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1)

钟巍是容z的旧部下,是容将军一手将他从一堆小兵中拎出来,提拔他重用他,虽钟巍感激将军的知遇之恩,然则他也知道,以他这副丑陋的长相根本不配待在将军身边,朝廷亦不会重用他这样的丑将。

“将军,卑职天生缺唇,面有缺憾,承蒙将军不弃,照拂卑职,但卑职心中明白,在朝为官,带兵打仗的将军对面部长相都有基本求,卑职这样的长相,如何能担任要职?约束下属?只愿将军不嫌弃,让卑职鞍前马后伺候,卑职便心满意足了。”

容z将手中宝剑交给梁十一,接过温热的布擦完手,才蹙眉:“你是少见的将才,相貌身量都乃天定,你无需妄自菲薄。”

钟巍笑了笑,他一笑起来缺唇便愈发明显,衬得面部更为丑陋,“将军的善意卑职心领了,只是卑职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卑职这样的人站得太高只会惹人非议,众人若以此质疑将军的决定,弹劾将军,恐会给将军带来麻烦,这是卑职不愿看到的。卑职亦不愿污了圣上的眼。”

容z看向钟巍,钟巍虽长相粗犷,面色黝黑,可他常年戍守边关,无垠沙漠、万里长空,有这副长相再正常不过,只他面有缺唇,天生丑陋,实在太引人注目,当年容z发现他天生神力,便破格提拔他,他亦不负期待,屡屡立功,容z也有意把他调来京城任职,奈何这副长相容易被人诟病,终归把人困住了。

容z可以求皇上破格录用,可钟巍会承受很大压力,他本就因外貌自卑,如此一来便不妥了。

钟巍沉声道:“将军,卑职谢将军好意,但此事莫再提了!”

说话间有丫鬟通报,说是夫人来了,钟巍莫名有些紧张,将军多年没有续弦,在军中也没个陪伴的人,作为将军的下属他一直希望将军能找个贴心人,但将军的事轮不到他这个下属来多嘴。听闻将军坠马后,是夫人嫁过来冲喜才让将军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军中的将士们都无比感谢夫人,听熊泗说,夫人是个极美的人儿,这般天仙似的人物若见到他该不会被吓到吧?

钟巍垂着头,掌心沁出一层冷汗,说不出的紧张。

宋朝夕走到容z面前,浅笑盈盈:“国公爷,这位是……”

夫人声音很是悦耳。

“小人是国公爷的手下钟巍……”钟巍慌忙抬头,这一看当即愣怔住。

宋朝夕一身红色斗篷,不大的脸被宽大的斗篷盖住些许,更显得明媚i丽,明明是不容接近的相貌,却浅笑盈盈,温和淡然,既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又有将门女子的潇洒。钟巍毫不怀疑若她换一身男装,亦可跟男子一样策马奔腾,冲锋陷阵。熊泗只说夫人貌美,原以为就是普通的貌美,毕竟京中贵女各个样貌不凡。又是冲喜,自然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嫁来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夫人这般绝色,英雄美人,这样的女子站在将军身边,跟将军极为般配。

钟巍第一次看到有女子与将军并肩,且气势并未被将军完全压制,他看呆了一瞬,难怪之前熊泗等人要看夫人,将军不允,钟巍原以为将军是不喜夫人,如今看来怕是将军不舍把这么貌美的夫人,给他们这种粗人看了。

宋朝夕勾唇轻笑:“钟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钟巍受宠若惊,他一个粗人哪能让夫人对他这般客气?他想笑着让夫人不要客气,可他天生缺唇,笑容丑陋,夫人这样矜贵的女子,若是被吓到可就不好了,他想笑又努力板着脸,一时间表情局促。

容z解释道:“钟巍不喜笑,夫人见谅。”

宋朝夕是医者,当然明白缺唇的人天生自卑,又哪会怪他?若是旁人,宋朝夕未必会多管闲事,可容z叫她来怕是为了让她给这位将军治疗,宋朝夕便不会推辞,她沉吟道:“妾身冒昧一问,钟将军是否想过要整修缺唇?”

钟巍一赧,低着头说:“不瞒夫人,之前将军替卑职找过大夫,所有大夫都说无能为力,下官丑陋,吓到夫人了。”

宋朝夕连忙摆手,正色道:“钟将军是国公爷的部下,冲锋陷阵,征战沙场,是国之栋梁,民之希望,我虽为内宅女子,却也知道,战场凶险,每一个无惧牺牲的人都值得尊敬,若没有钟将军这样的勇士又哪来王朝的繁荣安宁?相貌天定,缺唇更是如此,钟将军实在无需如此。”

钟巍自觉烂命一条,被将军提拔已是大幸,却未曾想到会从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称赞,不觉大受震动。

容z看她的眼神亦有些意外,寻常女子见到钟巍都会被吓到,她不仅没受惊吓,反而透过外貌看到本质,实属难得。战场上有许多冲锋陷阵的兵将,以常人眼光来看,或许并不英俊潇洒,也没出生于王侯世家,可就是这一帮平凡的人,却有为国抛头颅撒热血的英勇。

宋朝夕看向容z,沉吟道:“国公爷,妾身不才,愿意试着替钟将军整修缺唇。”

这说说完,不仅是钟巍,容z亦是震惊地看向她,她一直被困于内宅,以至他都忘了她是个大夫,是啊,他都是她救回来的。

宋朝夕眨眨眼,“国公爷叫妾身过来,不是为了替钟将军诊治?”

容z笑着摇头,“我叫你来,是想你替钟巍相看一下,是否有合适的女子许配给他。”

提到自己的亲事,钟巍又红着脸,“此前也有人替我安排过,小人这般丑陋又怎配夫人替小人张罗?夫人莫白忙活了,女子见了小人总要被吓到的,若是外人倒没什么,可朝夕相对的夫妇,若是彼此厌恶,还不如不成亲来得好。”

宋朝夕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是误会了,原来容z并不是要她给人医治,而是要她当红娘,也是,他一个男子自然不适合做这种事,她却不一样,若她没有合适的人选,还可以求助于母亲或者高氏等人,总比他适合。可前世宋朝夕的父亲曾帮人修补过缺唇,她虽然没有试验过,却相信自己亦是可以,更何况她如今有仙草,宋大夫家的仙草,谁又不说好呢?

钟巍是容z看重的人,帮助钟巍也是间接帮了容z,她当然愿意试一试。

“国公爷,妾身不才,愿意替钟将军修补,只不过修补缺唇后一月之内不可大哭大笑,不可伤风感冒,亦不可饮酒胡吃海喝,每日只能吃稀粥,不知道钟将军是否能做到。”

钟巍被她一番话砸晕了,从前也求过名医,名医说他缺唇太大,不宜修补,宋朝夕这一番安排却让他觉得,缺唇就是个小毛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似只要不大哭大笑,不伤风感冒,注意饮食便可以治好,堂堂国公夫人亲自为他诊治缺唇?他配吗?再者他缺唇缺的不少,若夫人治疗后才发现治不好,岂不是叫夫人白忙活了?钟巍下意识要拒绝,却听容z道:“既然如此,钟巍的缺唇就交给你了。”

宋朝夕拎起斗篷的边角,福了福身,“妾身能给钟将军诊治,是妾身的荣幸。”

容z眼中闪过笑意,外人面前就这么会装,一到没人的地方跟他就不讲道理。

钟巍刚来京,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容z把他手头的一些闲散事交代给了陆骁和熊泗,熊泗一听说钟巍要治缺唇,差点跳起来,听闻治疗的人还是宋朝,当即就拍大腿说熊哥哥要来看看宋朝小兄弟,容z给他派了差事把他谴开,他这才歇了这心思。

宋朝夕说做便做,两日后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她便让容z把钟巍叫到湖心小筑来。

她将备好的麻药、锋刀、绣花针、极细的丝线、止血药物、绷带放入托盘,让青竹捧着站在一旁,她则仔细观察,用画眉的螺子黛在钟巍的唇部画了一条线,便胸有成竹了。缺唇俗称兔唇,缺唇的人会如兔子一般天生就有三瓣嘴,钟巍缺唇缺的不小,难度要大一些,但于她而言却是一样的。

古书曾有治疗缺唇的先例,宋朝夕的父亲前世亦尝试过,但治疗的多是幼童,幼童若有缺唇,早些缝合伤口容易淡去,似钟巍这般的男子愈合比幼童要难一些,却不是完全不可。

宋朝夕一切准备好,便拿了把锋刀靠近,“钟将军紧张吗?”

钟巍一愣,摇头笑笑,他当然不紧张,他在战场上经常受伤,刀伤剑伤都不在话下,小小的刀子吓不到他,“夫人莫怕,若是失败了,钟巍也会感激夫人的。”

宋朝夕挑眉,不喜欢听这种丧气话,哪有事情没做就说失败的。她看向容z,“将军也觉得我会失败吗?”

“你有把握,自然是可以的。”容z一派淡然地坐在一旁喝茶,宋朝夕挑眉,这人也太淡定了点,缺唇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整修术,寻常人都会过来看个究竟,他倒好,坐得远远。

青竹和冬儿却吓得不轻,俩人小脸都白了。

小姐竟然要拿刀刺破钟将军嘴唇上的皮,再用绣花针将两边的皮缝合到一起。

这过程实在太血腥了。

青竹虽然只是个丫鬟,可她自小就在内院伺候,平日去厨房也只是端饭倒水,宰鸡杀鱼都不敢,更何况是割掉人皮呢?可小姐竟然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更不见惧色,三两下就把钟将军的嘴唇给割破了,鲜红的血液流出,青竹看得后背发麻。

冬儿在一旁捧着煮好的止血汤药亦是抖个不停。

小小小……姐好可怕哦。

偏偏小姐眯着眼抿唇淡笑,看表情好似十分享受。大魔王!哪有用刀戳别人自己还很享受的?

宋朝夕还真享受,她第一次替人修补缺唇,难免有几分兴奋,若无意外,这次的医治亦可以载入医书,若她成功,她也要把过程记下来写入医书里,所以,整修缺唇于她而言并非普通的医治,倒更像是某种挑战。

宋朝夕将锋刀放在一旁的托盘上,又淡然地将伤处缝合好,她动作利索,缝合伤口像是绣花一般,仔细准确,以至于钟巍只觉得自己嘴唇上酥酥麻麻,针进进出出,很有章法。丝线很细,缝合手法亦堪称完美,并未出太多的血,一切都在宋朝夕预料之内。

钟巍原以为缝合过程需要许久,以至于青竹拿了铜镜给他看,钟巍许久还回不过神。

这就结束了?

明明旁的名医都说没指望,可夫人几下就把他缺唇治好了,就连唇上缝合的疤痕都很难看清。钟巍缺唇缺了二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嘴唇合上的样子,他难掩激动地看向容z,容z点头笑笑:“缝合上确实顺眼许多,没想到你还是个标致的。”

钟巍垂着头,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丑的,如今嘴唇缝合上,还有些肿胀,却可明显看出,他长得并不丑,虽不如将军那般出色,却也是个堂堂男儿,钟巍并不祈求上天给他俊朗的容貌,只求和正常人一样便好了。

宋朝夕想了想,又命人拿了绷带过来,缠绕在钟巍脸颊两侧,如此一来,钟巍的脸被固定住,很难做出任何表情,宋朝夕这才放心一些,给他擦了止血的汤药便道:“记得我的嘱咐,不可哭泣大笑,不可感冒咳嗽,每日只能吃稀粥,过几日我会让人请你过来去除丝线,等肌肉重新长出来,便可将缺唇合为一唇,届时我再给你一些去疤痕的药物擦上去,可保你和寻常人一样。”

钟巍脸没法说话,只能眨眨眼表示感谢。

梁十一便叫来人,把钟巍送回去。他偷偷瞄了眼正在净手的夫人,忽然觉得,这个让国公爷晚节不保的夫人好像也不错。

宋朝夕忙完才松了口气,整修术还算顺利,等拆线后再给钟巍配一副去疤痕的药,加仙草进去,钟巍便可像寻常人一样生活。她越发觉得自己这次整修术十分成功,便让丫鬟拿来毛笔,自己找了本空的册子,将这次整修术记录下来。只有文字必然不够直观,若能画出整修术的经过,必然会帮助后世医者,宋朝夕想了想便画了图,还将用到的锋刀、丝线、绣花针的样式画下来,如此一来,这次的医案便很详细了。

宋朝夕很厌烦写医案,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写。

容z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昏暗的烛光勾勒出她无可挑剔的轮廓,她心无旁骛站在书桌旁,手执狼毫,画着什么。容z靠近一些,书页上有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

宋朝夕不擅书画,这是难得画出来了,墨没了,她想唤丫鬟进来替她研磨,再替她润一支细笔,她方才用的是他剩下的宿墨。容z自然接过,站在一旁替她研磨。

宋朝夕抿唇轻笑:“让国公爷这样的人物替我研磨,朝夕受宠若惊。”

容z笑道,“你说着受宠若惊,脸上却浑然不是这样的表情。”

她是什么表情?宋朝夕下意识摸脸,却弄了一脸的墨,容z接过帕子替她擦一擦,又问:“在画什么?”

“国公爷猜猜。”

容z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便说:“倒像足了春宫图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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