”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只是这次的魂术召唤与往常完全不一样。所谓的魂术印记,其实就类似一把锁匙,能不能打开魂术这把锁,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见分晓。哪知这次竟持续了五六个时辰,居然连雷云都出动了。

他们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如果成功,他们便能算做见证过秘术的人了;忧的是,万一这小子真能领悟魂术,却因为他们护法不力功亏一篑,那便是季家罪人了……

季远山毫不理会,摆摆手止住众人话头,沉了脸色,紧紧盯着。他也有他的顾虑。因为确定季鹰能够领悟魂术,这才只带了记录先生与大夫,为事后做准备,但这中途,他并不想有任何修士插手这次魂术召唤。

雷霆直直没入季鹰的天灵盖,淬炼到季鹰的每一条神经,所到之处,俱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季鹰的心脏扑通扑通急剧收缩,那团黑雾却蓦地放松下来,带着一股愉悦的劲儿去吞食这天气间最为纯粹的灵气。

一个人只要有了念想,便会生出无穷的生机。

他竟然同那团黑雾一起,将雷霆全都吸入腹中,灵气全都乖顺地回到丹田,丝丝温润流向经脉,那乌黑肿胀的迹象缓缓褪去,只留一层浅浅灰印。

嘎吱嘎吱声传来,四周碎了一地冰凌。

季鹰从冰封之中突破出来。

阴冷的氛围悄然消失,耳边是风儿抚摸万物的柔和呼声。

定睛一看,眼前已不再是白光一片,而是院内生机勃勃的景象,他怀抱着一团黑雾,端坐在阵法中央。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不敢贸然上前。

季远山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百年夙愿即将实现,手指尖都激动地打起了颤。

“成、成了?”有人迟疑出声。秘术太过久远,千年以来,无一人召唤成功,他们对失败经验丰富,却不知道成功时该是何种情况。

目前,显然没有失败。

秘籍上书:以自身为引,召唤出与之相合的魂体,方为大成。

可曾经声名赫赫的前辈们,也没有谁,召唤出的是一团什么都看不清的黑雾呀。

所以,这算是成功吗?

季鹰垂头凝视那团黑雾,与白光之中并没什么两样,只是小上了一号,轻飘飘的,没有一丁点儿重量,现在正往外散发着一缕缕的黑气。他敏锐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缺少了什么,丹田深处又多了什么,沉甸甸一片,一时,颇有些不适应。听到问话,也只盯着那黑雾答道:“不知。”

季远山也有些纳闷,现在这场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不相信季鹰会失败……开什么玩笑!那几乎全身覆盖的印记可做不了假,他绝不允许失败!

于是略思忖了片刻,便命令道:“你先起来,抱着那团东西到这边来。我倒是要看一看,这是召唤出了个什么玩意。”

季鹰点头称是,站起身来朝他们走去,那股失衡感越来越明显了,他甚至无法站得稳当。

一个小小的踉跄,顿令黑雾失了依托,仿佛有了生命,弹到了半空中,陡然缩小,体型慢慢发生了变化。

季鹰神色一凛,直觉伸过手去,想把那团黑雾收回来,却再也无法触碰得到了,整个手掌直直穿透过去。

黑雾也在奋力挣扎,想重回他的手心,却好像被排斥了一般,完全近不了季鹰的身,只能在一旁无头苍蝇般转着圈。

季鹰胸口猛地一滞,本已畅通无阻的经脉中夹杂着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东西,令人反胃得紧。

黑雾这时不知在空中撞到了什么,略一停顿,下一秒,便消散不见。

季鹰心头剧烈一跳,直觉感到不妙,却耐不住身子虚弱,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但比他更不妙的是季远山。

只见季远山双目一瞪,突地捂住心口,喷出一股鲜血,往后一仰,不省人事了。

一切变故,皆在眨眼之间发生。

打得院内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正在此时,端庄高贵的美妇人走进院内,二话不说,朝身后手下们下达命令,“恶子季鹰,心怀怨恨,趁家主为其护法召唤之时,伙同不轨之徒,意欲谋害家主。幸得兰夫人大义灭亲,这才令我等营救及时,还不快把这群大逆不道之徒给我拿下!”声音威严肃穆,压得一干人等抬不起头。

一旁的兰夫人脚步一顿,吓得傻了。这是说的什么?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再一见院内昏迷不醒的季远山,更是呆若木鸡。

季大公子也跟在后头,毫不怜惜地一把将兰夫人推开,乖觉站在了大夫人身侧。对这种凭借美貌依附男人的玩物,他向来是看不起的,更何况还是个这么一个蛇蝎心肠,连自己亲儿都能舍弃的毒妇。

大夫人带来的手下动作迅速,瞬间将大夫先生们制服在地,捂住嘴鼻,不给一丝机会辩解,伸手直掏心脏。不过片刻,院内的几名大夫先生皆没了气息。

“大、大夫人……季鹰他……还有,老爷他……”兰夫人两股颤颤,抖着嗓子,语无伦次。她一个普通凡人,连打杀奴仆都只是下达命令而已,哪里见过修士们挖心取丹的手段,吓得连眼都忘了闭。

而院内,仅剩的两个活口,吐血昏迷的是她丈夫,拼命挣脱的是她儿子。她可以不在乎儿子的生死,但却不能不管老爷的存亡啊!她一生的荣华富贵,可是全都系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大夫人挑眉,扬了扬下颚,一个厉眼扫了过来,漠然问道:“怎么?兰姨娘还有话要说?”

这下,不仅是季大公子,连着双手沾满血迹的手下们也跟着一同看了过来。

兰夫人面色发白,上牙磕着下牙,战栗不止,识时务地扯出一个笑,“奴、奴婢……没、没有……话要说……”

大夫人唇角上扬,露出一个不屑鄙夷的笑容,不再分给她半个眼神。

环视一周后,满意点头,转头看向了季清荣,温声道:“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荣儿了。”

手下们扶起季远山,点了几处大穴,小心地抬了进去。而季鹰则被生生擒住,四肢无力的垂下,停止了挣扎,拖曳着带走了。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偌大的庭院空了下来,只余微弱的风声,无言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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