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之哥住院了?”
黑眸中应着她苍白又紧张的脸色,时砚之抿着唇移开视线,不轻不重的应了一个“嗯。”
“慢性胃炎,这次有些严重,要手术治疗。”
冕之哥一直都有胃病,看这样子估计是又没好好调养。
停在门口的车子已经几天没开了,黑色的车顶盖上面落下一层淡淡的灰尘,后备箱放着刚被时砚之放上去的黑色行李箱。
既是这样,贺曦也不好再耽误他时间,往旁边站了站,认真道,“你路上开车慢点。”
余光中那身影站了一会,然后丢下一句,“在家多注意点身体,”便开门上车准备离开。
贺曦手中的药袋子被她紧紧握住,在车子发动机响起的前一秒还是没忍住,“砚之哥,我跟你一块回去。”
车子又被熄火。
时砚之手指还放在钥匙上,闻言轻瞥她,“因为我哥住院?”
早上还不愿离开,现在又突然说要回去,突然变卦除了这一个理由时砚之想不到其他。
“不是,”
贺曦回答的很快,目光不躲不闪,“冕之哥是一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驾驶座上的人瞬间平衡了不少,胳膊搭在车窗上眼眸略带深意,“贺曦,你想好了,如果跟我回去就要给我答案了。”
说好的回婺城就给他回复……
贺曦依然点头,“是,想好了。”
听见这话的时砚之把胳膊收了回去,侧脸映着几分笑意,但嘴上却还是松了口,“你现在感冒发烧,这一路上时间长,身体不一定能受得了,还是等之后养好了再回去。”
真为了这一个答案把她折腾来折腾去的,时砚之觉得还不如不回去。
见他放了手刹,现在自己东西什么也没收拾,刚才头脑一热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现在跟他回去也确实太赶,贺曦便顺着他的话往后退了两步,想了想,还是抬起头又叮嘱,
“你路上别太急,开慢点。”
正是返程高峰,车子肯定多。
“砚之哥,到婺城的话,给我发个消息吧。”
那一刻,时砚之心底莫名软了一下,明知道他哥此刻在病床上急着做手术,他却不慌不忙的在这边耗着,甚至有一瞬间打算继续在这边陪她住着,不回也罢。
时砚之知道,他已经陷得越来越深了。
尽管刚刚还想不到其他理由,但这一刻,时砚之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刚刚想不到的理由,无非是贺曦担心他因为着急路上行车不安全罢了。
那个回婺城的答案,早一点迟一点又何妨。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虽然听到冕之哥住院的消息着急,但大脑后一步出现的“砚之哥要连续开六七个小时的车子”这一想法却很快覆盖了前一个消息,几乎是想都没想,大概是一时冲动吧,跟他回去那话便脱口而出了。
等温君把东西装好再从屋内出来的时候车子早已开走了,只剩下自家孙女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傻看些什么。
“小曦啊,不是让你一会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吗?怎么这么快走了?”
“奶奶,”
贺曦转身进屋,关上院子的门,“婺城那边有些急事。”
“那这东西……”
温君敲了下她额头,“我不管,人是你送走的,东西到时候你背都得给背回去。”
贺曦:“……”
怎么变成她给送走的了?
…………
连着在家输了两天的液,贺曦是在初七那天坐汽车离开柚镇的,她之前应聘的那家晨星公司已经打电话询问她什么时候能到岗位,她也不好在家多待。
她早上走的早,到婺城的时候是下午两三点,先回房子那放了行李,泡了个澡,收拾了一下才给时冕之打了个电话。
时冕之是初五那天做的手术,现在还在医院住着,据说这次是时爷爷和时叔叔强制要求他必须放下工作调养一段时间,至于公司……
贺曦觉得,时叔叔应该会接手吧。
正想着,电话那头被接通,“贺曦?”
“冕之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现在怎么样了?”
“恢复了一些,医生的那些话还不是调养,住院观察。”
时间一长,时冕之都知道哪些医嘱了。
贺曦背上包,拿起钥匙塞进去,“冕之哥,你在哪家医院?”
“你回来了?”
“嗯,”她关上门,“今天刚回来。”
手机挂断没多久,时砚之推门进来,连续两个晚上熬夜看项目,他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刚把爷爷送走,你今天的药吃了没?”
时冕之示意床头柜上的水表示刚吃完,手机在手心里来回翻转,“我刚接了个电话,你猜猜,谁的?”
给自己倒了杯水,时砚之连续喝了两口,这才有空搭理他,“你真以为我那么闲?”
“周家的企划案是怎么回事?”
消息都送到耳朵边了这人也不听,见状,时冕之又坐高了些,“给周家的一个面子,他最近推荐了一个研究公司,不大,一个中型的机构。”
“我让齐路观察了一段时间,内部操作方面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和时晟合作,他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周家。
上次那个他哥相亲抚了面子的周家姑娘。
“借个项目来卖你的人情,时冕之,你对这周家还挺上心。”
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时砚之轻轻晃着,意味不明的说道,“哥,你该不会真看上那周家千金了?”
周家千金。
那次相亲过后时冕之确实又碰巧多见了几次,只不过这和他初次见面的印象,相差有些大。
只是当下时砚之提起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否认,“时晟最近本就要找研究公司,周家提交上来的名单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只不过是个顺手人情罢了。”
在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私人和工作时冕之还是分的清清楚楚的,更何况周家的面子他上次在酒桌上早就还回去了,而这次周家企划案中提到的公司,确实是时冕之考虑的竞标范围内的前几名,刚好,也算是一举两得。
“晨星,”
时砚之翻看了下桌子上的资料,“行了,接下来的事你别管了,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做的。”
他这弟弟学什么都快,明明经商的头脑,非要去当大学教授,当时家里竭力反对,不过现在看来,他年纪轻轻,在学术方面的领域成就,也确实没几个人能越。
真要是对比,时冕之现在都说不准砚之当初真要经商了,和现在的学术相比,到底谁高谁低。
“我真迫不及待想看看爸说的,一个是安然净土,一个是尔虞我诈,你到底更擅长哪个方面?”
时砚之忍着把手中的资料砸过去的冲动,压着火,“你以为我想?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趁早回来把你公司拿走。”
“行,”
时冕之胳膊往后一伸,悠闲的枕着手背,“你说多久就多久。”
能让他这弟弟放弃学校里的工作老老实实在公司里心不甘情不愿的待上三个月,时冕之还真是觉得自己这病生的值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贺曦也给他发了微信说是到医院门口了,问他在哪个病房。
时冕之指挥着沙发上的弟弟,“砚之,房间里有些热,你去把窗户打开。”
睨他一眼,时砚之起身,眼神颇为嫌弃,“空调遥控器就在你手边,热了可以降温度。”
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医院门口,窗户一开,看的就更清楚。
被自己弟弟怼了,时冕之不怒反笑,注意到窗边那人停顿的动作,了然的笑道,“看到了?”
“这会是不是要感谢我?”
“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时砚之还站在窗边,背对着他问。
“说是今天刚回来,顺便过来看看我。”
觉得时砚之这反应不太对,时冕之直起身子,“怎么了?”
这不像是大过年开着一夜的车子过去探望的人的态度啊?
没立刻回答,安静了一会,在贺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时砚之才开口,“哥,你对贺曦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对贺曦?”
时冕之觉得这问题太奇怪了,正了神色。
“妹妹啊,我一直把她看做比我小五岁的妹妹,至于你怎么看,可跟我没关系。”
时砚之终于有了一丝怒意,“贺曦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像是当头棒喝突然砸过来,时冕之可真是惊了。
这玩笑可不能乱开,时冕之直接掀了被子,“你听谁说的?”
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被敲了两下。
两兄弟极有默契的同时恢复原状,时冕之轻咳了下,“进来。”
“砚之哥?”
门一开,贺曦最先看见的是站在窗户边的时砚之,她手上拎着水果和牛奶,又叫了声,“冕之哥。”
“感冒好了?”
窗户边的人忽然开口问她。
“已经好了。”
因为时砚之在这的缘故,贺曦却莫名有些心虚,问了下时冕之最近的情况,终于察觉屋内气氛不对。
“你们两人,怎么了?”
“没事,刚才正在讨论一个项目。”
说到这里,时冕之多提了一句,“你们时老师下学期可能不去学校了。”
“不去学校了?”
察觉那人一直在盯着她,贺曦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不去学校了?”
“需要去公司代理一段时间。”
时砚之终于从窗边走过来,清隽的脸上染着一丝烦躁,“至少要三个月替他管理公司。”
这样啊。
“那学校那边已经说了吗?”
“报告前两天交上去了。”
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夹,时砚之忽然想起一事,“你上次说的工作已经落实了吗?”
“嗯,后天去报道。”
时冕之:“在哪个公司?”
“晨星。”
贺曦说道。
时砚之和时冕之同时对看一眼,后者看好笑似的挑眉淡笑,那眼神传递着,“弟弟,你是不是该感谢我给你制造了个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