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的情绪被他自己深深的隐藏在心底,无人可以窥探。
小陈见叶然难受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劝慰道:“祁老师可能是这段时间有事所以没有及时联系您。”
“叶老师,我在祁老师身边这么久,您真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后辈,这点您不用怀疑。”
叶然将遮挡在脸上的帽子拿下,他自嘲一笑,摇摇头道:“夫妻还有离婚的,父母子女也有反目成仇的,朋友也有走散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和谁的关系是一成不变的。”
祁邺是真的有事在忙还是只是敷衍他,叶然能感受到。
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叶然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湿意,他对着小陈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小陈担忧的看着叶然,说到底叶然今年才二十三岁,却经历了旁人可能一生都未经历过的苦难,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怕叶然到了那个临界点上。
但是叶然坚强到让人心疼,软弱只是一时的,擦去眼泪后他清了清嗓子给林丽打了个电话。
他记得方才那个记者说她去医院见过叶母,这让叶然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以往他虽然进了圈子发了歌但本质上还是不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需要注意的事情更多,他的一切都曝光在大众的视线下,只要他们想,就可以获取叶然所有的讯息。
林丽接了电话,叶然和她说了今天在媒体采访时爆发的冲突,林丽没有责怪他的冲动,听到这种难听的话,没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但是叶然,我也想借此告诉你。”林丽认真的电话里叮嘱道,“有些娱乐小报的记者就是这样没品,他们不会考虑你的感受你的想法,只会用言语刺激你,想让你口不择言或是冲动行事,这样就如了他们的意。”
“他们会添油加醋,肆意夸大你的冲动言辞或是行为,再取一个劲爆一点的标题,以此来吸引眼球博取流量。”
叶然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揉了揉脑袋,眼神里满是无奈和不解,看着让人心疼。
“为什么......”叶然道,“媒体是为大众发声的渠道,为什么能将良知也舍弃呢?”
林丽叹了口气道:“狗仔就是如此,一切向着利益看齐。”
叶然还记得那个短发女生的话,他拜托林丽让她去一趟医院,将叶母送去更高级的单人病房,免得再让短发女生这类人钻了空子。
只要一想到叶母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那些人用探究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叶母,叶然就浑身难受。
林丽答应了叶然马上去办,他疲惫的道谢之后保姆车也正好到了酒店的车库。
叶然和小陈回了房间,今天收工收的早,叶然径直去了主卧,他没有什么精神,交代了小陈几句之后就待在主卧里没有出来过。
小陈给祁邺发了微信,告诉叶然的近况。
祁邺赤着脚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眼睛里满是冷意,是他给的惩罚还不够,才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还敢将主意打到叶然身上去。
小陈在媒体采访的时候拍了照片,将这些人话筒上的图标都拍了进去,特别是那个短发女生。
这些逼问叶然的媒体,祁邺敲打着桌子,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他捧在心尖上的宝贝,连说句重话都怕他难受的人,这些媒体,祁邺眼中的冷酷之意更甚,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叶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般,但是不停抖动的睫毛显示着主人的不安。
叶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骤然亮起,细细的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叶然慌忙起身抬手去拿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他竟然有些近乡情怯,犹豫了很久才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被接通,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静谧的房间里,叶然和祁邺听着彼此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叶然也觉得很满足。
“前辈......”最终还是叶然忍不住先开了口,出声呼唤道。
叶然不明白,明明是祁邺打来的电话,为什么祁邺会显得更无动于衷,就好像叶然不开口,祁邺永远只会沉默着听着呼吸声。
“叶然......”祁邺长长的叹息,“今天的事情,让你难受了。”
叶然拼命摇头,那些媒体对他造成的伤害只是一时的,叶然不会将他们的恶言恶语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的是祁邺。
叶然想问问祁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忽然的疏远他,他更想得到答案。
可是他又害怕得到答案,如果祁邺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不想再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叶然宁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这样他和祁邺还能偶尔的联系,可是叶然又不甘心......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叶然心中萦绕,逼得他不得不开口。
“前辈,如果今天没有出这件事的话,您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联系我?”叶然咬着唇抓紧了手机问道。
祁邺的心因为叶然的这句话骤然一紧,叶然的委屈和难过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心尖上,疼痛难当。
“叶然......不是......”祁邺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让叶然的伤心难过稍微少那么一些,他无法给予叶然任何承诺,祁邺还无法控制自己,他现在还不能回到叶然身边。
“我明白了。”叶然听出了祁邺话里的纠结和犹豫,他立即回答道:“祁邺老师,是我问的问题过界了。”
“您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叶然决定把对祁邺的感情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在祁邺面前就当一个懂事听话不粘人的后辈好了。
祁邺希望他是什么样子,叶然就是什么模样。
以前叶然看身边的人谈恋爱时性情会产生变化,他当时不明白,只是谈恋爱而已,为什么还会改变人的性格。现在他算是明白,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让人卑微。
“这次狗仔爆料的事情很微妙。”在微博发布之后,祁邺立即联系了星耀的公关,思考后续处理。
祁邺跟着公关部门将这条微博发布的内容全篇仔细研究了一遍,这篇爆料写得很详细,具体到一些细节的东西也非常的详尽,主要靠着颠倒黑白和夸大一些细节来煽动读者对叶然的厌恶情绪。
不是对这件事情知根知底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的东西。
“叶然,向狗仔爆料这些事情的人,你有想过是谁吗?”祁邺尝试着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隐约划出了几个人选,开口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想给叶然打个预防针,那篇爆料如此详细,必然是叶然身边亲近的人所为,无论最后查到是谁,都会让叶然难过。
“没有。”叶然摇摇头,看到爆料之后他也想过为什么记者会知道的这么多,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答案。
“祁邺老师,您是有想法了吗?”叶然知道,依照祁邺的性格,没有把握是绝对不会贸贸然开口发问。
听到这声生疏的“祁邺老师”,祁邺的心里并不好受,想要修复和叶然的关系对于祁邺来说很容易,从认识到现在,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祁邺能感受到叶然对自己从疏远到信任甚至到依赖,可是修复关系容易,想要维系关系很难,对叶然时好时坏对他反倒是更大的伤害。
因为祁邺不能保证自己的病会不会复发,在复发的时候会不会影响到叶然,
祁邺无法处理好亲密关系,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并且将这股情绪埋藏在了心底。
“我心中有个人选。”祁邺装作没有听出来叶然对他称呼的改变,努力保持工作上的镇定,“会不会是你大伯母联系的记者。”
“毕竟她因为叶霜的事情一直记恨着你。”
叶然没有回答祁邺的这个问题,反倒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
“那天在女子监狱门口,我看到了一辆黑色迈巴赫,这车和您有关系吗?”叶然揪着心问道。
他甚至都不敢奢望那天祁邺去了监狱门口坐在车上远远的看着自己,就算祁邺只是让人过来看了一眼关注了自己,叶然都已经满足了。
怕被叶然发现所以特意借了祁琛迈巴赫的祁邺顿了顿,当他在监狱门口见到叶然大伯母高举的手时他险些没冲下车去护住叶然,但还好叶然的大伯及时挺身而出,祁邺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祁邺见到了叶然跟着车跑的身影,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让司机停车,他好想去抱抱叶然。这场短短的单方面的见面,反倒让祁邺躁动不安的心越发难耐。
“没有。”祁邺冰冷的回答让叶然心中那最后一丝丝的火焰也彻底熄灭了。
其实叶然有预感,祁邺或许就坐在那辆车上,要不然祁邺怎么会知道大伯母对他的满满恶意,除非他看到了。
可是祁邺否认了,那么当天的事实就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在祁邺心里,他是不肯承认他去过的,就算叶然拿出了他来过的证据又能如何。
逼一个不想承认的人承认事实,结果只是让双方都尴尬而已。
“好的,祁邺老师。”叶然低下头,双眼无神,“是我想多了。”
“对于您刚才说的怀疑是大伯母跟记者告发的,我觉得不是她。”叶然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坚定。
祁邺似乎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叶然会这样斩钉截铁的否认,他道:“但是你大伯一家恨你最深,你大伯母的动机充足。”
叶然似乎很疲惫,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不会是他们的。”
“理由呢?”祁邺道,“能知道这些事情的细节又恨你的,除了你大伯母还有谁?”
祁邺的怀疑不无道理,看上去除了大伯一家没有谁会有这样的条件和动机,可是叶然了解大伯,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让大伯母做出这样的事情。
“换句话说,你大伯母因为叶霜进监狱一事对你已经恨之入骨,她已经疯了,疯了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祁邺的语气凶狠了起来,对于伤害过叶然的人,他本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能够教养出叶霜这样的女儿,你大伯母也必定不会是个性格绵软的女人,她恨你想报复你,所以采取这样的手段不奇怪!”祁邺眼神里的狠戾越发明显,如果叶然的大伯母在他面前,他现在就会让她生不如死。
“叶然,你总是以善意对待其他人,可世界上并不是人人都会以善意对你。”
“祁邺前辈。”叶然轻声唤了一句,奇异的让祁邺暴虐的心情冷静了下来,他道:“我以善意对待他人,是因为他人也以善意对待我。”
“当年我家出事的时候,大伯想要借钱给我,大伯母没有半句二话。”叶然娓娓道来过去的故事,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刻画在他的心里。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只有大伯和大伯母给了我安慰。”叶然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样的画面,“大伯母恨我我能理解,但是我也知道她是情绪过激。我和大伯一家因为叶霜的缘故关系已经彻底淡了,我们不会再有太深的交集,但是大伯一家也不会因此害我。”
“就如你所说,在整个事件当中大伯一家是最有理由怨恨我的,但是在我仅剩的亲人当中,也是他们最爱我。”
叶然的理由无法说服祁邺,在他眼里大伯母在监狱门口既然动了想要打叶然的心思,那她在祁邺心里已经判了死刑。
就如同祁邺无法接受叶然的理由,叶然也没有办法接受祁邺的观念,人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有过邪恶的想法,但是君子看迹不看心。
两人的谈话陷入了僵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先去查查谈子真吧。”叶然忽然道,他想起了谈子真离开剧组的那一天,正好是他接到大伯电话的那一天。
祁邺听了叶然的话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谈子真......
“谈子真和你大伯家我都会去查。”祁邺道,“你在剧组好好待着,别让这种事情扰乱你心神,一切有......公司。”原本祁邺想说“一切有我”,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个口,变成了“公司”。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祁邺不想深究下去,但是叶然却不想放过,他好像从中窥探到了一丝祁邺疏远他的原因。
平日里祁邺是温柔和善的前辈,可是在这些疏远叶然的日子里,祁邺有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让叶然感觉到稍许的陌生,但又很快恢复成以前叶然熟悉的模样。
“祁邺老师。”叶然忽然开口呼唤道,“我想问问您,这段日子您开心吗?”
叶然忽如其来的问话让祁邺摸不清他的意思,没有叶然祁邺哪会开心?特别是这段时间叶然的身边也不□□宁,祁邺更是心急如焚。
但祁邺不说,他将一切都隐藏起来,两人隔着薄薄的手机都各自带上了遮掩的面具。
“开心。”祁邺撒谎道,“这段时间没有通告,在家看看书看看电影,心情还算愉悦。”
“是么?”叶然淡淡道,祁邺的口吻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可是直到今天,叶然才开始反思,祁邺的温柔代表他真的开心吗?还是只是他的伪装?
“前辈......”想到祁邺或许将所有情绪都伪装起来,他对外展现的所有反应都不是祁邺内心真正的表达,叶然心里就很难受。
“或许说这些话会让您觉得我有些自大。”叶然坚持着把话说完,“但我还是想说,我崇拜您是因为您在演戏上的天赋。”
“可能您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大荧幕上您就像是天神一般,散发着动人的魅力,吸引了所有人全部的视线。我崇拜您喜欢您,因为您是祁邺,不管您是什么样的性格。”
“您温柔或是冷漠,您都是您,不会因为性格而改变。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但是做演员是真的很累,参与别人的人生,演绎别人的喜怒哀乐,从别人的人生中抽离出去后回到现实生活中,我希望您能做最真实的自己,至少这样没有那么辛苦。”
叶然这番话说得很冲动,将心里的想到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他也是刚刚才忽然有这种感觉,祁邺那精美无双的面具边角上小小的掀开了一个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只有一直将视线放在了祁邺身上的叶然看到了。
叶然安静的等着祁邺的回答,他知道自己冲动,可是他想打破和祁邺之间的僵局关系,要不然他们只能渐行渐远。
叶然等了很久很久,祁邺都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安安静静,时间长到叶然都以为祁邺是不是睡着了。
“叶然,你的话我不明白。”祁邺回避了叶然的问题,他下意识的用手指急促的敲打着书桌的桌面,脸上还是一副带着温柔笑意的模样。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累了。”祁邺道,“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祁邺摆明了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叶然有些失望,可祁邺越想避开,叶然越觉得其中有问题。
有问题就要解决,叶然不想要这样拖着。
“您觉得真的是我想太多吗?”叶然道,“您方才听到我的话内心难道连一丝触动也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祁邺起身从冰箱里倒了杯冰水,一口闷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颗炙热滚烫的心脏稍稍冷静下来。他方才险些就信了叶然的话,要将一颗真正的心剖析给叶然。
祁邺想让叶然眼神里永远只有自己,他想让叶然只属于自己,想要那些伤害过叶然的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想要将他囚禁起来,去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但是祁邺不敢说也不能说,一旦开口他就会彻底失去叶然。
“叶然,你累了。”祁邺道,“我就是我,这些日子没有过多关照你的情绪,是我的疏忽。但是这不是你可以质疑我的理由。”
“早些休息吧,晚安。”
祁邺挂断了电话。
叶然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祁邺什么都不肯说,叶然把一切都搞砸了。
至此之后祁邺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叶然,偶尔叶然发了微信过去,除非是工作上的问题,要不然祁邺都要隔上十二个小时才回复。
最开始叶然以为是那通电话彻底让祁邺厌恶了自己,所以想要冷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后来叶然发现了祁邺回复信息的规律,叶然主动发过去的每一条消息,祁邺都是十二个小时之后回复,一分钟都不会提前,但是也绝对不会推迟。
十二个小时,正正好,每一条信息都是如此。
如果祁邺厌倦了自己,那这卡着时间回复的消息又算什么呢?
卡十二个小时的点回复比即时回复更劳心劳力。
叶然通过这一个小小的看似奇怪的规律似乎看清了祁邺内心深处别扭躁动的心,在无数个黑夜,祁邺辗转难眠,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要暂时远离叶然。
祁邺只有带好了面具才能回到叶然身边,继续扮演那个温柔体贴的前辈。可是他又无法舍弃叶然,叶然的每个神情的变化都牵动着祁邺的心,让他彻底忽视叶然,祁邺根本无法做到。
所以便形成了这种别扭的回复规律,理智告诉他要冷叶然一段时间,和叶然拉开距离,免得让叶然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但是祁邺做不到对叶然主动的问候视而不见,所以他对自己立了一个规定,十二个小时之后才能回复,十二个小时一到祁邺一分钟都无法多等,不管是深夜还是清晨,只要十二个小时一到他就会立即回复。
叶然想要立刻去到祁邺身边,可是他还剩最后几场戏,拍完才能走。
关于狗仔的微博爆料,星耀的公关部门和法务部门处理得相当迅速,祁邺根据叶然提供的线索,分别查了谈子真和叶然大伯一家的关系网。
叶然大伯一家就像是叶然所说的一样这段时间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反而是叶然大伯和大伯母将十几年前存的一笔理财的钱取了出来凑了凑,看样子是打算还给叶然。
叶霜做的这些荒唐事直到她进了女子监狱之后叶然大伯和大伯母才尽数皆知。
叶然大伯和大伯母当时同意叶然直接将钱还给叶霜时也没有考虑太多,更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会对弟弟这样刻薄无情,不仅让叶然还高额利息,还逼着他每月偿还大笔数额,导致叶然在大学和刚工作的这一年生活得十分辛苦。
知道这些事情后的大伯母也没了声息,终日以泪洗面,不知是在痛惜叶霜的未来还是后悔当时过于溺爱叶霜,又或是两者都有。
叶然大伯看着叶霜做的这一切,自觉对不起叶然,他和老伴商量了一下,决定叶然的钱他们不能要,不管他们二人在世时是否能还清,至少有多少得还多少。
叶然已经连带本金加高额利息都还给了叶霜,现在又拿了两百万出来替叶霜还钱,叶然大伯和大伯母决定将家里余存的这几十万还给叶然。
他们做长辈的,没有给后辈帮助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占后辈的便宜。
大伯母没有反对,叶然大伯打算将钱凑一凑,凑个整数还给叶然。
祁邺知道这些事情后内心并未出现过多的波动,他和叶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叶然记好不记仇,祁邺记仇不记好。
在幸福家庭下长大的孩子会有一颗宽容的心,在不幸家庭中成长的孩子在人生过程中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去接纳不幸接纳自我,有时候“记仇”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祁邺通过自己的私人关系查到是那家发微博爆料的狗仔公司的信息源是从谈子真手中拿到的,原本祁邺想要慢慢折磨谈子真,他不是想要红吗?那祁邺就让他付出了一切也永远红不起来,在叶然可以在电影电视剧领域里独当一面的时候,谈子真还是只能在一些不知名的小剧里当着十八线的配角,永远只能仰视着叶然。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但是现在谈子真不懂规矩,自己找死,祁邺受够了他。
星耀的法务以雷霆万钧之势起诉了最先爆料长文的狗仔,包括后续联动的其他娱乐微博和营销号,每一个都榜上有名,阵势之大,还是微博开通后有史以来第一次。
与此同时星耀发布了长文澄清,表示一切都是按照法律程序办事,公开透明,如果有任何异议可以向法院咨询,同时还发布了判决书。
吃瓜群众这才知道叶霜是因何入狱,在知道她狮子大张口以编造假料的方式敲诈勒索星耀,一问就是五百万后,吃瓜群众迅速愤怒了,站在了叶然这一边。
谁家里没有几个极品亲戚,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给你。
紧接着让星耀的公关部门没想到的是叶然的两位前队友,沈泽和岑弘和都转发了星耀的澄清微博,之前在ts的时候,叶霜曾经找到过辰光问着叶然要钱,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的,沈泽和岑弘和还记忆犹新。
叶然这些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只是对不起他自己。
有了沈泽和岑弘和的发声,网友们对叶然的澄清更信了几分,稍微对叶然有些了解的人就知道他在离开辰光加入星耀时就和前东家闹得很不愉快,在这种情况下前队友还能为他发声,至少证明叶然这个人是没问题的。
沈泽和岑弘和一发声,自然有人想到了ts的另一名成员谈子真,但是谈子真的微博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更新过了,也无人听说过他的近况,忽然有一天一名网友在医院里拍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在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看身型和五官很像是谈子真,发照片的人神秘兮兮的说道他偶然在医院里见到了谈子真,但是他浑身动弹不得躺在床上事事都要别人照料,甚至都不能自己去卫生间,听说是被人玩坏了所以丢进了医院。
但是谈子真的下场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狗仔爆料叶然家庭一事发展到现在已经稍稍有些变味。
吃瓜群众恨不得带上小板凳和瓜子汽水冲到最前排看戏,星耀的法务部发律师函并不是起警示作用,而是真正决定要起诉几家公司对叶然造谣诽谤。
根据圈子里的知情人士爆料,与其说这一次的官司是星耀重视还不如说是祁家人重视,这一次打官司找的法务律师根本不是星耀的法务,而是从祁氏集团请过来的律师,一看便知星耀对这次官司势在必得。
果不其然,那几家公司虽然背后都有靠山,但是再强的靠山也大不过祁氏,兵败如山倒,特别是最先爆料的那家公司和在媒体采访日当天咄咄逼人的短发女生的公司,被要求赔偿巨额赔款,即便是这样祁邺也不解气,通过星耀砍断了那两家公司的现金流,导致对方资金流断裂,宣布破产倒闭。
星耀从此一战成名,星耀旗下艺人的粉丝也扬眉吐气,感觉有了依仗,吃瓜群众们也纷纷拍手称快,毕竟那两家倒闭的公司是圈子里最恶名昭彰的,惯常用精心设计过找过角度的照片去威胁照片里的艺人,索要巨额钱款,不少艺人都吃过亏,现在倒闭了反倒是大快人心。
不过正如祁邺所说,这些事情没有影响到叶然,《大后方》马上就要杀青了,剧组里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对外界消息接收得很少。
导演和制片也被打过招呼少在叶然面前提起他家里的事情,小陈就更不会嘴碎说这些事情了。
只有甄愿,看见叶然那张脸就觉得肉痛,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挑拨挑拨叶然和谈子真的关系,谁能想到谈子真是个狠角色,一干就干了票大的,祁邺顺藤摸瓜的查到了甄愿身上,不过碍于《大后方》还未播出的缘故,所以不好对甄愿下死手,但是却撸掉了甄愿身上好几个高奢代言。
没有了商业价值的男明星很容易走下坡路,甄愿被祁邺吓到了,所谓的当红明星艺人在资本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就算他心中有再多的怨恨和不甘他也不敢再弄任何的幺蛾子了,只要他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就避不开星耀和祁邺。
《大后方》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规定的时间内杀青,叶然比林悦和甄愿先杀青,最后一场戏是一场夜戏,拍摄完毕,导演喊卡之后,叶然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他闭了闭眼睛,《大后方》拍摄完成,他又多了一份新的人生经历。
导演和制片还有林悦等人过来拉着叶然站起来,夜晚拍摄场地不是很明亮,叶然看着每个人的脸都觉得很模糊,他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摆摆手谢过导演的好意,杀青宴他实在是无力再去了。
拍完《大后方》对叶然来说就像是完成一个新的任务,连日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他看着剧组里密密麻麻的人,用眼神不断的寻找着,寻找着相见的那个人。
他想起了《剑客》的杀青,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旁边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询问道:“叶老师这是怎么了?”
两次杀青,身边却已经物是人非,叶然呆呆的看着拍摄现场,喃喃道:“我丢东西了。”
“丢东西?丢了什么?”工作人员赶忙问道,“您要是着急的话,我现在帮您找找。”
叶然摇摇头道:“不用了,找不回来的。”
小陈扶着叶然往酒店走,叶然轻声低语道:“祁邺没有来,他答应我杀青的时候会来的,他没有来。”
“我丢了祁邺,谁能替我找回来?”
叶然想起了《剑客》杀青的时候,他以为祁邺赶不回来,可是当他哭得不能自己,无法从戏中走出来的时候,祁邺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如同天神降临,叶然记得他抱住自己时手掌的温度,也记得他胸膛的宽厚。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回了酒店的房间,小陈扶着叶然在沙发上坐下,小陈犹豫道:“叶老师,其实祁老师并不是没惦记着您。”
小陈从角落里忽然抱了一束花和一个画框出来。
“花是今天送到的,画是前几天寄到酒店的,收件人写的是我的联系电话。”
叶然看着画框里的画久久没有言语,这是祁邺画的画,画里是叶然穿着白大褂在一片废墟当中奔跑着回头的画面。
这是祁邺来探班的时候叶然拍摄的一场戏,祁邺回去之后画了出来。
画的左下角只简单的写了四个字“杀青快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叶然呆呆的看着这四个字,指腹轻柔的扫过,好像能感受到祁邺留在这副画上的温度一般。
黑暗的客厅里忽然被打开了灯,明亮的光线照耀了整间屋子,一切都无所遁形。
祁邺坐在客厅茶几的地毯上,靠在沙发边上似乎是睡着了,身边还有几个酒瓶,他被光线变换刺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穿着大衣踩着皮鞋的祁琛站在玄关处,看着喝得半醉不醉的祁邺挑了挑眉道:“你在家啊,我以为你去了叶然的剧组。”
祁琛不请自来却没有半分尴尬,他脱了鞋也不换拖鞋,就这样踩着羊毛袜子走到祁邺身边,安然落座。
“怎么?叶然杀青的日子你不去跟人家道喜反而自己一个人喝闷酒?”祁琛动作熟练的从酒柜里拿了个杯子出来,又加上了一块硕大的冰块,“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祁邺勾着眼睛瞪着祁琛,祁琛耸耸肩道:“我只是恰巧看见了你的备忘录而已,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
祁邺这才收回了视线,喝醉了的祁邺难得有一丝脆弱,面对祁琛竟然也肯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去,但是不敢去。”祁邺低头喝了一口闷酒。
祁琛与他碰杯,他脱下了大衣,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慵懒的躺在地毯上,是难得一见的放松神态。
“为什么不敢?敲诈勒索那件事觉得做得过分了?无颜面对他?”祁琛问道。
“当然不是。”祁邺矢口否认,“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我不敢去见他是因为我害怕,我觉得叶然好像看透了我。”祁邺的内心有些许的慌张,“他已经有所察觉了。我怕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把我最后的伪装也撕扯下来,那样我就是真的无所遁形。”
这是祁邺第一次在感情上如此害怕,从和叶然的相遇开始一切都尽在他的把握之中,虽然有些细节上会出现稍许的偏差,但总体而言一切都是随着他所设定的方向在进行。
可是叶然打破了祁邺的计划,他比祁邺计划的更早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哥。”祁邺低头看着不断明灭的手机屏幕忽然唤祁琛道,祁琛一下子就坐直了,祁邺以前还小的时候总是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奶声奶气的喊着哥哥,后来父母离婚,祁邺被母亲带走后性情大变,等母亲死后祁邺重新回了祁家,祁琛很少再听见他喊哥,大多数时候都是直呼大名。
“我以前一直以为爱就是占有。”祁邺靠在沙发上无奈的笑笑,“我常想我喜欢叶然,就装成叶然最喜欢的温柔前辈的模样去接近他,如果能让他爱上我是最好的,就算他不爱我或是发现了我的真面目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把他囚禁在我的身边,让他每天都只对着我一个人,朝夕相处,他总会爱上我。”
“但是现在我发现,爱一个人没有这么简单。我用温柔表象去接近叶然,但是一想到他发现我的一切都是伪装之后那失望愤怒的样子,我还是会痛苦,甚至怕他恨我。”
“哥,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天生就不该去爱别人。”