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内仍是灯火通明。皇宫各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
今日是永泰帝五十三岁的生日。宗室亲贵和朝臣们都在紫宸殿,等候着永泰帝的到来。
后廷之中,永泰帝双眼轻阖,任由罗贵妃侍候他换上黑金龙袍。他疲惫的揉了揉头:“朕近日疲惫的厉害。总是天还没黑就困乏了。还是着人取消今日的寿宴罢了。”
说着,作势就要往内殿走去。
一旁的罗贵妃笑意盈盈的拉住了永泰帝的袖子,水蛇般的手缠上永泰帝的胳膊,在帝王耳边呵气如兰:“陛下,今日是您的生日,您常年操劳国事,一年之中难得歇上这么一回。再说您和英和整日忙碌,臣妾都见不到个人影,好不容易,有一天,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可以像寻常人家一样享受天伦之乐。陛下……”说着,罗贵妃哭哭啼啼的晃着永泰帝的衣袖。
“臣妾还听说,英和她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呢!”说着,罗贵妃朝身边的叶英和使了个眼色:“是不是,英和?”
叶英和闻言,撒娇着来劝永泰帝:“父皇,去嘛!去嘛!”
这母女俩一个拉一个拽,永泰帝被逗的乐了。一脸无奈的笑着摸摸叶英和的头:“好,都依你。”
说这话的时候,永泰帝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要是昭和也能这样依偎在朕的怀里撒娇,该有多好!
这道细碎的心愿,如流星划过天幕,转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随即永泰帝摇了摇昏沉沉的头,刚才我想做什么来的?
唉,果然是上年纪了,记不住事了。
身边的罗贵妃敏锐的察觉到永泰帝的情绪有些许的不对,她从长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绣龙香囊,亲昵的为永泰帝挂在腰间玉带上。
“这小玩意是前几日臣妾自己做的,烦劳陛下带出去,给臣妾长长脸。”
永泰帝听她这话,心下哈哈大笑:“好。我们走。”
说罢,揽着罗贵妃,带上叶英和,往紫宸殿方向去了。
永泰帝进来的时候,叶昭和正站在殿后的朱红廊柱下,和王昇小声的交谈秦铮的近况。
三日前,秦铮拖着谢言回到了长兴城。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秦铮把谢言交给郑国公后,回了自己府邸就病倒了。
英国公为了这事,还专门替秦铮向永泰帝上奏请假。
叶昭和被禁足东宫多时,于今日在王昇这里才得到秦铮的消息。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能落回原处。
两人正说的高兴,不意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永泰帝一行人。
叶昭和忙带着王昇向永泰帝叩首。
永泰帝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人,心下不悦,头也没回,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叶昭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轻拢长袖,跟在永泰帝的身后,一起向大殿走去。
殿中鎏金兽首中升腾起香烟袅袅。永泰帝坐在北面的龙椅上,罗贵妃紧挨着永泰帝的龙案。
下首左右两侧分别坐着齐国公主叶英和,东宫叶昭和。
叶英和笑看着对面自己名义上的姐姐。眸中露出轻蔑而志在必得的笑意。叶昭和冷眼看着叶英和的冷嘲热讽,也不反击,或者说不屑于反击。
她略过叶英和,把目光投向殿下。目光的尽头,她迎上一双温柔的眼眸。李鹤依例穿着青色的官袍,坐在靠近殿门的位置。手中执起白瓷的茶盏。眸中含笑鼓励着叶昭和。
叶昭和慌忙地低下头,灌下一大口清茶,被他这一看,自己莫名的口干舌燥起来。她手心布满了细薄的一层汉珠,后背也微微发烫。她看向上首的永泰帝,又紧张的抿了抿嘴唇。
自己默默的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劲,而后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永泰帝看着叶昭和,心下惊诧:“怎么,昭和,你有事情要禀报?”
叶昭和离开自己的座位,跪倒在永泰帝面前,叩首道:“儿臣确实有一事禀报陛下,想和陛下讨个恩典。”
永泰帝一听乐了,大手一挥:“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求过朕,说来听听,是什么事。”
一旁的罗贵妃也笑意莹莹的看着阶下的叶昭和。
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只省下叶昭和的声音,清晰可闻。
叶昭和拱手叩头:“儿臣和忠平候的公子李鹤两情相悦,想和陛下讨个恩旨,图个好兆头。”
永泰帝和罗贵妃对视一眼,笑着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一连说道:“好!好!好!”
又问李鹤:“李家的小子,你什么意思啊?可愿意与我家结亲?”
罗贵妃作势推了推永泰帝的胳膊:“陛下说什么呢!自然是愿意的。”
叶昭和跪倒在地上,心中像是盛满了蜜糖。她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笑意,满心欢喜的等着红线那头那个人的允诺。
风掀起罗幔,半晌殿中空寂无声。她心下疑惑,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正想转身去看,却听到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缓缓说道:“臣,遵圣旨。”
这就是表示李鹤同意了这门亲事。可为何李鹤说的是遵旨,而不是允婚。叶昭和心底蒙上一层阴霾。
殿中歌舞升平,和乐融融,可叶昭和却有些心不在焉。虽是亲耳听到李鹤的应允,可她心中却并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喜悦。反是有一丝不安。
永泰帝龙颜大悦,今日是他的生辰,又多了一桩喜事。可谓是双喜临门。他抚掌大笑,正打算下旨定下这桩婚事。
却听到殿外凄厉的一声大喊:“陛下!请为老臣做主啊!”
忠平候李朗披头跣足的跑了进来,一头跪倒在殿下。
原本跪在殿下的李鹤看到忠平候,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激动的喊了声:“父亲。”接着跪着爬到忠平候身边,父子两个抱头痛哭。
永泰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晕了,他问道:“李卿,你不是在家养病吗?为何此时衣冠不整跑到紫宸殿上来。身上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李朗闻言,向永泰帝叩首道:“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东宫为了霸占犬子,竟然枉顾国法,派人将老臣囚禁起来。幸得陛下庇佑,老臣今日才侥幸逃了出来。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永泰帝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半空中彤云紧布,气氛黑暗而压抑。永泰帝缓缓看向李鹤:“李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鹤叩首悲呼道:“陛下,臣本和齐国公主两情相悦,却不知何处得罪东宫。东宫掠走了臣父,以臣父和我李家满门要挟,要臣委身于她。臣,臣,实在是被东宫所迫,才会犯下欺君之罪。请陛下为我李家做主啊!”
李鹤话音刚落,殿下齐兴波就站了出来,气愤的说道:“陛下,东宫枉顾国法,公然绑架朝中大臣,其罪一也。贪恋美色,强抢臣子,此为荒淫无道,罪二也。东宫身为储君,不思进取,德行有损,难为天下人表率,请陛下重惩。”
一旁的叶英和凤眼喊泪,也适时的站出来指证:“儿臣本以为皇姐是真心嘱意李郎,这才割爱退出。想要成全他们。不意,皇姐竟是……竟是这般……”
叶英和话没有说完,然而叶昭和心下清楚,他们这是联手给自己头上扣上了一口大大的黑锅。
东宫为了夺嫡争宠,拉拢忠平候府不成,翻脸不认人,绑架老侯爷,妄图迫使忠平候府就范。
叶昭和悲哀的闭上了眼睛。原来,一厢情愿的始终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罢了。
昨日李鹤的甜言蜜语,尽数化作今日伤她的利刃。一刀一刀,刺的她体无完肤。
周围暗夜幽空,尽是豺狼虎豹,她瑟瑟发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头深深的埋进去。
永泰帝忽的站了起来,随便从案几上抄起一物就对着叶昭和砸过去:“孽障!忤逆不孝的东西。”
雷霆之怒,自此降下。
滚烫的热水泼在叶昭和身上,很快,白嫩的手掌就通红一片。
叶昭和却没有半分动作,连辩解都没有。她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紧紧捂住心口。那里有汨汨血迹渗出。叶昭和自嘲道: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今日此地,她惊怒交加,大殿之上,心口的旧伤复发,月前服下的渡厄丹——反噬了。
她露出痛苦的神色,额角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
殿中静悄悄的,没有半分声响。只有殿外的雨声清晰可闻。
一片寂静声中,王昇突然上前开口:“殿下,臣以为此中定有冤情。东宫冤枉!请陛下明察。”
跪在群臣最前面的中书令王老大人,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无奈而悲凉的闭上了眼,我的傻孩子啊!
他早就知道,自己儿子那个耿直的性子,有素来和东宫情谊深厚,一定会出言的。可眼下陛下怒气正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倒不如保存实力,缓缓图之。
永泰帝给他的回应是一个飞来的苹果。
王昇侧身躲过,接着说道:“忠平候是何许人也?长林军主帅,戎马天下数十年。怎么会被东宫派去的区区三两个刺客制服?东宫素来仁善耿直,陛下怎可因为忠平候一面之词,就认定东宫不法?臣以为,”
王昇话还没有说完,他旁边的李鹤就打断道:“臣有东宫给臣的书信可以作证。”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内侍总管怀永忙呈给永泰帝御览。
永泰帝匆匆扫了几眼,而后问道:“忤逆不孝的东西,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昇着急开口:“陛下,”
话音未落,就听到永泰帝说道,来人,把王昇叉出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上前,拖走了王昇。
永泰帝指着叶昭和:“给朕滚回东宫,朕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以后,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罗贵妃笑意莹莹的吩咐群臣:“夜深了,都散了吧!”
说完跟着永泰帝离去了。
群臣三三两两的散去,空荡荡的大殿里最终只剩下叶昭和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地上。
黄莺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唤了声:“殿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托着叶昭和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想扶她起来,没想到,叶昭和的身子软软的倒在自己怀中。
黄莺着急的连声唤道:“殿下!殿下!”
叶昭和却是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没有半分回应。
“来人啊!快请御医!快请御医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不收藏也就罢了,为毛连个评论都没有,我写的真的这么差吗?好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