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绍荣的母亲是严老爷子在外面包、养的女人,他是最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向来偏执,凭什么自己要是私生子,而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儿子?
严家的亲戚不会认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也会嘲笑他。
他也曾嫉妒严绍桦和严绍杨,不是嫉妒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而是嫉妒他们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儿子也比严家的私生子好。
他不仅嫌弃自己的身世,更加鄙夷严老爷子,甚至是他的母亲。
严老爷子是帝都有名的花花公子,与严绍桦和严绍杨的母亲顾清满结婚后一改往日风流成性的性子,专心地守着她,帝都的人都说顾清满是人生赢家,谁又能知道严老爷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然怎么会有严绍荣他母亲的事?
都说子不嫌母丑,但严绍荣一直都明白在他母亲心中自己这个儿子与严家的权势财产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他母亲预谋严家财产的产物。
他恨管不住下半身的严老爷子,他也恨把他当成是谋取严家财产的工具的母亲。
他不想他的悲剧再发生,他也不想□□变成顾清满,最终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看到□□微微垂下的头,严绍荣在心里叹口气,他不会让□□再受到什么伤害了,若无其事地说道,“选秀啊。六皇叔前些日子还跟朕念叨呢,他家元羲都十七了,该找个姑娘好好管管他了,不然依元羲那性子肯定把王府掀个底朝天。六皇叔说他实在是没办法管那小子了。”
严元羲是老六王爷的老来子,熊孩子一个,老两口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让大儿子元庆管,又怕元庆下手没轻没重的。
□□着实没想到严绍荣的反应,听到他提起严元羲,便想起了严元羲那虎头虎脑的样子,□□刚嫁给严绍荣时严元羲才十一岁,聪慧又活泼,很是惹人疼爱。
一晃这么多年,严元羲都该娶亲了。
严绍荣看到□□似是在怀念什么东西的神情,便有些吃味,轻咳一声唤回□□的思绪,“后宫的女人够多了,不必再往后宫中选人了,何必耽误人家姑娘大好年华呢?”
□□抬眼错愕地看着严绍荣,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说道,“阿正,这与祖宗家法不合,恐怕老臣们是不会答应的。”
严绍荣听到这里便冷笑一声,自己可不是那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怂包,“朕自己的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
□□从未见到过严绍荣这个样子,忽然觉得这才是一国之君应该有的气度,以前的皇上实在是……太怂了。
□□只敢在心里腹诽“严绍荣”,同时她心中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严绍荣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不仅仅是对待儿女情长上的态度,还有对待宫人和朝臣的态度都与以前大相径庭了。
□□自然不会联想到“借尸还魂”这种神乎其神的事,她又不着痕迹地看着严绍荣,夫妻这么多年,她又怎么会认错?只是……
“阿慧,你有没有听到朕在说话?”严绍荣无奈地说道。
“啊?”□□疑惑地看着严绍荣,眼睛里有些小迷糊,严绍荣又没忍住捏她的脸颊。
“朕是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就好。实在无法应对的事就交给朕来处理就好了。”严绍荣明白选秀这件事会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肯定会遭到一大拨人的反对和攻讦,到时候□□可能招架不住。
但即便如此,严绍荣也不会改变主意,他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可是……”关于选秀这件事□□时喜闻乐见的,但她不糊涂,这件事哪是那么容易办到的,选秀关系到多少家族的兴衰存亡,他们怎么可能任由严绍荣“胡闹”。
想到这里,□□便有些挫败感。
严绍荣斩钉截铁地表示:没有可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选秀不仅仅是给皇帝选女人,还是给皇子、王爷、世子等各家亲戚挑女人,所以选秀是不会取消的。
既然是给各家亲戚挑女人,□□与严绍荣商议后,便拟定四品以上官吏家的女儿才能进初选,不过距离选秀还有一些日子,所以这事儿要等南越国联姻公主来了之后再进行。
严绍荣不擅长说漂亮的话,他也不喜欢说,他没有对□□承诺什么,却用实际行动证明着自己的心。
□□专宠半个月,严绍荣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睡自己的老婆还碍着谁了吗?一般情况下,严绍荣多会福宁殿、垂拱殿、宜清宫三点一线,偶尔出个宫,或是跟□□在御花园里逛逛,别的嫔妃别说是侍寝了,连严绍荣的影子都很难见到。
□□既欣喜,又有些忐忑不安,椒房独宠哪个女人不希望,只是未必人人都能消受。
忽然想起崔嬷嬷还在的时候说过的一些话,□□心生疑窦,不会真像崔嬷嬷说的那样吧,这样想来□□便有些心寒了,可是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要相信严绍荣。
这样,□□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信与不信之间的距离很远,□□自然希望严绍荣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可又怕自己被耍,表面得宠,实际上是去给别的女人做挡箭牌了。
□□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知道尉迟嬷嬷是严绍荣的人,对于她是否值得信赖先保留意见,所以她让施雨去做这件事。
施雨在宜清宫算不得受重视,却对□□忠心耿耿,□□吩咐的事,她一定会去完成,再加上施雨相识的公公在福宁殿当差,□□要打问的事很容易就被打问出来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不曾与其他妃嫔或是宫女多加接触,每日除了处理政务便是到宜清宫来,娘娘怕是多虑了。”施雨一边给□□梳头一边恭敬地说道。
□□优雅地坐在凳子上,心里却百转千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宫女匆匆的脚步声,□□慢慢地扭转过头,便见到永川和永息惊慌失措的面孔,“何事这般慌张?”
两人赶紧给□□福福身子,永川小声地说道,“宫中到处都是风言风语,说娘娘您窥视帝踪……”说完永川和永息都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寝宫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让人喘不过起来。
窥视帝踪是什么罪过?□□心中惊恐不已,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胡说八道。本宫……”
□□心中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忐忑,她什么也解释不了,她的的确确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窥视帝踪这样的罪过,可以让她被严绍荣厌弃。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完了,她彻底完了。
施雨心中惊恐不已,手一滑,手中的木梳便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更像是敲击在□□的心里。
若是往常,不到午时,严绍荣便问吩咐太监告知□□中午会在福宁殿或是会宁殿用午膳,但是这一天,福宁殿的太监迟迟没有来。
□□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她不敢去想严绍荣的反应,也不敢再去打探,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严绍荣再怎么宠爱她,也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去窥探帝王的行踪的。
这时候,□□也没有心思去想严绍荣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了。
严绍荣进殿的时候便发现殿内的气氛十分地压抑,或者说从他踏进宜清宫开始他就发现宫女太监面如菜色,看到他来便像看到毒蛇猛兽一般惊恐。
“阿慧?”严绍荣看到□□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上前,轻声唤道,同时心里也在想□□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
“阿……皇上。”□□毫无预兆地跪下,她的身体缩成了一团,声音沙哑而又低沉,“臣妾知罪了。”
看到□□面如死灰,严绍荣很是心疼地将她搀扶到榻上,一手依然揽着□□的肩膀,轻声说道,“阿慧,你这是怎么了?”
这句一如往常一般温柔的话成功地让□□眼泪流了出来,难以抑制地趴在严绍荣怀中哭泣,她真的好害怕。
感觉到胸前的湿润,严绍荣叹口气,皱皱眉,疑惑地看着□□的头上的发饰,唯恐头上的凤钗戳到自己,严绍荣格外小心地拍着□□的后背,以作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从严绍荣的怀中爬起来,即便是哭了出来,她还是难掩心中的恐惧,一手拽着严绍荣的袖子,一手拿起帕子给自己擦擦眼泪。
严绍荣感觉到了□□的不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皇上,臣妾知罪,臣妾不该窥视帝踪,求皇上恕罪。”□□的手一直拽着严绍荣不放。
严绍荣故作深沉地思虑一番,定定地看着□□,“既然你已知罪,那朕就罚你永远不许哭好了。哭起来,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