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眠并不知道凤凌轩的真实想法,若是知道了,恐怕也只会是特别无语。
他前世遇见对方时,凤凌轩已经在人族境地内混了好一段日子,自然早就体会过了两族差异。但这一世,凤凌轩却是第一次接触人族,见什么都是新奇的。
是以即使季星眠对他的态度并不热络,凤凌轩也一点都不觉得沮丧,他对好看的人总是格外有耐心。
瞧见对方手边趴着的小黑龙后,凤凌轩决定换个切入点套近乎,“道友养这小家伙,可是准备等它到了要做同伴?”
季星眠:“同伴?”
“嗯,或许你们人族更习惯叫做灵兽?”凤凌轩说到这里,唇边笑意淡了些许。
“不是。”季星眠垂眸,挠了两下小黑龙的下巴,看它舒服地哼唧出声,“它有它的自由。”
凤凌轩神情微讶,很快再次笑起来,看向季星眠的眼神更添兴味。
他还要再开口,季星眠却忽然看向窗外,“你的人来了。”
“嗯?”凤凌轩往窗下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几个同族之人,正围在下面无头苍蝇一般地乱转,像是误入了什么迷阵。
而那迷阵的主人,自然无他人选。此处虽然僻静,却也是皇都范围,能够在这里悄无声息地变幻方位困住这些人而又不被他发觉,要么是季星眠的修为太高,要么就是在阵道上的造诣远超同阶。
凤凌轩转瞬间便想了许多,而在旁人眼中,他不过是走到窗边随意地朝下看了一眼,便面带笑容地回过身来,“在下还有要事,便不多叨扰了,日后有缘再聚。”
他说着,不知从哪变出一根金红色的翎羽,轻轻一送,便递到了季星眠面前的桌上。
羲和季小二人都被他这一言不合就拔毛的操作惊住了,下意识目送着他再次破窗而出,动作行云流畅潇洒至极,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他在落下去的时候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下,身形晃了一晃,险些没栽倒。
原来鸟人也有飞不稳的时候啊,季小这般想着,将目光挪回到屋内。见季星眠正望着皇城的方向出神,他便低头想去看看那翎羽,好细细瞻仰一番。
“嗷!”
季星眠回神,便见季小捧着一根被拔秃了的羽毛竿子和堆着的细小绒羽,欲哭无泪地哀嚎,“你怎么把它给拔秃了啊。”
始作俑者红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无辜,毫不留情地甩了甩前爪沾上的几点绒羽,跳到了季星眠手背上。
“这得多少钱啊……”季小不停地碎碎念。羲和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惨不忍睹地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你喜欢就收起来吧。”季星眠起身,“该回去了。”
未免出现意外,季星眠回去之后,便让季小前去告诉了秦黎自己已经与凤凌轩见过面的事情,顺带将二人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毕竟他们二人顶着一样的脸,他又没有凤凌轩告知自己的名字。凤凌轩见到秦黎时,应当也会把秦黎认成他。
也正是因着这层原因,季星眠先前才没有直接动手把人赶出去。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拦着凤凌轩不让进,季星眠也只能说他也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愣到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就直接冲进来。
若不是凤凌轩修为还不错再加身份特殊,可能早就会让人套了麻袋。
大朝会前夜,皇宫设宴,秦黎照例出场去前殿,季星眠没有露面,只在开宴前陪秦黎喝了杯酒,便留在□□中闲逛。
虽然他前世在这皇宫里的时间怕是比秦黎还要久,但真要说起对这宫殿的了解,他还真的不如对方。
月色高悬,季星眠沿着湖岸走到另一端的水榭,隔着纱帐和遥遥天水眺望前殿的方向。
绚丽夺目的灯光将黑沉的天际染上颜色,在湖面映出斑斓的倒影。欢声笑语不时被风声带到近处,撩动垂落的柳枝。
真热闹啊,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热闹。
季星眠漫无边际地想着,肩上忽得一沉,是小黑龙不知何时顺着他的手臂爬了上来,正在用脑袋蹭他的耳廓。
“别闹,痒。”季星眠把它拿下来,从随身空间里摸出灵果喂它。
自从出了地宫之后,季星眠身上便再没少过这些零嘴之类的东西。他一边喂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
这几日来他看似隐逸,实际却已经藏着身份在皇城内到处走了一圈,却再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魔息。
但在刘容所负责的矿场上寻到的石块,却又明明确确指向皇都。而季星眠前世的记忆也告诉他,这次的大朝会上,的确是出了一些问题的。
看现在的情景,季星眠想在大朝会前便将事情暗中解决,好不对参与的人群产生影响的想法怕是落了空。
为今之计,只有他亲自到大朝会上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他绝不会让秦黎再一次出事。
季星眠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小黑龙抱在怀里,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我们走吧。”
四下无人,季星眠原想趁着夜色直接回到季王府,却在离开水榭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谁?”
“感知还挺敏锐的嘛。”一道满含笑意的声音和着风声响起,落在他不远处的树梢,朝他遥遥一笑,“不告诉我名字也就罢了,怎么还编个假身份来骗我呢。”
是凤凌轩。
他声音带了点似是而非的幽怨,配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简直无往而不利。
可偏偏季星眠看惯了封无昼的脸,半点不为所动,“我何时骗你?”
“你嘴上是没说,但你心里骗了呀。”凤凌轩从树梢一跃而下,衣摆飘荡,如飞鸟般轻盈。
他落在季星眠身前,朝季星眠走近两步,神色带着满满的好奇,“你是太子的‘影’吗?”
‘影’是一种通俗的说法,在一些贵族内部,为保主人家子嗣安全,常常会圈养一种影卫。他们和主人身形相似,面貌相似,却没有自己的思想,而只是一个傀儡。
凤凌轩打量着身前的人,月光凉淡如水,将季星眠的面容衬托得更显冷漠。季星眠微垂着眼睫,半点目光没分给他,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冒犯。
是的,冒犯。
这是凤凌轩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词,他终于笑起来,“不,你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