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红石和剑石来说,比起少爷的责罚,他们宁可去接受老爷的责罚!
老爷虽然严厉,但从小就在周府长大的家生子红石和剑石来说,老爷最多就是责打,鞭笞!可少爷不一样啊,少爷可是会将他们踢出周府的!
而作为家生子被踢出来,那结局就只有一个了。
红石和剑石一边努力的将马车保持平稳,一边想着法子让马车更快的跑起来!但这样可真是不易!
偏偏马车里头他们的主子周博雅大少爷还用微弱的声音催促着,“红石!不要耽搁!赶紧点!”
红石对着剑石苦着脸,剑石低声开口,“少爷,您别着急,我们一定会尽快赶回去的。”
沿溪府距离华夷洲的周府也就一天路程,他们这样急急赶路,天亮后一定能够到达。但路途颠簸,少爷的伤势……只怕要加重了。到时候夫人会抽死他们的!
马车里头的周博雅自然明白外头两人的想法,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腹,用白布紧紧扎起的伤口上似乎又渗出了血,虽然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但是他抿紧唇,只是用手捂着伤口,心里想着,还是要再快点!心底的不安让他害怕,反复闪现跟前的噩梦,让死死的攥紧了手!
而此时,沿溪府的驿站里,周文德看着空空无人的房间一下子就怒了!
小的生死未卜,大的一身重伤还跑了出去!!
方元静一看也着急了,他急急的转头对周文德说道,“文德兄,我们赶紧去找博雅吧,要是歹人对博雅不利——”
“他是自己走的!”周文德低声压抑着怒气道。
方元静愣了,自己走的?
周文德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方元静拱手道,“元静兄,麻烦你和云鹤兄,还有沈将军说一声,我要赶回华夷洲,对逆子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再登门拜谢!”
周文德说罢,就转身大步朝外头走去,步伐越走越快,他知道博雅聪明,却不想博雅看出了他的谎言,竟然偷偷的带着剑石红石赶回华夷洲,那个逆子!!也不想想他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
带着一身伤回去,他是想吓死他娘亲吗?!
*****
天明时分,华夷洲的周府松竹院里,烛火依然还点着,床榻上,李绣娘一边小心的轻柔的给床榻上的昏昏沉沉睡着的小孩拭去汗水,一边低声吩咐着身边的婢女,“去看看药汤好了没有?柳神医下榻的院子让人收拾干净了。”
“是。奴婢这就去。”婢女小声应着。
李绣娘看着床榻上的小孩,脸色不再那么红,汗也终于发出来了,一直吊着的心才稍稍的放下一些,昨晚的情况异常凶险,整整一个晚上,她不敢离开半步,好在最后,乐雅争气,高烧终于退下,还睁开过眼睛看了她一眼。
李绣娘慢慢的抚上周乐雅的小脸,眼眶有些泛酸,她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想着昨晚她问柳一针,怎么会无端端的发起高烧?柳一针苦笑着说高烧的原因他也不知。一听柳一针说这话,李绣娘心里就哐当一下蒙了,连柳一针都不知道原因,难道是老天爷要带走她的乐儿吗?!
就在李绣娘心头苦涩的时候,外头秦嬷嬷急急的进来,“夫人!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李绣娘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老爷也回来了?”
“没有!就大少爷一个!大少爷他——”秦嬷嬷喘着气说着,正欲仔细的说明的时候,外头就一片慌乱声。
“大少爷!您小心!”红石叫道。
李绣娘有些发愣,这是怎么回事?正欲起身问个明白,就见外头突然匆匆进来一人,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胸腹间还有伤口,正在渗着血!——竟是博雅!?
李绣娘脸色一变,急急上前,一把扶住,一边转头对已经有些发懵的秦嬷嬷怒道,“还不去把柳神医找来!”
秦嬷嬷这才回过神,赶紧的一边跑出去请柳神医,一边对着外头的奴婢侍从吩咐着准备热水药汤。
李绣娘搀扶着周博雅,担心的低声连问道,“博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爹呢?你没有碰上你爹吗?”
周博雅抬头对着李绣娘虚弱一笑,安抚着低声道,“娘亲别担心,儿子很好,娘亲……乐儿,乐儿他怎么样了?”周博雅说着,视线却是转到床榻那躺着的昏昏沉睡的小孩身上,心头突然疼起来,——果然噩梦不是没有理由根据的。
在进了府邸,看见松竹院的灯火竟然还点着,他就知道不对劲了。果然……如此,乐儿竟然高烧不退!
李绣娘搀扶着周博雅坐到了床榻上,一边回答着,一边心疼的嗔怪道,“乐儿已经没有什么凶险了!倒是你,赶紧的给我躺下!”
周博雅听了,看了看昏睡着的周乐雅,知道他的弟弟乐雅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了,心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这一松,周博雅的眼前就一阵昏暗,意识涣散了。
——也因此,周博雅没有看到李绣娘唰的一下就惨白的脸色。
“博儿?博儿!!!”
*****
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
周乐雅眨了眨眼,看着床幔的悬挂着的福字红绳,他到底睡了多久?娘亲担心死了吧?
周乐雅慢慢的侧头,偷偷的看了看,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是秦嬷嬷?娘亲呢?身体好乏,想动也动不了。他到底睡了多久啊?
“乐儿,你看什么呢?”突然响起的清亮的带着无奈宠溺声音让周乐雅吓了一跳。
周乐雅下意识的猛然侧头——卡兹!
疼!扭到脖子了!
周乐雅泪眼花花了。
周博雅先是一呆,见周乐雅泪眼花花了,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边笑边侧坐起身,弯腰轻轻的将周乐雅抱躺在自己腿上,一边揉着周乐雅的脖颈,一边低笑道,“真是的。乐儿你怎么会扭到自己的脖子?”
被嘲笑的周乐雅默默的扭着自己的手指,他是被吓到的……他怎么会知道,哥哥竟然会在他的床榻上?
听见声响就已经赶紧过来的秦嬷嬷带着笑恭敬的守在一边,偷看了一眼床榻上低声笑着的周博雅,秦嬷嬷心里暗暗想,到底是血浓于水,这大少爷对二少爷当真是关心看重,自己受了伤还拼命的赶回来见二少爷……也难怪夫人会对大少爷视同己出。大少爷对二少爷的这份心意,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动容。
揉着周乐雅的脖颈,周博雅抬头看向已经悄然站在床侧的秦嬷嬷,温和开口道,“麻烦嬷嬷去告知娘亲和爹一声,说乐儿已经醒来,请柳神医过来一趟。”
秦嬷嬷恭敬的应下,就转身退了下去。
于是,厢房里就剩下周博雅和躺在周博雅腿上还在扭着手指的周乐雅。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抬手,轻轻的握住周乐雅胖胖短短的手指,周乐雅抬头,疑惑的看着周博雅。
“乐儿……这次你把大家都吓坏了。你以后要好好的照顾你自己,不要让自己生病,知道吗?”周博雅很严肃的低头说着。
周博雅想坐直,但无奈全身乏力,只好继续保持躺着的姿势,认真点头。
——选择用共承的方法来化解哥哥的劫数,肯定会遭罪。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会昏睡这么久,让爹和娘,哥哥为他担惊受怕,这是他所考虑欠缺的。
但若是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这么做。
看,现在哥哥眉眼间的煞气已经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飞扬蓬勃的朝气!
再细看哥哥的眉眼相貌,神清气朗,如日之东升,如月之初现,辉辉皎皎,最为难得的是哥哥的神韵之间已经隐隐有威仪了。——将来哥哥必是出将入相!
“乐儿,这次哥哥回来没有给你带礼物,等过几天,乐儿你好了,哥哥就带你去外头走走逛逛,你喜欢什么自己挑,可好?”周博雅说着,揉了一下周乐雅的脖颈,“好点了吗?”
周乐雅点头,抬手抓过周博雅的手,慢慢的在周博雅的手心里写着:不疼。哥哥疼不疼?
周博雅听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柳一针神医重新上药包扎过的,已经没有那么疼的伤口,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周乐雅的头,“哥哥不疼。”
周乐雅闻言,心头放松了,不由咧嘴笑了笑,看着周乐雅咧嘴一笑的开心模样,周博雅也不由一笑,放缓了表情,低头,额头抵上周乐雅的额头,亲昵的蹭了蹭。
厢房门外的站了好一会儿的周文德和李绣娘,看着床榻上两兄弟额头抵着额头的亲昵的画面,都不由放柔了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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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李绣娘疲惫的回了厢房,秦嬷嬷跟在她的身后伺候着她洗脸,卸掉头上的妆饰。
“嬷嬷,待会你再去南厢房看看,博儿的伤口可碰不得水,你盯着,别让婢女们粗手粗脚的弄伤了博儿。”
秦嬷嬷忙应下,“是,奴婢待会就过去。”顿了顿,秦嬷嬷又低声道,“大少爷对二少爷真是疼惜。”
李绣娘听着,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铜镜里的秦嬷嬷淡淡道,“博儿和乐儿可是亲兄弟,博儿疼惜乐儿那是自然的。”
秦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可是……夫人,毕竟,大少爷他——”可是庶子,而且来历不明……
——到底不是夫人亲生。
李绣娘的眼睛一下子就锐利起来,秦嬷嬷话没有说完,但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她怎会不知?!
“嬷嬷!你可是府里的老人!”李绣娘的语气稍稍严厉起来,“你应该不需要我多言吧?”
秦嬷嬷忙惶恐道,“是奴婢说错话了,夫人您别生气。”
李绣娘顿了顿,放缓语气,低声道,“我嫁过来的时候,博儿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是我一手将他带大,博儿对我来说,如同乐儿一般无二。嬷嬷,别人不知,你可是我陪嫁的嬷嬷,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脾气你该最为清楚。我对博儿可是虚情假意?”
秦嬷嬷听了,低声说道,语气有些心疼,“就是嬷嬷了解夫人,才为夫人心疼啊。夫人……您虽然是李家旁系,可是您是家里的嫡女,您的身份若论起来也不比老爷低,可您尚未出嫁,老爷的通房丫鬟就给你生了一个庶子!虽然那丫鬟难产死了,可这脸面上,您多难看啊!老夫人当初背着你哭了几宿您知道吗?”
李绣娘听着,微微垂下眼,嘴角弯起了柔和的笑,有些无奈,博儿并不是老爷的孩子,但这事却是万万不能说的,连秦嬷嬷都不能透露半分!“我知道,娘亲当初为我哭,还跟着爹闹过……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爹娘能决定的。好在,老爷现在对我很好,家里也很干净,博儿也很孝顺懂事,还那么疼乐儿,自己受了伤,还为了乐儿不顾伤势跑回家……嬷嬷,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我从未放在心上过,最重要的是,要过好现在的日子。明白吗?”
秦嬷嬷听着,不由心头低叹一声,夫人有这种明白透彻的想法……也是好事。但现在大少爷对二少爷好,那将来呢??罢了,自己就多多盯着。她秦嬷嬷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欺了夫人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