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人3(1 / 1)

烂柯人3

黎千寻回头和绿水对视一眼,飞快将青鸾落地。

绿水顺手从茂密杂乱的树枝上掰了一根看上去比较平滑顺眼的,手心一股灵流拂过,那根刚刚还泛着暗青色的新鲜树枝便被烘烤成了现成的干柴棒。

他举着火苗不怎么旺的火把往声音传出的地方探了探,轻轻喊了一声:“初九?”

两人顺着树藤深一脚浅一脚越过此时地上横七竖八盘伏着的垂地枝,摸索着朝巨大神木的主茎处靠近。

这棵树实在太大,不光远处看着像坨小山,此时钻到树荫底下,更是深刻体会“独木成林”究竟是何种情形。

黎千寻手上的剑还青光闪闪,剑刃无意扫过之处,细小的藤蔓都窸窸窣窣躲开老远。

接近神木主干的不远处,泥泞的地面向下塌陷,塌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来,朦朦胧胧冒着一丝白光。

绿水熄了手中的火把,探着身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又唤了一声:“初九?”

两人默了一瞬,却再没听到方才那孩子撕心裂肺般的呼喊,也没等到任何回应。

黎千寻皱了皱眉,一把将绿水抓回来扔在自己身后,道:“我下去,你在这等着。”

绿水仰着脖子反驳:“一个树妖而已,我还怕它不成!”

“啧!”黎千寻没好气道,“谁说你会怕它?若是那两个孩子没在地下怎么办,你在上面找找。”

“琐隐!”

忽地又是一声干哑的呼喊,声音来处,正是那个冒着白光的洞口。

绿水闻声便向前跨出一步,撸了撸袖子就要往下跳,黎千寻赶紧拉住,举了举手中的剑道:“还是我去,论打架,你不如我。”

绿水回头,一双小眼睛黑亮得吓人,直直盯着黎千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玄榕符阵,又怎么可能猜不到江家人要做什么?”

黎千寻一挑眉梢,松开手道:“既然知道,就更应该让我下去,逆徒布下的阵,为师的自然要去闯一闯,出师这么多年,看看她的子孙究竟有多大长进。”

绿水看着黎千寻,忽然伸手过去在他脖子上摸了一把,眉头皱了一下,掀掀眼皮:“你若还有当年的本事,能让红玉给你在这留两个洞?”

没来由的,黎千寻喉结鼓动了一下。七情散人何等聪明,惯于一本正经地装疯卖傻,不过只要他想,就能在瞬息之间窥探别人的遗魄。

他暗暗握了握拳,黎千寻自见到绿水,有关红玉天丹和人瑞生骨一事就一句没提,只是单方面地不停追问关于他几个徒弟的破事,连个给绿水反问插针的缝都没留。

此时七情散人不过一个动作,他这几天里头的一切行踪便全都大剌剌的上交,不论是上蹿下跳的仗势欺人,还是鸡毛狗毛的打情骂俏。

黎千寻甚至都顾不上在老友面前害臊,轻飘飘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氏挖了天妖水碧鳞的天丹来炼骨笛,若是成功,炼出的是什么?

此世恐怕没人比六壬灵尊和七情散人更清楚,正是七灵之一的红朱祭笛,那东西还有个更好听更上口的名字,百鬼丹。

而炼笛所必需的笛身,眼下来说自然就是人瑞生骨。鸾鸟翅骨难得,可人瑞生骨又岂是唾手可得的?

人瑞,是满百岁的老人,而且必须终生凡体,灵脉未开丹鼎未筑。常言道人过七十古来稀,除了丹修世家的各门长老,世上的凡修恐怕没有一个能熬成人瑞。

江氏之所以抓了许多老人囚在玄榕地底,就是为了“养人瑞”。

凡体的老人不足百岁,便向千年玄榕借寿,而古木始成于根,要借寿,自然是在玄榕根下布阵来的最方便。

黎千寻看着那似乎连身板都随着高大起来的小老头,咋舌到:“我就不该瞒你,这下好了,一起下去呗。”

哪知绿水却毫不领情的翻了个白眼,小老头的猥琐本色尽显,细胳膊一拧将黎千寻拽到自己身后,他道:“你在后面跟着,初九就没把你当好人!”

黎千寻笑了笑,从善如流:“你先。”

一矮一高两个身影先后没入地宫洞口,出口处透出的淡淡白光恍惚了一下,随即渐渐暗了下去。

玄榕树冠已经恢复最初的一片死寂,而在巨大的树冠阴影之下,被绿水斩断了的垂地枝七零八落的散布在不甚平整的一片水光上。

连着主干的树藤被风刃切的整齐的断面处,不声不响的冒着一丝幽幽绿光,荧荧闪闪透着古怪。

入口距玄榕主干还有些距离,两人跳进坑里顺着根须下到根下地宫,玄榕地底这个大得吓人的空洞,称作地宫可是一点都不夸张。

若说玄榕树冠是个小山包,那么这棵古木的根系就几乎是个小山脉了。

远远望着主根处一坨庞然大物,张牙舞爪的盘踞着地宫穹顶,粗壮如牛腰的根须从那处横生而出,一根根一段段向四面八方延展,生生托起云水谣小洲那层浅薄的泥水沼泽。

形状不一粗细各异的根须连成一张大网,由巨大主根处涌出的一股股淡色光芒缓慢有序在整个庞大的根须网上流动。

整个地宫穹顶密密麻麻的网格被那片不断延展的光芒勾勒的一清二楚,活像个被一片流星铺盖的浩渺星河,条条亮光向外伸展,几乎看不到边。

根系网上的亮光并不很亮,堪堪指明根系的来龙去脉,地宫里头的情形,依旧黑黢黢看不清楚。

黎千寻大致目测了一下,地宫穹顶距洞底约两丈,而他们刚刚进来时的洞口也不过两三丈深。

他皱了皱眉,趁着四下黑暗又将带着亮光的根系网打量了一遍,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在两人面前浮空燃起一团亮白灵火。

拍了拍身侧的绿水道:“老东西,你见着的符阵究竟在什么地方?”

似乎绿水此刻也在思索,这个大得离谱的空间不该是在一片河道之下。

要知道云水谣只是个独立于水中的小洲。

绿水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先找到两个孩子再说。”

黎千寻略挑了挑眉,未置可否,却也立刻有了动作,飘在两人面前的一团灵火随着一个响指,飞快裂开分为两簇,随即,二变四四变八,一团团小火苗整齐有序地分散在空荡的地宫内,面前的路顿时明朗不少。

绿水抬起手拢在嘴边又唤了一声“初九”,不多时,依稀有些弱弱的回声。

黎千寻手中操纵着那些灵火向四处探查,两人也慢慢向玄榕那庞大的主根靠近。

正走着,头顶上似乎有些细微的响动,两人抬头看向穹顶,一簇灵火靠近那处时,忽的闪了一下,随即熄灭消失。

虽是一瞬之间,可两个老不死却都看得清楚,亮着微光的根须之间,夹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茧里面裹着的,是一个人。

虽说黎千寻早猜到他们会用上这种缺德的损招,可这会儿见到无辜老人被困烂柯结界,还是觉得一阵肝疼,他差点都想要出手将那片根须砍了立马救人出来,可却也记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地宫中不止这一个茧。

况且还有刚掉进来的两个孩子。

“琐隐......”

初九的声音越发微弱,不过也因为距离的拉近听得更加清楚。

进了地宫,再听到声音便能辨别方位,黎千寻循着声音来处将几团灵火围了过去。

而绿水,更是在黎千寻动作之前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活像一只饿了三天三夜忽然见到小肥鸡的黄鼠狼。

两个孩子的确就困在主根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摸进来的。

黎千寻自然认得出禾初九,此时那孩子正被树根缠着腰吊在半空,拼命勾着脑袋望着根网上某处,口中喃喃的一声声喊着,“琐隐...”

缠着初九的那根藤不会发光,显然还未被纳入烂柯结界,黎千寻远远喊了一声:“绿水接好了!”

说话间手中灵流汇聚成刃急速而出,彼时绿水已经到了主根下方。

随着风刃截断树藤,“铮”的一声闷响,禾初九直直掉了下来,缠在他腰上的细藤也像失了精魂一般散开落地。

绿水微微跳起一步将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的禾初九接在怀里,那孩子半眯着眼看了看绿水和黎千寻,又吃力的扭头向上看,脸上的黑泥都几乎已经被不断流出的泪水冲干净了,声音更是滞涩沙哑:“救救他,救救琐隐,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黎千寻抓起初九的手腕探了探,道:“没受伤。”

说着话,黎千寻将青鸾抓在了手上,那个被初九喊做“琐隐”的少年,此时就被锢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细藤之间,只织了一半不到的薄茧外露出一片华服和一截白净的胳膊。

黎千寻手腕一翻使了一个剑诀,将青鸾停在主根下,剑身白芒大盛,瞬间将附近情形照的一清二楚。

围着头顶的那个庞然大物,四周的根须网格之间稀稀拉拉缀了不下三十个半透明的人茧。

黎千寻纵身一跃飞到尚未结成的那一个茧旁,伸手将那几乎已经无声无息的少年捞了出来,未等两人落地,就在他无意瞄到那少年的脸时,心里蓦地“咯噔”一下。

小少年双眼紧闭薄唇微抿,弯弯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清秀温婉,黎千寻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站在地上便没了动作。

绿水将几乎已经变小残废还试图挣扎的小刺头禾初九稳住,甩甩袖子去接黎千寻手上的的人:“你愣什么....”

话只说了一半,随即大惊失色,瘦公鸡扑棱着跳起一步指着那孩子喊道:“玉儿!”

少年因被困入烂柯结界元气大伤,这会儿面色唇色都是一片苍白,唯一能与一身华服相称的,只有狭长双眉之间的一抹艳色,一颗嫣红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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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真的好暖心啊,之前一直特别憧憬,那种男人之间毫不计较的过命交情,可能就是七情散人对阿尘这种了吧,他们俩真的不基,我相信在读者小天使们看来应该也不会觉得有那种不自在的暧昧感。

有时候我觉得,像这种可以全权托付的友谊,比爱情都来的感人。

关于七情散人,有基友说过现在的形象太挫了,放心吧,七情散人原身的相貌六界第一,这卷结尾会让他变过来,脚踏祥云金光万丈!【哈哈玩笑啦

呜呜,这么好的人,想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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