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甄大人,你要不就从了六公主,你瞧这么小的孩子都……”
闵思琢话刚说到一半,被贾甄甄一把将脑袋摁在桌上,贾甄甄连连摆手。
“不不不,强扭的瓜不但不甜,还有毒!!!”
众人:“……”
“喲,六姐现在还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了呀,我还以为六姐只知道死缠烂打四个字呢!”
贾珠话刚落,周围人齐齐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
啧,贾珠这人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贾甄甄单手撑着桌面,正打算开口,却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抢了先。
“七公主慎言。”甄让立在门口,眉眼笼了一层薄霜。
看笑话的众人瞬间面面相觑。
这甄大人一向不是最厌恶六公主的吗?今日怎么反倒帮六公主说话了?!
贾甄甄却听出来,甄让这是在极力撇清他们俩的关系。
刚好,她也正有此意。
贾甄甄扫了众人一眼,往椅背上一靠,懒散道:“诸位是来听学的,还是来看戏的?要是来看戏的,让人给上瓜子茶水来,我跟七妹给你们演一出‘打金枝’怎么样?”
贾甄甄行事不羁是出了名的,众人怕她真的说到做到,不敢再凑热闹,忙各自回了座位。
贾珠恨不得扑上来咬死贾甄甄,但忌惮揽华殿那一巴掌,最终也气鼓鼓坐下了。
贾甄甄以为这事就此翻篇了,却不想甄让又开口了。
“老太傅病休期间,由臣为各位公主授意解惑,公主们学问上若有不懂的,可随意发问,但仅有一条,”说到此处,甄让停下来,目光扫过众人,“臣不喜欢搬弄是非之人,若再有下次,便一同去御前辩罢。”
这话一出,室内呼吸骤然一轻,却无人敢出言反驳。
闵思琢幽幽开口:“我知道你恨不得摁着甄让脑袋跟他当场拜堂,可你好歹瞅准人再按啊!嘶,疼死我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
贾甄甄手指刚搭上砚台,闵思琢立马捂着额头坐回去了,小声嘟囔道:“都把人弄来当太傅了,还这么矜持……”
贾甄甄默默举起砚台,闵思琢瞬间闭嘴了。
不过,贾甄甄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坏了,甄让不会也觉得,是她逼着陈帝让他暂代太傅的吧!!!
似是验证了这一点,贾甄甄突然发现,上辈子对她永远视而不见的甄让,今天目光总是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贾甄甄瞬间如坐针毡。
甄让讲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现在只盼着赶紧下学,她要去龙乾宫找陈帝,说什么都要把甄让这个暂代太傅换掉。
每天看到甄让这张脸,跟头顶悬着一把快要掉下来的刀有什么区别!!!
陈帝膝下全是公主,他似是有意考察她们谁能堪当大任,是以每日都要学《策论》。
枯燥乏味的东西,听的贾甄甄直犯困,索性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假寐。
朦胧间,她想起来,第二次见甄让穿绯袍,是在他们成亲的时候。
那时的甄让,身上再无初见时的春风得意,整个人像被裹在喜袍里的寒玉,就连头发丝都透着寒气。
可是她却视而不见,满心欢喜想着,经年累月她总能捂热他。
现在想想,蠢,真是太蠢了!
大约是心里真的放下了,贾甄甄觉得甄让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消失在耳畔。
贾甄甄再醒来时,内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有闵思琢还坐在软垫上,佝着腰,垂着脑袋,像个被霜打过的红茄子。
“你又抽什么疯?”贾甄甄揉着脖子,顺嘴问了一句。
这一问,闵思琢就跟泄闸了似的,哇哇开始哭起来。
“我的小心肝儿不要我了,她说好了要等我给她赎身的,她怎么能就这么嫁给别人了?”
贾甄甄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既然是你的小心肝儿,你早干什么去了?非要等人家嫁人了才想起赎身这一茬?”
“我,我……”
一看闵思琢这心虚样,贾甄甄就猜到了,“你又把给人姑娘的赎身的钱拿去赌了是吧?”
吃喝嫖赌,闵思琢最钟爱后两个,其中赌盛于嫖。
“我……我这不是想着,赎了人还得给聘礼吗?”闵思琢吸了吸鼻子,“再说了,全万花楼谁不知道,她最爱我了,你说她怎么能狠心呢!”
“人家好歹还有心,你有吗?”
贾甄甄没好气踹了闵思琢一脚,抽回袖子走了。
刚出上书苑,迎春就一脸喜色迎上来。
“公主饿了吧!奴婢备了您最喜欢吃的翠玉糕。”
说着,就将一盘糕点呈了上来。
一觉醒来,贾甄甄确实有些饿了,一面吃点心,一面含糊不清问:“九公主今日怎么没来?”
“听说是前几日染了风寒,太医让好生休养呢!”贾甄甄和九公主素来交好,迎春就多嘴问了一句,“公主可要过去瞧瞧?”
听到这话,贾甄甄沉默半晌,才道:“让林姑姑代我去。”
迎春愣了愣,见贾甄甄脸色不佳,也不敢再说话了。
贾甄甄到龙乾宫外,等了片刻,大监便亲自出来请她进去。
君命甄让这个“臣子”不敢违,只能由她这个身份还没暴露的假公主去胡闹了。
贾甄甄深吸一口气,踏进龙乾宫。
贾甄甄进去时,陈帝正坐在案几后看折子。
陈帝今年刚过四十,因注重养生之道,看着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穿常服的时候,面容温和了不少。
上辈子,为数不多对贾甄甄真心好的人,其中就有陈帝。
陈帝头也不抬盯着折子,随口问:“来谢恩的?”
贾甄甄:“……”
看来果真是陈帝为了她,才让甄让暂代太傅的。
虽然上辈子最后,身份被揭开后,陈帝对她不闻不问,甚至默认甄让处置她。
但现在,他还是疼她的。
可惜,她要辜负他这番美意了。
贾甄甄膝盖一弯,跪下去,老老实实道:“不,儿臣是来请罪的。”
陈帝的目光这才从折子上移开,看向贾甄甄。
“父皇,甄大人是国之栋梁,日后也必然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可他也是儿臣辗转反侧想求的人,您让他来教导儿臣学问,可儿臣一看到他那张脸,就心猿意马,书上的字一个都不认识了……”
“你想让朕下旨,让甄让蒙着脸讲学?”
贾甄甄:“?!”
她要真这么干了,那一碗药已经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事了!
“不不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儿臣……”
贾甄甄紧张的语无伦次,冷不丁瞥见屏风后有人影,那人影欣长,风拂动袍角,隐约还能看到绯色一角。
能来龙乾宫侍奉的,还穿着绯色的,今天贾甄甄只见,似是为了印证贾甄甄所想的——
一身绯袍,君子端庄的甄让从屏风后转出来,“陛下,诏书拟好了。”
贾甄甄直接跌坐在地上,惊恐道:“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臣,一直在。”甄让长睫垂了下,左侧梨涡陷了两个弹指。
一直都在,那她刚才说的话他全听见啦?!
贾甄甄脸瞬间涨的通红,语无伦次解释,“不是,甄大人,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我……”
说到一半,看到甄让身后陆续出来的阁老时,贾甄甄觉得,干脆来一道雷劈死她算了。
最终,在一众阁老的灼灼目光中,贾甄甄没敢再提换太傅一事,整个人落荒。
贾甄甄人是走了,但她那番话的影响还在。
议完事,从宫里出来,一众阁老忧心忡忡看着甄让,七嘴八舌道。
“唉,仲安突然得了南斋先生的孤本,在府上闭门研究,可就苦了你暂代太傅一职了。”
“是啊!你们听听六公主今天那番话,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嫌臊得慌!”
……
到了宫门口,阁老们才停止议论,各自拱手告辞。
甄让目送着众人离去,转身朝自家马车走去。
惊蛰跟在身后,挠头问:“公子,南斋先生的孤本是金公子的,您就这么送了,金公子那边……”
“他没那么小气。”甄让淡淡截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