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的天气还带着夏天未完全散去的湿热,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梧桐树倒是增加了几分清幽的阴凉。
实验室位于教学楼的后面,穿过主干道后面还有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小树园,里面种植了不少的枇杷树,除了成熟时这里热闹,傍晚更是学校情侣们的约会之地。
贺曦今天上了一天的课,现在刚腾出点时间来实验室拿东西。
时砚之的任命已经发到了z大的通知群里,明天正式上任。
除了实验课,董毅的文化课也将由他代课。
贺曦想起昨天在餐厅里那人离开时的冷峻脸色,叹息着摇了摇头。
她没尊师重道吗?
她当时的态度语气已经很尊敬师长了。
从实验室再出来正好碰到其他实验室的同学,见到她就问:“贺曦,明天你们实验室的时老师过来吗?什么时候过来?”
说实话,这个贺曦还真不知道。
时砚之还没通知她这些。
“哎,那明天时老师的选修课是几点,在哪个教室?”
几个女同学问这话时都有些激动又期待的看着她。
“我看一下。”
贺曦没任何隐瞒,直接拿出手机调了董毅课表出来给她们看。
从实验室出去的一路上,光是“时老师”三个字,贺曦都听了不下于十遍。
一直到教学楼的十字路口前,其他同学要去食堂,贺曦则要回公寓,几人这才分开。
已经快要到六点,陆苗苗今天没课,在宿舍里睡了一天,下午的时候就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带一份烤冷面。
贺曦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中袖短t,下身是到膝盖的紫色短裤,裸露在外的纤瘦小腿白的发光,未施粉黛的脸上因为这一会的走路在路灯下微微透着几分粉色。
黑发下耳垂上的那抹白色越发清晰。
接到时冕之的电话时贺曦正给陆苗苗买着烤冷面,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清丽的脸颊上透了一丝明显的放松:“冕之哥。”
“贺曦,”时冕之应该是刚上车,助理问他要去哪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转向电话,“贺曦,现在方便吗?”
“我去z大接你,出来吃个饭吧。”
于是原本窝在床上打着游戏正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贺曦喂食的陆苗苗接了个电话后,认命般的唉声叹气起床下楼拿晚饭。
贺曦就在小区门口,除了书包,就只有手上的一个袋子。
陆苗苗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
她总觉得,贺曦的背影太过孤单,就像现在,形单影只的一个人站在路口,明明是最鲜艳的花,该开在最美丽的地方,却又被收敛了所有的光芒。
耸了耸肩,陆苗苗也没再想太多,贺曦不想说,她也不会问。
听到贺曦说要去见时冕之,陆苗苗再一次语重心长的“规劝”:“宝贝,我说真的,真不考虑考虑?”
“时冕之长得又帅,家世又好,人品又正,对你又照顾,你们两人还是从小就住在一起的邻居,你让谁说不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青梅竹马,可你们两,怎么怎么就,郎无情妾无意呢?”
唉!
陆苗苗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
贺曦早已习惯这些评价,把晚饭递给她后又提醒:“你早点上去吧,一会吃完早点睡,明天你八点还有课。”
陆苗苗美丽的丹凤眼一抛,“知道了,宝贝,快去吧,在家等你。”
等陆苗苗转身进了小区,贺曦这才抬脚向路边走去。
路灯的暖黄色在公路上投下一个个斜长的光影,来往经过的车辆响起时长时短的鸣笛声。
贺家和时家是世交,贺曦和时冕之也不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时家的两位小少爷从一出生便跟着父母在国外生活,要说两人真正有交集的时候大概还是她10岁之后。
回想起那时的初见,好像冕之哥从第一面给她的感觉就更像是一个类似家人的哥哥。
时冕之来的很快,听见喇叭声贺曦扬起笑容开了后座的门:“冕之哥。”
时冕之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长腿随意的交叠,一手正松着领带,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眉目硬朗。
贺曦知道他忙,上了车也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边等他打完电话。
时冕之这个电话打得有些长,一直快到饭店这才结束。
“抱歉,最近在出差,有些忙,也没联系你。”
“我知道,”贺曦转过头,“上次跟我说过了,你是今天刚回来吧。”
“嗯,公司最近在开发新项目。”
车子停下,贺曦也没多问。
时冕之带她来的是一家别有特色的川菜馆,贺曦喜欢吃辣,他也是这两年才发现的。
老板应该是提前知会过的,直接带两人去了里间,热情的推荐着本店的拿手菜品。
“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时冕之把菜单递过去,又给她烫了烫杯子。
把杯子递过去的时候,时冕之视线在她耳垂上停住:
“颜色好像比之前深了一些。”
“什么?”贺曦抬头,注意到他的目光,手指下意识的抚向右边耳垂,又不在意的低下头,
“嗯,时间久了颜色有些淡,暑假没事的时候我又去补了一次。”
“不疼?”
“还好。”
贺曦眼皮轻眨,把菜单递过去:“冕之哥,我点好了,你再看看。”
知道她是在逃避这个话题,时冕之也不揭穿,又加了两个菜后,这才随口问道:“我听说砚之去你们z大代课了?”
“和他见到了吗?”
“时老师啊,”贺曦点点头,“已经见到了,任命通知已经发下来了。”
时冕之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她说,“他从小就在国外,在国内的时间不长,你跟他见面的次数少,应该对他没什么印象。”
何止次数少,在贺曦的记忆里,两人好像就见过一面吧。
“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帮忙,都在学校里找他也方便。”
贺曦嘴角忍不住轻抿,“时老师为人正直,严以律己,以身作则,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还是不要给时老师添乱了。”
时冕之眉梢一挑,敲了敲桌子,“不用跟他客气。”
两人还没聊几句话的功夫,贺曦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
她瞥了一眼,又有些无奈和烦躁的调了静音。
时冕之注意到她的动作,看了一眼她的手机,了然:“又是那个学长?”
追了这么久,时冕之自然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我上次跟你说的方法你还没用?”
“没,”贺曦叹了一口气,“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冕之哥说的方法可行是可行,但也要挑时机。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盘子上红艳艳的辣椒油看的贺曦食欲大振,整个屋内也顿时充满了辣椒的香味。
时冕之给她夹了几块鲜嫩的鱼肉,继续说道:“不用有什么顾虑,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挡枪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
他话音一停,引得正低头吃鱼的贺曦抬头看他,时冕之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实在不行,也可以拉你们时老师出去挡枪。”
贺曦:“……”
拉时砚之出去挡枪,她想想那画面……
贺曦因为喜欢吃辣,所以一顿饭下来倒也没什么感觉,相反时冕之则是比较清淡的口味,因此除了跟她交谈过程中动了几筷子,基本上只是喝茶。
见贺曦吃的差不多了,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随口道:“本来给砚之打了电话,那时他在忙,看这样子,今晚应该不会过来了。”
刚接手,还有h大的工作要转移,应该是挺忙的。
于是贺曦,“时老师工作比较认真负责。”
时冕之听到她这话眼尾被笑意拉长,连带着说话声音都带着愉悦:“砚之从小学就开始跳级,年龄上比你大四岁,私下来也可以不用叫他老师,算是你的哥哥,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叫我一样叫他。”
“……”
冕之哥,砚之哥?
贺曦在心底默念了两遍,总感觉哪都是别扭。
吃完饭结账时时冕之手腕挂着外套,从口袋里拿出卡时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有些犹豫的看着旁边正在低头等他的贺曦。
右耳垂的那绽放的罂粟花尤其美丽,中间黄色的花蕊染着晶莹的露珠,明明该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危险标识,在此刻却又清晰的不夹杂半点世俗的尘气。
时冕之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在收回卡时还是提了一句:“我今天见到孙阿姨了。”
贺曦要抬脚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哦。”
“阿姨问了你最近的事情。”
“哦。”
时冕之就料到贺曦会是现在的反应,但有些事情越是逃避越没用。
回去的时候贺曦在距离学校门口一千米左右的商场就下了车,她站在车外,摆手,“冕之哥,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点,我多走两步,消消食。”
前面都是路灯,距离学校又近,因此时冕之点了点头,“到宿舍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
车子重新启动,直到后视镜里贺曦的身影逐渐淡化成一个小光点,时冕之才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砚之。”
…………
说是去消食,贺曦真的去商场逛了一圈,只是出来的时候手上除了一个甜筒其他什么也没买。
甜筒才刚咬了几口,手心里已经被冰的通红。
贺曦抬头仰望那只有零零散散几颗星星的天空,直到奶油的黏腻感滴到她手心上她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皮,重新低下头来。
九月天,吃冷饮,看来还是太冷了,差点把她眼泪都逼出来了。
才刚走出商场没几步,身后滴滴响了几声喇叭。
隔着暖黄色的路灯贺曦一回头就看到驾驶座上的时砚之,黑眉微拧,那清隽的脸上带着跟响起的喇叭声一样的催促。
上了车,贺曦率先打招呼,“时老师,真巧啊。”
巧?
是巧。
对方人不给你反应,贺曦也就没再多说,坐在后面安静的扮演着一名乖巧的好学生。
“你晚上在这做什么?”
过了一分钟后,时砚之开口问道。
“我晚上吃的有点多,出来遛弯消消食。”
“消食?”
时砚之从反光镜里瞥了她一眼,对她这回答不置可否。
礼尚往来,估摸着到学校大门口还有三分钟的路程,贺曦又问回去:“时老师,你晚上怎么会在这?”
晚上怎么会在这?
想起时冕之的那通电话,时砚之放慢了车速,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打。
“我车技不太好,出来练练车技。”
贺曦默默转向车外:“时老师过谦了。”
时砚之笑:“贺同学也过奖了。”
贺曦又默默转回来,“时老师,我刚刚在散步的路上突然有了一个感悟。”
时砚之放慢了车速,“什么感悟。”
贺曦的眼神十分真诚:“我突然意识到,成功的人一般都很大度,不会那么较真。”
时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